第二句话出来的瞬间，它压着众人的那只手突然从通灵板上抽离，就听嘭的一声，没有了玻璃罩子保护的通灵板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坐在桌子边缘的几人都瞬间被气流给震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然后它的手一把捏住了女人的手腕，只将她压在课桌前，咧开嘴巴笑了。

第972章 【0104·返】惩罚

　　尖锐的叫喊声在那张惨白的脸凑到面前后，从女人的嘴巴里爆发了出来，好像有些尘封的记忆自脑海之中翻涌起来，让她在几十年后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天。

　　她不住地摇头，一个劲儿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控制中抽离出来，可是只要她越用力，对方抓握的力量也就变得越大。

　　“我……我不是，你认错人了！你说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跟林深在她书房听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话。

　　那语气十分笃定，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情况是什么样，或许真的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这句话。

　　又或者，是因为太久都在使用属于别人的身份，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去那个自己已经在这里死掉了。

　　可是它又怎么会认错呢？

　　如果觉得对方会把这样一件事认错，那么最开始那些八字替换的把戏，那些抹去他人样貌的伎俩，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顾十远自地上翻身而起，伸手就把离他并不算远的冯语凝一把拽了过来，朝着张彦跟柴晋冈的方向退了过去，以跟面前的东西和女人拉开距离。

　　张彦原本吃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在看清楚自己面前的状况，跟站在自己身前的东西的模样之后，所有声音都消失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捂住嘴巴，在墙角缩成一团。

　　林深此时微微转眸，朝冯语凝和顾十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朝女人的方向看了过去，“你要的已经在这儿，不要的该放走了。”

　　他一句话出，那个着实无法形容是个什么的身影转过头来。

　　教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对方扭头时，碎裂开的颈椎骨摩擦扭转时的声音。

　　它盯着林深看，林深同样把目光投到了它的身上。

　　无需更多的语言，在四五秒的注视之后，对方最先抽回了目光，紧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响，教室门像是被什么人暴力拉开了一般，狠狠砸在墙面上。

　　柴晋冈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张彦的两只胳膊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外面跑，而冯语凝跟顾十远则是看到林深朝他们扬了扬下巴，才从教室里退了出去。

　　看到其他人跑出去，女人也慌张地迈步想要追上去。

　　谁知她才朝前跨了一步，就感觉有几只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透过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

　　额头上的汗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缓慢低头，看到的是几只自对方身下混沌成一团的血肉之中伸出来的手臂，定睛看去甚至能看到三四张剥了脸皮看不出长相的脸。

　　他们无声地张着嘴像是在呼喊什么，抓着女人的手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松……松手！都说松手了，你们找错人了！她早就死了啊，她已经死在这里了，不是我，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

　　“他们要是会认错，那么你们当初做的那些麻烦的布置，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林深开口，替对方提出了问题。

　　女人抬头，原本听到说话声，她恐惧的脸上是带着愠怒的，可是等她真的看清楚站在一边的林深的模样，那种快要从胸口冒出来的火气，又瞬间被浇灭了。

　　在她眼中，她周围没有一个能称之为“人”的存在，唯一可以叫做“人”的，刚刚已经从教室门口跑出去了，只剩下她，在跟一群怪物对峙。

　　而或许是想要让她彻底接受这个事实，教室门在她抬眼想要确认的瞬间，一下又关上了。

　　“你在说些什么，听不懂……”她挤出几个字来，声音微微颤抖。

　　林深闻言笑了，不紧不慢地摇摇头，道：“你知道的，你要是什么都不懂，你怎么知道它是找错人了呢？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说‘你们’而不是‘你’呢？因为你心里清楚知道面前这个变成怪物模样的存在，是你们的杰作。”

　　女人抿紧嘴唇，没说话，好像不说，这件事就与她无关一样。

　　“哪有什么东西没有代价的呢？享受了这么多年，现在该是还的时候了吧？”林深往前走了两步。

　　“跟……跟我没关系，都是他们决定的！”似乎是感觉到现在装傻充愣没有什么意义，女人中途稍稍松了些口，“我当时就是个孩子，我能决定多少事情，只是他们都说要这样，这样好，我有什么选择吗？”

