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秘宝是用百个孩童的魂魄祭炼的?你可知...”
她突然别过脸。
“算了。”
夜更深了。
等柳长风将王五背去山脚下的农舍安置,苏璃拽着陆寒来到溪边。
溪水撞在青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蹲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倒影。
脸上的血已经洗去,可眼底的红却散得慢。
“我不是为了复仇活着。”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水声揉碎。
月光落在水面,碎成一片银鳞。
“今天王伯说,我是人,不是杀戮的剑。”
他摸出那枚玉佩,在月光下,剑纹里竟流转着淡青色的光。
“还有那女子说...我是剑,也是道。”
苏璃蹲在他身侧,望着他手里的玉佩,没有说话。
她的倒影与他重叠,发梢沾着的水珠落进溪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陆寒望着水面,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种淬了冰的冷,倒像冬末的雪,化了一半,露出底下的春山。
“我要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溪水。
苏璃的手指轻轻覆上他手背。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不像从前那样带着距离感。
“回玄天宗吧。”
她站起身,溪水漫过她的绣鞋。
“你伤得重,我那药庐里有百年朱果,能帮你养气。”
陆寒望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突然笑了。
这是他近三个月来第一次笑,连溪水都跟着晃了晃。
他将玉佩收进怀里,那里贴着他的心跳。
“好。”
山风卷着晨露吹来,远处传来雄鸡的啼鸣。
苏璃转身时,他看见她耳后有片淡红。
是方才替他处理伤口时,被他发烫的体温焐的。
柳长风从农舍方向跑来,说王五已经醒了,正念叨着要喝他熬的小米粥。
陆寒跟着苏璃往山外走,靴底踩着湿润的草叶。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再是从前那种紧绷的鼓点,倒像春泉破冰,带着点轻快的颤音。
怀里的玉佩贴着心口,偶尔会发出极轻的嗡鸣,像是在应和他的心跳。
“明日开始,”
他望着前方苏璃的背影,在心里说。
“我要学怎么当一把...有温度的剑。”
山脚下的农舍里,王五掀开被角,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
他摸出枕头下陆寒小时候塞给他的糖纸。
都十二年了,糖纸还是平平整整的。
老人笑了笑,重新躺下。
窗外,晨雾正慢慢散向玄天宗的方向。
第24章 谁说剑无情
玄天宗外门药庐的竹帘被夜风吹得轻晃,苏璃的指尖沾着深绿色药泥,正小心覆在陆寒肩背的伤口上。
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屋内萦绕,陆寒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
不是从前替陌生人治伤时的冷静,倒像被火烤化的冰棱,带着点克制的温度。
“疼吗?”
她突然问,发顶的玉簪蹭过他耳尖。
“百年朱果我碾碎掺在药里了,能拔毒生肌。”
陆寒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三天前在山涧被鬼面人刺伤的地方还在抽痛,可他心里却像泡在温酒里。
“王伯说,”
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散了这层温柔。
“我从前总觉得活着是为了砍翻所有挡路的剑,现在才懂...得先学会把剑握热了。”
苏璃的手顿在半空。
药泥从指缝滑落,在他背上洇开一片青痕。
她垂眸时,碎发遮住了表情,可陆寒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有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吐出来:“我娘被灭门那日,抱着我躲在柴房。”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血浸透了我衣裳,却还在说‘璃儿要活,要活过所有仇人’。”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陆寒这才发现她眼尾泛红。
原来她总裹着的那层冰壳下,藏的不是冷,是烧得太旺的火。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她突然抬头,目光像刺破晨雾的剑。
“你选了最难的那条路。”
陆寒伸手覆住她按在自己背上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可这次他没躲。
“那我就把这条路走热了。”
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时,萧无尘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陆寒正在整理苏璃留下的药瓶,突然察觉剑气穿破夜色。
是玄天宗特有的清冽,带着松针和霜雪的味道。
他刚起身,竹帘便被掀开,萧无尘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腰间的玄铁剑上淌成银河。
“长老。”
陆寒行礼,却见对方目光牢牢锁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那枚剑纹玉佩此刻正泛着幽光,像有活物在玉里游动。
“你能活下来。”
萧无尘伸手,指尖在玉佩上方三寸处顿住。
“说明你已经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剑道。”
他的声音像敲在古钟上,嗡嗡震得陆寒耳膜发颤。
“剑不是杀人的刃,是...照见人心的镜。”
陆寒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他被这老头拿戒尺敲断三根木剑时,可从没说过这么软和的话。
“那我现在...”
“未来你会遇到更多选择。”
萧无尘打断他,转身时玄铁剑发出轻鸣。
“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选的时候,你心里装的是剑,还是人。”
竹帘重新落下时,陆寒摸到玉佩在发烫。
他贴在耳边,竟听见极轻的龙吟。
像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后半夜的风里裹着血腥味。
陆寒正在擦拭苏璃送的青锋剑,忽然闻到熟悉的腐草味。
是鬼面人身上的毒雾!
他反手将剑插入地面,剑气如蛛网般扩散,很快捕捉到房梁上那团缩成黑影的气息。
“等你三天了。”
他仰头冷笑,剑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上次砍你左肩,这次该砍右肩?”
鬼面人猛地跃下,手里的淬毒匕首直取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