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声音发哑。
“只要你肯配合,剑灵的杀戮之意不会......”
“不会什么?”
陆寒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不会让我变成前世那个被七剑穿心的疯子?”
他猛转身指向剑心石,石中黑衣童子的虚影正舔着唇角
“他说我是囚徒,说现在挣扎的是我,被封印的也是我——你们到底封了多少个'我'在这破石头里?”
白眉老人的肩膀猛地一颤。
他望向剑心石的目光多了丝痛楚:“当年为镇住那柄杀剑,我们用七宗气运炼了九道封印,每道封印都......”
“都需要活祭。”
陆寒接口,前世记忆里灰袍老者的话突然炸响。
“你们怕杀剑失控,就把它的灵识拆成九份,分别封进活人身体里。我是其中之一,对吗?”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所以萧长老你才总用《静心诀》磨我的性子,白眉前辈你才在我练剑时总往药汤里加宁神草——你们不是在护道,是在驯狗!”
“够了!”
萧无尘突然拔剑。
玄铁剑出鞘的龙吟声震得剑心石幽光乱颤,黑衣童子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笑。
“你以为我想?”
他举剑的手在发抖,剑尖却稳稳停在陆寒喉前三寸。
“百年前杀剑现世,一夜屠了三城,你以为那些魔修是无辜的?你以为我不想让你做个普通弟子?”
他的眼眶泛红。
“可你经脉里的剑意每强一分,锁魂塔里的封印就弱一分——等九道灵识聚齐,别说玄天宗,整个修真界都要被血洗!”
陆寒盯着那柄玄铁剑。
剑身上映着他扭曲的脸,像极了前世白衣剑修被七剑穿心时的模样。
他突然松开铁剑,任其“当啷”坠地。
“所以你要杀我,趁我还没聚齐灵识。”
他一步步逼近剑尖,喉结擦过冰凉的锋刃。
“动手啊。杀了我,你就能当你的护道者,守你的狗屁规矩。”
“寒儿!”
萧无尘的手腕剧震,玄铁剑“哐”地坠地。
他踉跄两步扶住石桌,指节叩在剑心石上发出空洞的响。
“我宁可自废修为,也不愿......”
“萧师兄。”
白眉老人轻轻摇头,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
“他的剑意已经与剑心石共鸣,封印锁不住了。”
他将药瓶抛给陆寒。
“这是破妄丹,能暂时压制杀戮之意。但记住——”
老人的目光扫过剑心石中跃跃欲试的黑衣童子。
“你体内不止一道灵识,有些比你更想挣脱。”
陆寒捏碎药瓶,苦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
他望着萧无尘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初入玄天宗时,这个总板着脸的长老蹲在锻铁炉前,手把手教他分辨玄铁火候。
那时萧无尘的眼睛很亮,像淬过寒潭的剑。
“我不做工具,也不做囚徒。”
他弯腰拾起铁剑,剑鸣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但如果真有什么要血洗修真界......”
他转身撞向石门,震得整个密室簌簌落石。
“我自己来扛。”
夜风卷着竹叶灌进密室。
萧无尘望着满地狼藉,突然听见石心深处传来细碎的笑声。
他猛然抬头,正看见黑衣童子的虚影贴在陆寒方才站立的位置,红瞳里跳动着妖异的光:“别急着伤心啊,护道者。”
虚影的嘴角咧到耳根。
“下一个来找你的,该是你宝贝女儿了吧?”
白眉老人的脸色骤变。
他刚要开口,萧无尘已抓起玄铁剑冲出门去。
月光下,远处议事殿的飞檐上,一道青衫身影正扶着栏杆喘息。
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萧灵儿,此刻正攥着半封染血的信笺,指节发白如纸。
第60章 我爹要杀我,但我娘救了我
议事殿的青铜门被撞开时,萧灵儿正跪在青石板上。
她的膝盖早已被磨得生疼,可双手仍死死攥着那半封染血的信笺。
那是她在陆寒旧居的炉灰里翻到的,字迹被火烤得焦黑,却还能辨认出“寒儿”二字,和末尾那个被血浸透的“母”字。
“爹!”
她抬头时,发间玉簪撞在石阶上,碎成两半。
萧无尘的玄铁剑还挂在腰间,剑尖垂落的红缨随着喘息晃动,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陆寒不是敌人!他是......他是你在雪夜里捡回来的孩子啊!”
殿内烛火猛地一跳。
墨青倚着廊柱冷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执法令:“萧姑娘,你可知他体内的灵识每多一道,锁魂塔的封印就薄三寸?上回魔修夜袭,塔底漏出的怨气差点掀了演武场——”
“够了。”
萧无尘的声音像生锈的剑刃刮过石面。
他伸手去拉女儿,却被萧灵儿躲开。
姑娘的眼眶红得像浸了朱砂,发梢还沾着夜露:“您教我看星轨时说,人心比星图更难测。可现在您连自己教出来的孩子都不肯信?”
“我信他。”
萧无尘突然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如石。
“可我信不过那些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白眉师叔说,九道灵识聚齐之日,便是上古剑魔复苏之时......”
“那便等聚齐了再杀!”
萧灵儿突然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腰。
她这具筑基期的身子在化神修士面前轻得像片叶子。
“您总说护道者要守大善,可大善不该是把孩子推去送死!”
墨青的袖中传来法器震颤的嗡鸣。
他向前半步,玄色法袍带起一阵风,吹得萧灵儿散落在地的信笺哗啦作响。
“萧长老,执法堂的人已经围了镜湖。再拖下去,那小崽子怕是要跑——”
“滚出去。”
萧无尘突然甩袖。
他这一动作用了三分力道,竟将墨青直接掀出殿外。
青铜门“哐当”闭合,把所有冷言冷语关在外面。
“灵儿。”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抚过女儿发间的碎玉。
“你娘走的时候,攥着你的襁褓说‘要护好这孩子’。后来我捡回陆寒,他冻得发紫的小手里还攥着半块剑形玉坠......”
他的指腹擦过萧灵儿掌心的茧,那是陆寒教她打铁时磨出来的。
“我何尝不想当慈父?可当年剑魔屠城的惨状,你在宗史阁看过画像的。”
萧灵儿突然把信笺塞进父亲手里。
焦黑的纸页上,除了“母”字,还有半枚残缺的印记。
和陆寒颈间那枚玉坠的纹路,严丝合缝。
“这是我在他打铁的炭灰里找到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如果他娘还活着,如果她当年是为了保护他才......”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