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命线干扰!”
陆寒忆起石碑上模糊的刻字——“命线乱则劫数生”。
他紧握“问尘”,刀身的金纹突然变得滚烫灼手,仿佛在催促他去做某事。
身后传来苏小璃的抽气声,他侧头望去,见她正凝视着洞顶,说道:“寒哥,那雷……在盯着你的刀!”
雷蛇的尖端果然微微偏移,径直指向“问尘”刀身。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忆起铁大娘敲完最后一锤时所言:“雷火炼心,该接的时候就得接。”
他松开“问尘”,反手操起地上的铁锤——那把跟随他三年的打铁锤,锤头还附着未擦拭干净的铁屑。
“小七,捂耳朵!”
他大声吼道,迎着雷劫冲了出去。
雨幕打在脸上如石子般,可他奔跑的速度比风还快。
雷蛇落下的刹那,他踮起脚尖,将铁锤迎向雷光。
并非硬接,而是顺着雷的力道往上挑,恰似从前挑飞烧红的铁块。
金铁交鸣般的炸响震得洞壁有石块掉落。
陆寒的虎口裂开了血口,然而铁锤却稳如泰山。
雷光顺着锤柄窜入他的体内,此次不再滚烫,反倒如同久旱的土地得到雨水的滋润,每一寸血管都在欢呼。
他看见金色纹路顺着锤身爬向雷蛇,宛如两条金色的小蛇在吞噬雷电。
雷蛇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啪”的一声碎成星子,落入“问尘”刀身的裂缝之中。
矿洞在这一刻静止了。
楚小七的咳嗽卡在喉咙里,苏小璃抛药丸的手停在半空中,就连洞顶的碎石都悬浮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
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宛如铁匠铺里的老钟。
接着,所有声音突然回归:雨水砸地的“噼啪”声,楚小七的抽噎声,苏小璃急促的呼吸声。
“成了?”
楚小七从石缝中钻了出来,鼻尖沾着泥,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陆寒低头看向铁锤——锤头的铁纹全部变成了金色,仿佛被雷火重新锻造过。
再看“问尘”,断刀不知何时躺在脚边,刀身的裂缝已然消失,却泛着珍珠般的柔和光芒,比之前更有分量了些。
最为奇特的是,刀身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轻鸣,好似有人用指甲刮过琴弦,又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苏小璃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刀身。
她腕间的莲花印记突然大放光芒,与刀身的光连成一线。
“寒哥,”
她声音颤抖。
“这声音……像我小时候在药王谷后山里听到的。”
楚小七凑过来,伸手想要触摸刀身,被陆寒及时抓住手腕:“别碰,烫。”
他自己却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刀背。
真的很烫,如同刚出炉的铁块,可这热度并不灼人,反而让他心里感到温暖,就像小时候缩在铁匠铺炉边,铁大娘给他塞了一块烤红薯。
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从云缝中透了下来,照在“问尘”刀身上,映出一道淡金色的影子。
宛如一把更小的剑,正伏在刀身里沉睡。
“阿寒……”
那熟悉的剑鸣再度响起,此次并非在耳边,而是在心里。
陆寒猛地抬头,却只看到洞外的青山,以及山尖飘浮着的几片白云。
苏小璃正凝视着他,眼神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担忧:“你刚才……是不是又听见什么了?”
陆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弯腰拾起“问尘”,刀身的剑鸣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好似在催促他赶快离开。
洞顶又有碎石落下,此次很轻,如同有人在敲击鼓点。
楚小七拽了拽他的衣角:“阿寒哥,我们该出去了吧?”
“走。”
陆寒将楚小七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拉住苏小璃。
经过洞口时,他瞥见泥地里那枚黑玉碎片,正散发着诡异的光。
他弯腰想要捡起,苏小璃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别碰,有毒。”
她从药囊里取出一片梧桐叶,裹着碎片收入怀中。
“带回去给铁大娘看看,她见多识广。”
三人刚走出矿洞,背后突然传来“嗡”的一声。
陆寒转头,“问尘”刀身的剑鸣愈发响亮,震得他耳膜生疼。
刀身上的淡金影子动了动,仿佛要破刀而出。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颤抖。
“刀在抖动。”
陆寒握紧刀,能感觉到刀身里有东西在撞击,一下,两下,如同困在壳里的鸟想要飞出来。
他望向远处的小镇,铁匠铺的烟囱正飘着白烟,铁大娘应该开始打造今天的菜刀了。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白烟变得十分淡薄,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洞底的尘埃尚未落尽,“问尘”的剑鸣却愈发清晰,仿佛在说:“该醒了。”
第224章 断刀有灵
矿洞外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灌入领口,陆寒肩头的楚小七将脸埋入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透过粗布衫渗透进来:“阿寒哥,刀在颤动,抖得我牙齿都发酸了。”
“问尘”刀身的震颤沿着掌心向上蔓延,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经脉轻轻拉扯。
陆寒凝视着刀身上那道淡金色的影子,方才在洞底听闻的剑鸣声仍在脑海中嗡嗡作响,此次更为清晰,宛如有人在呼唤他的乳名——“阿寒”,尾音带着剑气独有的清冽,恰似铁砧上淬过冰水的刀刃。
苏小璃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冰冷得惊人:“寒哥,你看。”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刚刚落雨的泥地上,三行脚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青黑色的雾气所覆盖。
雾气中浮动着细碎的光点,与方才洞底黑玉碎片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陆寒下意识地将楚小七往怀中拢了拢,后腰别着的“问尘”突然滚烫灼手,刀鸣声陡然升高,震得他耳膜生疼。
“走。”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喉结动了动。
“先返回铁匠铺。”
三人刚转过山坳,林子里的蝉鸣声突然停止了。
陆寒脚步微微停顿。
他自幼在山里长大,知晓蝉鸣骤停仅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山风裹挟着暴雨即将来临,要么……
他侧身而立,将苏小璃和楚小七护在身后,目光扫视着左侧那丛半人高的野蔷薇。
青黑色的衣角在枝叶间一闪而过。
他大喝一声:“谁?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山风拂过,野蔷薇的刺勾住他的衣袖,扯得生疼。
苏小璃的手悄然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莲花印记隔着布料传来细微的热度:“寒哥,我好像……闻到血锈的气味了。”
陆寒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他在铁匠铺打磨生锈兵器时才会有的气味,带着些许腥味,混合着铁器氧化的甜香。
他刚要向前迈出一步,肩头的楚小七突然揪住他的发尾:“阿寒哥!刀!刀在发光!”
“问尘”的刀身不知何时挣脱了布套,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游走,在三人脚边织就一个光圈。
那道伏在刀身里的影子晃动得愈发厉害,仿佛要破刀而出。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刀把钻进他的血管,麻麻的,如同蚂蚁爬行。
接着便是疼痛,尖锐的疼痛,从指尖直刺进太阳穴。
记忆突然破碎成一片片。
他看见漫天血雾中,一个身着月白色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手中的剑与“问尘”极为相似,正劈开漫天鬼面。
“阿寒,躲好。”
那声音与剑鸣声重叠在一起,带着他从未听闻过的温柔。
随后是刺目的红光,剑鸣声戛然而止,月白色的衣角被血浸透,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宛如一根针,刺破了那团血色迷雾。
陆寒踉跄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他低头望去,看见“问尘”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刀身上的影子又蜷缩成一团,宛如一只受了惊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