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子的降魔杵“当”地砸在石案上。
他盯着陆寒体内翻涌的金色剑意。
那根本不是魔气,而是比任何正道心法都纯粹的剑之灵。
方才执法堂传讯说李青确实是幽冥宗暗桩,此刻那枚幽冥令正躺在擂台中央,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胜者,陆寒!”
裁判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望向演武场最高处的决赛榜。
榜首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是“林无涯”。
玄天宗百年不遇的外门奇才,上月刚以炼气大圆满硬接筑基修士三招。
青锋剑在他掌心轻震,像是在回应他眼底渐起的锋芒。
第27章 谁说英雄不搞笑
演武场的喝彩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却已沁出薄汗。
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剑身仍在微微震颤,像是头刚被驯服的野兽,虽敛了爪牙,血脉里的躁动却未完全平息。
“陆兄弟!”
一道朗笑从右侧传来。
陆寒转头,便见那穿月白锦袍的楚云挤开围观的外门弟子,腰间玉坠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散修模样的男子先前总在演武场边捧场,此刻手里还提着两坛封着红绸的酒。
“方才那一战当真是痛快!某家在醉仙楼备了庆功酒,可要同去?”
陆寒尚未答话,身侧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素色裙角沾着方才挤过来时蹭的草屑,她垂眸盯着脚边满地的酒液。
方才楚云递来的酒坛被她反手砸在了青石板上。
“苏姑娘这是何意?”
楚云的笑僵在脸上,眼角却微微抽搐。
“这酒里掺了幽冥宗的‘蚀心散’。”
苏璃指尖掐着片沾了酒的碎瓷,凑到鼻端轻嗅。
“我在药王谷时,曾见过被此毒侵蚀的修士——七窍流血,最后连魂魄都要被腐蚀成渣。”
演武场的风突然冷了几分。
陆寒盯着那滩深褐色的酒液,方才还觉得清甜的酒香此刻竟透出股腥气。
他想起李青被斩时崩散的黑雾,想起玄阳子说过幽冥宗的暗桩渗透极深,后颈陡然泛起凉意。
“开个玩笑嘛!”
楚云突然仰头大笑,抬手抹了把脸,可那笑意未达眼底。
“某家听人说陆兄弟海量,想试试胆量,倒是苏姑娘多心了。”
他弯腰捡起半片酒坛,指腹重重碾过碎瓷边缘。
“既是不领情,某家便不打扰了。”
转身时,陆寒瞥见他袖中滑过道幽光——像是块染血的令牌。
“寒哥哥!”
脆生生的唤声救了场。
萧灵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发间的绒花歪到耳后,怀里还抱着个油布包。
这玄天宗长老之女向来活泼,此刻却急得跺脚。
“我、我给你带了...带了...”
她涨红着脸扯开油布,颗青莹莹的果子骨碌碌滚出来。
“灵、灵果!师公说吃了能...能...”
话音未落,萧灵儿突然捂住嘴。
她的舌头像是突然肿了两圈,说话时含含糊糊的:“老陆!我要告、告你个密密!关关关...于...啊啊啊我说不出!”
她急得直跳脚,油布包里又滚出几株带露的药草。
“就就就...就早上在后山摘的!师师师公说能...能...”
“灵儿莫急。”
陆寒弯腰捡起那枚灵果,指尖刚碰到果肉,便闻到股奇异的甜香。
他突然想起玄阳子昨日在演武场训话时提过:“后山有株‘结舌藤’,结的果子吃了会让舌头僵硬三日。”
再看萧灵儿怀里散落的药草,其中几株的叶片边缘泛着淡紫。
正是结舌藤的特征。
周围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哄笑声此起彼伏。
柳长风扶着旁边的石墩直喘气,苏璃绷着的脸也裂开道缝隙,眼尾微微上挑。
陆寒伸手揉乱萧灵儿的发顶,把灵果塞回她怀里:“明日带你去药庐找你师公,他那肯定有解药。”
“嗯嗯嗯!”
萧灵儿猛点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顾不得擦。
“老老老陆最最最好了!”
夕阳渐渐沉到演武场后。
玄阳子站在最高处的观礼台,降魔杵在石案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望着陆寒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执法堂弟子们在四周布下的隐月阵。
阵旗上的符文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若他当真是魔修...”
身边的执法弟子低声道。
“没有若。”
玄阳子摩挲着杵柄上的降魔纹。
“方才那剑意,比我当年在祖师堂见到的'镇宗剑'还要纯粹三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那道月白身影。
“但幽冥宗的暗桩...该清了。”
夜色渐浓时,陆寒回到自己的竹屋。
青锋剑悬在案头,剑身映着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怀里那枚从李青那里得到的幽冥令,指尖刚碰到令牌,剑身上的赤金纹路突然亮起。
像是在警告什么。
“叩叩。”
轻响从门外传来。
陆寒抬头,透过窗纸看见道纤细的身影。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晃得人眼睛发疼。
他刚要起身,那身影却突然退了半步,指尖悬在门框上,许久都没落下。
竹影在地上摇晃,将那道影子剪得支离破碎。
竹影摇晃间,苏璃的指尖终于落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却被夜风吹得呛了声,声音比预想中轻了许多:“陆寒。”
门内烛火晃了晃。
陆寒的身影在窗纸上投出微颤的轮廓,像是被这声呼唤惊得顿了顿,才掀开竹帘走出来。
月光漫过他肩头,照见他眼底未褪的倦意。
白日里连斩三敌的剑修,此刻倒像个被课业压垮的寻常弟子。
“苏姑娘。”
他垂眸看向她发间的银簪,那是方才在演武场被萧灵儿撞歪的。
“可是...可是白日里的事?”
苏璃突然伸手按住他欲要后退的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药庐特有的苦香,混着几分夜露的凉:“我知道你心里压着很多事。”
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那日在药庐,你替我挡下李青的毒针时,剑气里带着...带着我阿爹临终前的味道。”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年前雪夜,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将襁褓塞给他时,衣襟上也沾着同样的药草香。
那是苏璃的父亲,药王谷谷主。
“但我信你。”
苏璃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握得更紧了。
“信你不会背叛玄天宗,不会背叛...信你分得清该斩的是恶,不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