　　“你知道这是杀人吗？”林深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道。

　　女人张着嘴，一时没能出声。

　　“你知道这是杀人吗？”林深又加重语气再问了一遍，“从最开始有人坠楼死亡起，你不知道那是死人了吗？你当时确实是个孩子，可是你十几岁，不是几岁，死是什么你会一点也不知道吗？”

　　“那是！”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那是意外！那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不是我想要那件事发生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仿佛是找到了底气，她狠狠地瞪了林深一眼，就像是为了极力证明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毫无过错的。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有之后的事情发生呢？”林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女人一张嘴，那张惨白的脸就直接凑到了她跟前，仿佛跟林深一样，也想从她口中听到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然而女人哑火了，她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

　　“既然有本事找到这样做局的人，那么当时要真的是笔仙请来了送不走，想办法送走笔仙，不比准备和安排后面这些事情简单快速多了？”林深缓缓双手抱胸，“你当初真的向大人们如实地传达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吗？还是隐藏了什么，或者欺骗了什么，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呢？该还回来了，从他们身上抢走的命运、气运，都让你白白享受这么多年了，还有那个，被你把一切都抢走的人，你应该没有忘吧？”

　　手脚上的力道变得越发大了起来，吃痛的女人猛吸了一口气，“你这样……你这样，不也是杀人吗？！”

　　林深眯了眯眼，“我只是帮它找到了你，至于它是要让你死，还是只是夺走一切让你生不如死，那都是它的选择，不管它怎么做，它终归会有它该受的惩罚，但在此之前也不能把你们所作所为忽略啊，如果你是担心只有自己承受这件事，那大可放心，设局之人终会被反噬，那个人不会比你好到什么地方去的。”

　　“如果不让它消了自己的怨念，”林深又往前走了两步，“它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呢？”

第973章 【0104·返】“拥抱”

　　女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被人使劲往后拖拽，而身后是什么，即使不用转头光是刚才那一眼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那是无数的尸体堆叠而成的怪物，他们相互簇拥、相互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只有上半身勉强能够看出是个人形的模样，而下身聚合成一团的，这些失去了面容也失去了自己的人，不断地朝女人的方向伸出手，仿佛是要将她拉入深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人扯着嗓子，朝林深的方向喊。

　　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林深只是微微地弯起嘴角，他每做一个动作，又或者每次心念一动，眸中就会有某种流光一样的异色自眼底闪过，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拥有的东西。

　　女人则是在看清楚这种变化之后，面部表情一僵，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她刚才那样说话，尝试着与林深对峙，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是因为在情急之下感受到只有林深能够口吐人言，与她正常交流，可是现在配合着林深异于常人的变化，再加上他那颜色几乎要融入到黑暗之中的肤色，女人突然之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

　　她只是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深看，就好像自己的心底有多少说不清楚的冤屈一样。

　　然而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林深却是极其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

　　但凡面前这个人，脸上能够露出哪怕只是一丝的悔恨和后悔，哪怕只要稍稍开口承认一点点自己的错误，林深或许都不会选择就这么站在面前看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可是女人没有一丝一毫这样的意思，甚至让他觉得，或许从最开始到现在，她从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过。

　　先前她开口说的那些，并不是情急之下找出来的借口，而是她真心实意就是这么觉得的，她说的是她所认为的真实。

　　她当年仅仅只是一个孩子，是被大人们推着，不得不做这样一件事。

　　这几乎可以说是最可怕的一件事了，如果一个人都意识不到自己坏与错误，那可比明知自己做的是错事、坏事，依旧选择去做的人，还要让人害怕。

　　“你为什么不把这句话，反过来问问你自己呢？”

　　林深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往教室门的方向退了两步。

　　看到林深的动作，女人显然有些急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然后就被突然横到她面前的手臂一下抓住，狠狠地往后一拽。

