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扶起他,轻声说道:“你需要调养气息。”
两人沿着溪涧往回走时,陆寒突然停下脚步。
他望向东方天际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问道:“苏璃啊,你说那个身影说的话……”
“命运就像一幅画卷。”苏璃迅速接话,仿佛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次。
她凝视着陆寒心口的金鳞印记,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既然能画,那就肯定能改。”
此时,百里之外的苍梧谷中,青阳子正将最后一面青纹阵旗插上山巅。
他俯瞰脚下如星辰般分布的阵眼,手指轻轻滑过腰间的青铜剑穗——那可是天诛剑阵的引子。
“长老,这个阵……”身后的弟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重新组建天诛剑阵,并非为了杀人。”
青阳子目光冷冽,声音如霜。
“是为了……让某些人有掀翻棋盘的勇气。”
山风拂起他的道袍,露出了腰间那半块与苏璃相同的残莲玉。
玉上的纹路在晨光中闪烁流动,宛如某种即将苏醒的古老标记。
苍梧谷的晨雾尚未完全消散,青阳子的道袍却已被冷汗浸湿。
他将最后一根阵旗插入山岩,手指在青纹上重重一按,三十六个阵眼瞬间泛起幽蓝微光。
这微光非同小可,正是天诛剑阵的引子,也是他隐藏的最后一招。
“长老啊,这逆命结界所需的材料……”一名弟子捧着半块玄铁,声音颤抖。
玄铁表面血纹流动,正是近日从归墟裂隙中挖出的凶物。
“就用它。”青阳子扯下腰间的残莲玉,将玉纹与玄铁血纹对齐。
玉铁相触的瞬间,他的识海中闪过陆寒咳血的画面。
那孩子昨夜识海动荡时,千里之外的青阳子都能感受到命轮碎片的灼痛。
关于“归墟守主”的传说,他早已耳熟能详。若陆寒真是那被命运锁住的困兽,修士们能做的,唯有先布下牢笼。
“可是这个结界……”弟子欲言又止,玄铁血纹猛然膨胀,险些缠上他的手腕。
“若他失控,此为囚笼;若他清醒……”青阳子望向东方渐起的风,喉咙微动。
“此则为破局之梯。”
山风卷走他的话语,散落在山谷中。
弟子最终低头,将玄铁按入阵眼。
血色与幽蓝光芒交织,宛如古老契约。
此时,断龙崖的星光落入陆寒眼中。
他盘坐崖边,山风猎猎,衣角翻飞,心口金鳞印记不再炙热。
小哑巴提到的“归墟命轮”,苏璃识海中的影子,青阳子布阵时的气机……
这些片段如碎片般在他脑海中串联成线。
“原来我一直只盯着棋子。”他低声自嘲,手指轻抚腰间断剑。
这把剑自铁匠铺起便伴他左右,虽已残破,剑刃缺口在月光下仍泛冷光。
“命运非指我前行之路,而是欲让我明白……”
突然,他起身,断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空气如锦缎般被撕裂,缝隙中泄出的风带着腐朽古木气息,夹杂着熟悉的剑意,与初次觉醒时识海中青衫影子的气息如出一辙。
“我才是下棋之人。”陆寒声音轻柔如叹息,却震得崖边松针纷纷坠落。
他凝视着指缝间的空间裂痕,突然想起苏璃昨夜颤抖的手指,以及她脖子上那半块残莲玉,与识海中那个影子重叠的情景。
原来,所有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命运早已在棋盘上布好了棋子,只等他来掀翻这盘棋。
就在这时,天地仿佛在哀鸣。
陆寒抬头,只见漫天星辰骤然扭曲成一个大漩涡。
归墟之门的虚影在漩涡中心浮现,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门后传来一种声音,既像婴儿的啼哭,又似古钟的轰鸣。
他心口的金鳞印记骤然变得滚烫,这次并非疼痛,而是产生了共鸣,仿佛漂泊的游子终于听到了故乡的召唤。
陆寒注视着归墟之门,低语道:“原来你也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他将手伸入虚空。
此时,门内的暗流猛然涌动,一个身影被推了出来。
这个身影看似陆寒,却又并非完全相同。
他身着与陆寒一样的粗布短打,但衣上没有铁屑的痕迹。
眉眼与陆寒如出一辙,但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这正是被命运困在轮盘上千年的“归墟守主”。
“你可算是来了。”守主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玄铁相撞。
