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青铜镜,雪的冷香愈发浓郁,白霜夫人的气息如同张网,从碑阵深处蔓延而来。
玄铁剑自行回归他手中,剑鸣中多了份沉稳的韵律。
“我是陆寒。”
风吹起他的衣摆。
陆寒闭目凝神,体内剑纹共鸣——那是“凡道剑纹·融我态”的前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底的光芒比月色更亮,仿佛要将所有混沌一分为二。
青铜镜上的霜花裂开一道缝隙,镜中身影愈发清晰。
而陆寒的手,已稳稳按在玄铁剑的剑柄上。
陆寒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指节因紧握而泛白地扣住剑柄。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力地撞击着胸腔,如同老铁匠当年锻造精铁时的锤击——沉稳、炽热,充满了生命的温度。
那些曾在挥剑时令他迟疑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老铁匠被山贼利刃刺穿仍护着他的身影,苏璃在寒夜为他暖手时睫毛上的霜花,萧无尘用剑鞘轻敲他后颈,告诉他“剑修之心要热,手要稳”时眼底的坚定。
“杂念……退。”
他低声呢喃,皮肤下的月白剑纹仿佛活过来般游走,从指尖至心口,再沿着经脉散布至四肢百骸。
玄铁剑的颤音中蕴含了清脆悠扬的韵律,似乎在共鸣着他的决心。
待他重新睁开眼眸,那深处的月白光辉比之先前更为璀璨,宛若浸染了星辰之火的霜刃,却不再那般寒冷刺骨。
那光中蕴含了温情,蕴含了烟火气息,以及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间情缘。
“我非他人棋子。“
这低沉的喝声夹带着剑意,令镜界的碎片纷纷坠落。
陆寒轻轻一点足尖,玄铁剑划出一道弯弯的银弧,直指双影刺客的要害。
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看到那抹冷硬的黑芒因这一剑的威力而裂开。
就如同刚才的幻境中,那两把刺入胚胎的剑,撞碎的不仅是混沌,更有那被强行植入的“完美”。
双影刺客的反应较之先前慢了些许。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明白,眼前这把剑中蕴含的,是他永远无法模仿的东西。
当玄铁剑穿透他胸膛的那一刻,陆寒耳畔响起一声类似瓷器破碎的脆响。
那不是剑身,而是双影刺客体内某种法则核心的碎裂。
黑雾从伤口中狂涌而出,却未能再次凝聚成形态。
“若非命运...”
双影刺客的声音如风吹散的尘埃。
“我们本可成为兄弟。”
陆寒的手腕猛然一震,玄铁剑几乎要从他手中滑落。
那句话如同细针,精准地挑开了他意识深处一道封闭的门。
千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现:云顶仙台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一身玄色大氅,眼角泛着如血的红纹(那是秦昭!),另一人手持青锋剑,衣摆轻舞,点缀着星辰般的尘埃(那是玄冥子?)。
他们之间悬浮着一团混沌的光球,隐约可见一个胚胎的轮廓。
“他不可拥有自我!”
玄色身影的剑指向光球。
“否则这剑将先对我们下手!”
“没有自我的剑,不过是一块废铁!”
青锋剑猛地劈在石台之上,火星溅在光球之上。
“你求的是一件兵器,而我求的是能够划破混沌的道路。”
两把剑几乎同时刺入光球的核心。
玄色剑的黑芒与青锋剑的金芒交织着钻入胚胎,撞出无数碎片。
其中一片,正落在二十年前老铁匠铺的煤炉旁,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咳...”
