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年忌日都来这里,把他的剑埋在老槐树下。可刚才...刚才我感应到剑鸣,以为是幽冥宗的人来寻仇......”
“所以你带着弟子冲进来,还特意让他们袖口沾血?”
陆寒的声音像浸了冰碴。
“你怕被怀疑,故意弄出破绽?”
玄阳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为首弟子袖口的暗褐色污渍,喉结动了动:“那是...那是我让他们去后山杀了几只野熊,血渍没擦净......”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鹤鸣。
众人抬头时,一只丹顶鹤破雾而来,爪间系着玄天宗的传讯符。
高崖上的秦昭扯下青面獠牙的面具,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血纹。
晨雾漫过他的玄色道袍,将他的身影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他望着镜湖方向混乱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苏璃的短刃刺向玄阳子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陆寒“很好。”
他低声自语,将面具收进袖中。
“玄天宗的执法堂主与药王谷遗孤的恩怨,足够让七大宗门的唾沫星子淹了玄阳子。至于陆寒......”
他望着自己掌心浮起的暗纹,那是与玄阳子玉牌上相同的血契。
“等剑意完全觉醒,你自然会来寻我。”
鹤鸣渐远时,苏璃蹲下身捡起那半块玉珏。
她的指尖抚过缺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陆寒蹲在她身侧,想拍她后背又不敢碰。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串铜钱上。
雾影婆婆留下的那枚,此刻正与他怀中的铜钱共鸣,在冰面上轻轻震颤,像在催促什么。
“陆寒。”
燕北突然开口,断剑轻轻点了点他的肩。
“你怀里的东西,该换个地方收着了。”
陆寒一怔,刚要摸铜钱,远处的晨雾里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镜湖对岸的雾墙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尖戴着枚青铜戒指,正虚虚朝他怀里的铜钱勾了勾。
第46章 铜钱一响,鬼神难挡
晨雾里那只枯瘦的手勾了两勾,铜钱震颤得更急,冰面都被震出细密的裂纹。
陆寒喉结滚动,右手缓缓覆上怀中凸起的铜钱。
这是雾影婆婆三天前塞给他的,说“能挡一次劫”,当时他只当是江湖骗子的戏法,此刻却觉得掌心发烫,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莫动。”
燕北的断剑突然横在他腕间,声音比冰面还冷。
“她要拿便拿,强留反折寿数。”
话音未落,那只手已穿透晨雾。
陆寒这才看清来者:佝偻的背裹着灰布衫,白发间插着根褪色的红绳,脸上爬满蛛网似的皱纹,唯独有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黑玉。
“小友倒是沉得住气。”
雾影婆婆的声音带着沙砾摩擦的哑,枯指直接戳向陆寒心口。
他本能要躲,却被燕北按住肩膀。
守墓人的掌心像块冷铁,压得他肩胛骨生疼。
铜钱“叮”地弹起三寸高,被雾影婆婆精准攥进掌心。
她对着光翻转铜钱,锈迹斑斑的表面突然泛起青芒。
“能镇压归墟之力,但也只能撑三次。”
她抬眼时,陆寒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那目光像能透过皮肉,直刺进他丹田翻涌的暗潮里。
“你要想活命,就得学会控制它。”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发涩。
他分明记得三天前在山脚下的茶棚,这老婆子还瘫在竹椅上啃黄瓜,说“小友印堂发黑,十两银子解灾”,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雾影婆婆把铜钱塞进他手里,指腹重重碾过钱孔:“我是谁不重要。”
她转身时,灰布衫扫过冰面,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重要的是——”
她的背影没入雾中,尾音散在风里。
“你能走到哪一步。”
“走。”
燕北的断剑轻磕他后膝弯。
陆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镜湖边只剩他们两人。
玄阳子和苏璃的身影早被晨雾吞了去,连方才传讯的丹顶鹤都没了声息。
守墓人踩着冰面往湖中心走,每一步都在冰面敲出脆响。
陆寒跟着他绕过老槐树,绕过半浸在水里的断碑,直到一座半掩在冰层下的石台破冰而出。
石台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像剑痕,又像某种野兽的爪印,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上古战场的遗迹。”
燕北蹲下身,断剑在石台上划出火星。
“当年归墟剑与蚀骨剑斗法,这里被剑意犁了七遍。”
他抬头时,陆寒看见他眼底有暗纹闪过,和秦昭掌心的纹路极为相似。
“也是唯一能让你稳定剑意的地方。”
陆寒刚要问“归墟剑”是什么,丹田突然翻涌。
那团他一直压着的暗潮猛地窜上来,像有把钝刀在搅他的经脉。
他踉跄着扶住石台,指甲深深掐进石缝里。
石台上的纹路突然亮了,顺着他的指尖往胳膊上爬,凉得刺骨。
“引剑意入纹路。”
燕北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别用灵力压,用你的……”
他停顿片刻,“用你的心。”
陆寒咬着牙,松开攥紧的拳头。
那团暗潮不再被压制,反而顺着他的指尖涌进石台。
石纹亮得更盛,从幽蓝变成炽白,照得他眼前发花。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咔声,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石台上,瞬间凝成冰珠。
“疼就对了。”
燕北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守墓人的掌心竟有了温度。
“归墟之力不是你的敌人,是你要驯服的兽。”
与此同时,镜湖岸边的老槐树下,苏璃的短刃抵在玄阳子喉间。
她的手在抖,抖得刀刃直晃:“你说不是凶手,那我父母的血是怎么溅在你剑上的?”
她从袖中抖出块染血的碎布。
“三年前我在乱葬岗捡到的,上面的剑痕和你惯用的‘玄天七式’一模一样!”
玄阳子望着那碎布,眼眶慢慢红了。
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递到苏璃面前。
玉佩裂成两半,半块在她手里,半块在他掌心,合起来是朵完整的莲花。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信物。”
他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锁。
“当年他怀疑宗门内部有人勾结魔教,于是……”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
“于是让我替他送你出谷。
那夜我去接你们,正撞见魔教的人……”
苏璃的短刃“当啷”落地。
她颤抖着接过玉佩,两半玉珏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莲花纹里还嵌着半粒血珠,已经黑得发乌。
“所以你故意让弟子袖口沾血?”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掉。
“你怕我查到你头上,就用野熊的血做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