“我替你承受了九万次轮回之苦,目睹了九万次正邪覆灭,现在……”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剑意直指陆寒心口。
“该轮到你替我被困于此了。”
陆寒并未躲闪。
他看着守主眼中的绝望,忽然想起小哑巴残魂消散前所言“命运不是枷锁”,以及苏璃梳理他识海时那缕温柔的神识,还有青阳子在苍梧谷布阵的背影。
他笑了起来,笑得守主的剑意都微微颤动。
“这一回,轮到我来决定结局了。”
就在这时,那把断剑骤然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守主的剑意被那金光绞得粉碎,归墟之门的虚影也开始崩塌。
从星子漩涡中透出的天光洒在陆寒身上,仿佛为凡人披上了一层仙骨。
守主的身影逐渐透明,他看着陆寒,眼中冰冷的神色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吐出几个字:“你……不太一样。”
“因为我有想要守护的人。”陆寒伸手接住一片从归墟门飘出的莲花残瓣,那花瓣上的纹路与苏璃脖子上的玉坠一模一样。
他望向东方泛白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镇子里铁匠铺前的老井,以及苏璃常说他打铁时溅起的火星如同星辰。
就在归墟之门完全消失的瞬间,陆寒听到山脚下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阿铁!”苏璃的声音裹着晨雾飘来。
“早饭都要凉了!”
陆寒低头,只见苏璃站在崖下的青石路上,发间的银饰在晨光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苏璃手里端着粗陶碗,碗中的粥冒着热气,缕缕上升,这热气与她袖中的药香交织,瞬间冲淡了天地异变的感觉。
“来喽。”陆寒应了一声,顺着崖边小路而下。
他轻抚腰间的断剑,剑鞘中的剑身仍在微微颤动,这颤动的剑意,正是他刚刚领悟的,也像是他与命运新立的约定。
苏璃看着他走近,目光落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心中有话,却欲言又止。
最终,她将陶碗塞到他手中,手指轻蹭他的手背,说道:“今儿个镇东头的张婶子要打一副银镯子,说是给新过门的儿媳妇儿的。”
陆寒低头喝了一口粥,暖意从喉咙蔓延至心窝。
他见苏璃的耳尖隐隐泛红,不禁笑了起来:“行嘞,等打完这副镯子,我打算去后山砍些松树枝。”
“砍那干啥呀?”
“给铁匠铺搭个葡萄架子呗。等夏天一到,你就在架子底下熬药,我就在炉边打铁,那葡萄藤爬满木架子……肯定挺美的。”
苏璃的耳尖更红了。
她扭过脸去,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先把张婶子的银镯子打好了再说吧。”
当他们并肩走向镇子时,陆寒看着青石板路上被晨露打湿的车辙印,突然觉得,所谓的“求道”与“悟道”,或许根本不在那高不可攀的云端。
他轻抚心口的金鳞印记,那里已不再滚烫,只余一圈淡淡的金色纹路,宛如一朵未绽放的莲花。
归墟的风早已消散,在青石镇的晨雾中,铁匠铺拉风箱的“呼呼”声传来。
第173章 屠夫砍猪,咱这次真没砍错!
黄昏时分,铁匠铺里弥漫着铁水冷却后的腥甜气息。
陆寒正弯腰专注地锤打着张婶的银镯子,火星四溅,落在他粗布围裙上,宛如撒了一把细碎的小星星。
苏璃则蹲在炉边扇风,头发间缭绕着药香与炭灰混合的味道,耳尖上还残留着今早提及葡萄架时的淡淡红晕。
“阿铁!”
突然,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惊得陆寒手中铁锤偏了半寸。
他抬头一看,只见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挤了进来。
大柱哥袖管沾血,挽至肘弯,满脸酒气和肉腥味。
那猪肉仍在滴血,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色的印迹。
杀猪刀斜插在肉中,刀背上沾着未刮净的猪毛。
“今儿晚上祭灶呢!”
大柱哥梗着脖子,将猪肉扔在砧子上,震得银镯坯子跳了两下。
“王伯家养了三年的老黑猪,要杀了祭灶神。你手艺好,帮我把猪毛刮了,再开膛破肚!”
他打了个酒嗝,眼尾泛红。
“去年我手一滑砍偏了,李婶骂了我三个月……这次你可要盯紧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