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
她突然抬头,血沫溅在锁链上发出“滋啦”声响。
陆寒瞳孔骤然一缩——那截银线混着血珠被她甩向半空,在黑焰中划出一道弧光。
他不假思索地挥剑,金雾剑气裹住银线落入掌心。
丝线一入手便往他指尖钻去,仿若有生命之物般沿着手背的凡道剑纹游走,所过之处,剑纹泛起温热的光芒。
“那是……天机裂隙的节点!”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仿佛直接撞入他的识海。
她望着陆寒,眼底的疯狂早已破碎成星子,道:“我偷了三年,今日方知……混沌宣称要重塑秩序,实则是要将天地当作熔炉,把凡人的愿力当作柴薪。他们根本不在乎秩序,只在乎——”
“住口!”
无相子暴怒,黑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芒。
风铃儿的身体瞬间佝偻如虾米,嘴角的血线拉得极长。
但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陆寒,一字一顿地说:“前往时空夹缝的祭坛!烧毁核心,圣火便……便会熄灭。”
陆寒的掌心被银线灼得发红。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丝线正牵引着剑纹,在识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黑暗的夹缝中,悬浮着一座青铜祭坛,坛心跳动的黑焰,与镇里的圣火同频震颤。
“所有人随我突围!”
他突然拉起苏小璃的手往镇外奔去。
“目标是时空夹缝的祭坛!”
“寒子!”
苏小璃被拽得脚步踉跄,却反手紧紧攥住他。
“无相子追来了!”
陆寒回头望去。
无相子已撕碎黑链,正踏着如熔浆般的黑焰逼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焦黑的脚印。
更远处,混沌会的喽啰手持淬毒短刃从巷口涌出,将他们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我来断后。”
苏小璃突然站定,指尖掐出莲花法诀。
她眼底的净莲印记陡然明亮,连瞳孔都染成了淡青色。
“净莲领域,开启!”
一片半透明的莲花虚影在她身周绽放,所过之处,黑焰的热度骤然降低,混沌喽啰的短刃砍在虚影上,如同砍进棉花里一般绵软无力。
“快走!”
她转身推了陆寒一把,发梢被黑焰烤得蜷曲。
“我支撑不了太久!”
陆寒喉咙发紧。
他望着苏小璃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眼怀中攥着因果丝的手,最终咬着牙拉起旁边躲避灾祸的老秀才,道:“往镇北树林跑!”
大柱哥——
“在这儿呢!”
一声闷吼自街角传来。
陆寒转过头,恰好看见大柱哥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挤过来,那屠刀之上还沾着尚未擦净的猪油。
大柱哥骂道:“奶奶的,混沌这帮龟孙烧我猪肉铺!寒子,老子给你们劈条路!”
黑焰的光芒映照在大柱哥的刀面上,映出他泛红的双眼。
陆寒蓦地忆起三年前,他被地痞围殴之时,也是这把刀“当啷”一声剁在青石板上,震得地痞们倒退三步。
“走!”
他拽着老秀才向前冲去,大柱哥的刀风擦着他的后颈掠过。
身后传来苏小璃的低吟,以及混沌喽啰的惨叫;身前是风铃儿用最后一口气所指的方向,因果丝还在掌心发烫,指引着他前往时空夹缝的祭坛——那里,隐匿着混沌圣火真正的核心。
大柱哥的屠刀带着风声劈下时,刀面的猪油被黑焰烤得滋滋冒油,混杂着混沌喽啰的惊呼声,在陆寒耳中如惊雷炸响。
那锈迹斑斑的刀背磕在一条黑链上,原本坚韧如铁的锁链竟发出脆响,裂开如蛛网般的纹路。
原来苏小璃的净莲领域早已将这些邪物的凶性削弱了七成,大柱哥这股拼命的狠劲,恰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寒子!护好老秀才!”
大柱哥脖颈暴起的青筋比刀上的锈迹更为显眼,他反手用刀鞘撞开左边扑来的灰袍修士,右肩又硬生生接住右边刺来的短刃。
血珠顺着刀鞘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却仿若毫无知觉,吼声愈发响亮:“当年你替我挨那三记闷棍时,老子就说过,兄弟的命,老子扛!”