陆寒猛地咳嗽,鲜血溅在玄铁剑上,却瞬间被剑身上的纹路吸纳。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坐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双影刺客的灰烬已完全消散,只留下几片带着黑色纹理的残片,就如同被揉皱的命运的纸页。
“该走了。”
风铃儿的声音仿佛细针,猛地刺破了他的迷茫。
陆寒抬头,只见那抹水绿色的身影从镜墙之后走出,指尖的因果丝线缠绕着半透明的网,网中悬浮着几枚青铜镜的碎片,碎片上隐约映出白霜夫人的容颜。
银发高挽,眉间一点朱砂,眼角的皱纹里透露着冷意。
“白霜夫人在阵外布下了‘镜面嫁祸术’。”
风铃儿的指尖微微颤抖,丝线因用力而陷入掌心。
“你一旦踏出碑阵,她就会用镜灵之力交换你的位置,将你抛入她的‘千面镜渊’。到那时...所有你斩杀过的人、伤害过的人,都将化为她的傀儡,用你的面容、你的剑,去残害你所珍视的一切。”
她说着,突然转过头去。
陆寒这时才注意到她耳尖泛着红晕,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似乎是在极大的决心下,才说出了这些话。
或许是他斩杀双影时的目光,或许那句“我是陆寒”,让这个总是在正邪之间摇摆的混沌会成员,终于下定决心撕开了自己的一层面具。
“你为何助我?”
陆寒抹去唇角的血迹,手中玄铁剑巧妙地旋转。
“你应该清楚,我绝不会放过混沌会之人。”
风铃儿的手指猛然紧握,因果丝在她掌心勒出一道殷红印痕。
她凝视镜墙上自己的倒影,声音轻柔而坚决:“我母亲……陨命于千面镜渊之中。”
“她最后的遗言是‘勿信镜中之人’。”
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微弱的火焰。
“我不愿再有人陷入相同的悲剧。”
陆寒静默了片刻,突然笑出声。
那笑容中蕴含着坚韧的意志,如同剑锋划破束缚:“那就让她见证,我的剑,永远只遵从自己的意志。”
他挺身站起,衣摆上的血迹随风飘扬。
玄铁剑自行归入剑鞘,月白剑纹在他颈间游走,宛如一条苏醒的银蛇。
正当他准备踏出镜界时,风铃儿突然握紧他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却蕴含着令人震撼的力量:“记住,镜渊中的‘你’,最畏惧的是……你内心的光明。”
陆寒回首,只见她身后的青铜镜突然剧烈颤动,霜花裂缝中透出的冷香愈发浓烈。
白霜夫人的气息已然迫近,如同无形的网,顺着镜界的裂痕悄然渗透。
“多谢。”
他轻柔地抽出手。
“若能生还,我会查探你母亲的真相。”
风铃儿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这句话灼伤。
她松开手,退入镜墙的阴影中,身影渐渐消散:“速速离去,再迟恐难逃生。”
陆寒没有回头。
他望着镜界尽头的光门,深吸一口气。
玄铁剑在鞘中低鸣,剑纹在他心口处连成完整的月轮——标志着“融我态”彻底启动。
当他的脚尖触到光门边缘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魂魄。
“来得正好。”
他低笑一声,月白剑纹从心口炸裂,在他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光茧。
光茧触及那股拉扯之力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并非光茧破裂,而是那股力量,被剑纹中的“凡心”震得支离破碎。
镜界外的风雪声突然清晰起来。
陆寒踏出光门的瞬间,只见漫天飘雪中,一面巨大的青铜镜悬于半空,镜面映照着他的身影,却在抬眼的一刹那,裂开了蛛网状的裂纹。
而在镜的另一侧,白霜夫人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镜面,眼尾的朱砂立刻泛起妖异的红色。
第266章 嫁祸术失效
陆寒刚踏出光门,风雪的喧嚣便戛然而止。
鼻尖萦绕的冷香,瞬间被金属锈蚀的气味所取代,脚底的积雪也化作了冰凉的青石板。
他下意识地握紧玄铁剑的剑柄,抬头之际,瞳孔猛然收缩——哪里还有漫天飘雪的景象?
四周皆是一人多高的青铜镜墙,镜面蒙着一层薄雾,将他的身影折射成无数重影。
每道影子的动作都比本体迟缓半拍,宛如被施加了减速效果的鬼蜮。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一个女声自头顶传来,尾音带着些许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