　　“你放心，它如果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那么你怎么来的应该还能够怎么回去，那块通灵板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你把它放在那地方，你不可能不清楚，但如果它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取回被夺走的部分，而是有更多别的想法，比如说让你死……那你也放心，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有相应的惩罚。”

　　林深话音落下的瞬间，顺着窗户缝隙似乎听到了张彦的一声惊呼，那声音有些破碎，一听就知道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女人同样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可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个余裕去思考别人的事情，她只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似乎接触到了什么黏腻冰冷的东西，鼻腔里开始充斥着变质的铁锈味。

　　“深哥，下面是不是……”

　　田松杰眉头微微一皱，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深微微摇头，他心里大概有些猜测，但一想到还有冯语凝跟顾十远在，一时之间感觉并不需要太过着急。

　　他只是慢慢地往后退，看着教室里那个聚合起来的身体像是要把女人拥抱入怀一般，“你或许，可以试试忏悔呢？毕竟他们都还只是些孩子，他们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判断，一切的一切都停滞在几十年前的那一天了，也许你尝试着说一些道歉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说不定会相信呢？”

　　女人张开了嘴，她很明显听出了林深话里完全没有掩盖的嘲讽，于是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作为身体的那个女生把另一只手直接伸到了她的面前，沾着血的青白手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用一股几乎无法抵抗的力量，像是要把她跟其他人一样融进身体当中。

　　“看来它更想要跟你在一起啊，”林深笑了，他彻底从教室里退了出来，“也不难理解，毕竟你们曾经是朋友，是关系很好的人，可你却丢下她那么久，又用无数其他的人来骗她，让她认错，让她等待，现在这一刻又怎么会放手呢？”

　　女人紧贴着对方的身体，她下半身的双腿早已经被无数双手给紧紧箍住，这下连动都不能动了，而那块与现实相连的通灵板，还放在眼前不远处的桌子上，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伸手去触碰了。

　　她只能在对方的指缝之间，睁大了眼睛怨毒地望着林深，就好像林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

　　林深眨眨眼，不再去看女人的脸，转而望向这个潜藏在漆黑教室中的身影。

　　他没说话，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原本早就没有血色的死人脸上，突然流下来一行血泪。

　　彼此之间没有交流，但下一秒，那身影在衣服下又伸出来一只手，手掌心里抓握着什么东西，有粘稠变质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到地上。

　　咚一声。

　　它手中的东西朝教室门口一扔，滚落到了林深的脚边。

　　林深弯腰把东西给捡了起来，发现是一个发臭的布包，上面沾染的液体因为时间的侵袭让原本应该柔软的小包变得像是石头一样硬，而原本可以打开布包的开口也紧紧粘合在一起，已经没有办法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不过林深不需要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光是嗅到它散发出来的气味，听到里面如同心脏一样跳动的声音，他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

　　布局的人用这东西完成了最后一局，把他们造成的一切悲剧困在这间学校里，而这东西也变成了运作维持一切的核心，以便外面的人可以继续通过吸取死于这里的人的气运，获得更好更优渥的生活与条件。

　　那么他需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不顾布包上的异味，林深把它紧紧捏在手中，抬头道：“你放心，我会找到那个人的。”

第974章 【0104·返】哗啦啦

　　教室门在林深眼前“哐”的一声关上了，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站到窗前，关心里面的人究竟安不安全，会不会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心情平静到几乎无波的程度。

　　他只是转身就顺着走廊的方向开始朝楼梯口走去，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变成了跑，而当他看到阻挡住三楼与四楼的那道锁死的铁门，像是被什么强度特别高的东西腐蚀得残破不堪的时候，内心冒出来的是更加笃定的情绪。

　　就像韶妹说的，他只需要遵循他的本心去做事情就好了。

　　飞快从四楼下到了一楼，林深下意识地转头朝自己右手边的走廊往里看，就见那道原本写着“1”的教室门，上面的数字如同被加热过后的辣油，缓缓地顺着门扉往下淌。

　　他的脚步没有因此停歇下来，因为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来到这里最初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