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藏在镜湖底的那位“宿敌”,正等着护道者的血来唤醒。
而他要做的,是先把护道者身边的人,一个个推下深渊。
“白芷。”他唤了一声。
暗门无声滑开,穿素白裙的少女跪行进来,发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她眼尾点着朱砂,眼神却像浸在冰里:“属下在。”
秦昭将水脉图抛给她:“去镜湖,杀苏璃。”
他指尖划过她颈侧的黑鳞刺青。
“记住,要让她在临死前,看清杀她的是谁——当年灭她满门的,是药王谷自己人。”
白芷瞳孔骤然收缩,黑鳞刺青泛起暗红。
她接过水脉图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
镜湖村的夜来得早。
陆寒把最后半块糙米饼塞进陶瓮,转身时见苏璃正借着月光整理药囊。
她发间的木簪在风里晃,投下的影子像柄短刃。
“明日辰时去湖心采冰魄莲。”
她抬头,眼尾还带着白天找药引时沾的草屑。
“我查过《百草经》,冰魄莲只在子时到寅时开花,需用银线穿根……”
话音未落,窗纸“唰”地被划破。
陆寒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分明记得睡前用剑气封了门窗,此刻却有股腐臭的血气顺着破洞钻进来。
是幽冥宗特有的“蚀骨香”。
“苏璃!”
他旋身将少女拽到身后,青金色剑气如游龙窜出指尖。
十三道细如发丝的剑气在头顶交织成网,正撞上来者刺向苏璃咽喉的毒针。
“叮——”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陆寒看清了来者的脸。
是白芷,苏璃总挂在嘴边的“小师妹”,三个月前还在药王谷替她熬药的小姑娘。
此刻她眼尾的朱砂晕成血点,手中的毒针泛着幽绿,腕间系着的银铃正是苏璃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你不是仇人!”
白芷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毒针被剑气震落,她扑向苏璃的动作却没停。
“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是凶手……”
陆寒的剑气网突然收紧。
他感受到剑灵在识海翻涌,那股被压制的杀戮欲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当他看见白芷眼底闪过的一丝清明,终究收了三分力道。
变故就发生在这刹那。
白芷突然咬破舌根,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是刺向陆寒,而是对准自己心口:“苏师姐……对不起……”
“不要!”
苏璃挣开陆寒的手扑过去。
她接住坠倒的白芷,指尖触到少女颈侧的黑鳞刺青时,浑身如遭雷击。
这是幽冥宗“鬼蚀咒”的标记,中咒者会被抹去记忆,沦为行尸走肉。
白芷的瞳孔渐渐涣散,她望着苏璃发间的木簪,突然笑了:“那柄断剑……在……在镜湖底……”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溃烂。
黑血腐蚀了苏璃的衣袖,也腐蚀了地上的青石板。
陆寒迅速扯下外袍裹住两人,剑气凝成屏障隔绝毒雾。
等毒雾散尽,只剩一块染血的玉佩落在苏璃膝头。
玉上刻着药王谷的谷徽,背面还留着半枚血指印,和苏璃藏在贴身处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
“这是……”
苏璃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佩,眼泪砸在玉面。
“我爹的私印……当年灭门夜,他塞给我的半块……”
陆寒蹲下来,看见玉佩背面的血指印上,还沾着些细碎的金粉。
和他在苏璃父亲旧物里见过的“追魂金”一模一样。
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用来标记叛徒的东西。
“她说‘你不是仇人’。”
苏璃突然抬头,眼中泪混着血丝。
“难道……难道当年杀我全家的,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叛徒?”
夜风卷着芦苇叶拍打窗棂。
陆寒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酒坛倾倒的声响。
他推门出去,只见燕北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手里还提着半坛酒。
“该去湖边了。”
老人的声音比夜色还沉,他指了指东方泛白的天际。
“冰魄莲要开了,可湖底的东西……也等不及了。”
苏璃抱着玉佩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脸上,将泪痕照成两条银线。
陆寒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掌心触到的温度,比镜湖的水还凉。
远处传来晨钟,燕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指向湖心的箭。
第41章 湖底归墟有点冷
晨雾未散时,燕北已带着陆寒与苏璃穿过镜湖西岸的芦苇荡。
老人的酒坛在腰间撞出闷响,每走一步,沾着露水的青鞋就在泥地上碾出深痕。
像是急于将某种秘密埋进湖底。
“到了。”
燕北停在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下,枯枝上挂着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
他抬手扯开垂落的藤蔓,水幕般的青苔簌簌掉落,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
洞口水气凝成细珠,顺着岩壁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潭,泛着刺骨的冷。
苏璃抱着染血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洞壁上斑驳的刻痕,喉间发紧:“这些纹路……和药王谷古籍里记载的镇魔符很像。”
“上古战场的遗迹,哪能没些门道。”
燕北扯下腰间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滴。
“当年正邪大战,归墟碎片被封印在此,连湖水都是用修士的血养的。”
他侧过身,枯槁的手虚引。
“进去吧,冰魄莲开在卯时三刻,但归墟……”
他浑浊的眼突然缩成针尖。
“它等的可不是花。”
陆寒走在最前。
洞道越往里越窄,潮湿的石壁擦过肩头,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灵在翻涌,像困在笼中的兽,每走一步,爪牙就多划开一道裂痕。
喉间泛起铁锈味——是他咬破了舌尖。
“寒哥?”
苏璃的手突然搭在他后背上。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却让陆寒紧绷的脊背松了松。
“你的呼吸太急。”
她贴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像芦苇叶。
“如果撑不住……”
“撑得住。”
陆寒截断她的话。
他能看见苏璃眼底的担忧,像团化不开的雾。
可他不敢说,此刻识海深处的刺痛,比那日在演武场被七重剑气反噬时更剧烈十倍。
剑灵的残魂在啃噬他的意识,每分每秒都在问:“杀吗?杀吗?”
洞道突然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