陆寒攥着老秀才的手腕,能够感觉到老人的手在颤抖。
他望着大柱哥后背被短刃划开的血口,喉咙似被一块烧红的炭堵住。
三天前还在猪肉铺里挥刀剁骨的大柱哥,此刻浑身浴血却笑出了声,每一刀都砍向离陆寒最近的敌人。
原来最质朴的护道之心,比任何法宝都要锋利。
“裂隙要闭合了!”
苏小璃的惊呼穿透喧嚣。
陆寒转过头,正好看见风铃儿跪在无相子脚下。
她原本雪白的衣襟已被黑焰烧得仅剩下碎布,露出腰间纵横交错的旧伤——那是混沌会用因果丝鞭打的痕迹。
此刻她的指尖渗出银芒,并非之前甩出的半根丝线,而是从心口抽出的整团银网,每一根都细得几乎难以看见,却在虚空中织成茧,将天机裂隙的入口团团缠住。
“你疯了?因果丝抽尽,神魂都会被撕成碎片!”
无相子的黑链再次缠上她的脖颈,这次却被银网挡在半寸之外。
风铃儿抬起头,嘴角的血沫中混杂着笑意:“您说过,混沌的因果只有生灭。可您没说过……”
她猛地拽紧银网,银芒如活物般钻进裂隙边缘的黑雾。
“我能选择自己的灭法。”
陆寒的掌心突然发烫。
那截因果丝在他识海里炸出刺目的光,映出风铃儿的记忆碎片:十二岁被卖进混沌会时,她缩在柴房里数蜘蛛结网;十七岁第一次偷到半根因果丝,藏在贴身的玉坠里;三天前在破庙,她把烤红薯塞给小乞儿时,玉坠上的红绳断了——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为今日之事铺垫。
“三息。”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轻得如同叹息:“够你进去了。”
黑焰突然暴涨。
无相子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终于意识到这女子并非想要逃走,而是要与之一同毁灭。
银网在裂隙入口爆燃,发出比黑焰更为刺眼的白光,将试图追来的无相子弹开三步。
陆寒看见风铃儿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去烧了核心……这是我选择的……善果。”
“走!”
苏小璃从后方撞来,净莲领域的莲花虚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陆寒被撞得踉跄着冲进裂隙,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大柱哥的刀劈碎最后一条黑链,苏小璃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莲花虚影上,勉强维持着领域不破碎。
然后裂隙的白光“轰”地闭合,将所有声响都隔绝在外。
祭坛内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陆寒的凡道剑纹自动亮起,在身周织出金雾,这才看清青铜祭坛中央的黑焰。
那火不是烧着,而是“活着”,像条蜷成一团的蛇,每一次吞吐都让空气发出呜咽。
祭坛边缘嵌着九块石头,八块已经焦黑,最后一块泛着温润的白光——正是风铃儿说的“凡心之石”。
“来得正好。”
无相子的声音从黑焰后传来。
他的外袍已被银网灼得千疮百孔,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
“等这最后一块凡心被圣火炼化,整个镇的愿力就会变成混沌的养分。陆寒,你以为自己在救凡人?不,你是在见证新秩序的诞生!”
他的指尖按向凡心之石。
黑焰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一只漆黑的手,朝着石头抓去。
陆寒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还差半寸,那只手就要触到石头。
他提剑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那些在镇里卖早点的老张头,替他补过鞋的李婶,躲在米仓里的王寡妇,他们的希望、恐惧、爱与恨,怎么能被当成柴火烧?
“凡道剑,出!”
他大喝一声。
金雾剑气裹着因果丝从掌心喷薄而出,直接撞向黑焰。
剑与火在半空纠缠,金与黑的光将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陆寒能感觉到剑气在消融,黑焰在啃噬他的神魂,可他咬着牙不肯退半步。
这是他能为大柱哥的刀、苏小璃的血、风铃儿的魂,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剑火即将同归于尽的刹那,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响起,像是用锈铁刮过青铜:“小娃娃急什么?你腕子上的剑纹,可不止能引剑气。”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手腕上泛着微光的剑纹,突然想起第一次觉醒剑意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原来不是错觉。
黑焰的热度突然减弱几分,他能清晰感觉到,剑纹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沉眠千年的老者,终于被这场大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