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苏璃拥有一双独特的“净莲眼”,能洞悉常物本源,此乃一门强大术法。
苏璃向陆寒走近两步,玄色裙角拂过积雪。
她蹲下身,指尖悬于碎片上方约三寸处。
此时,她的眼瞳骤然泛起莲花状金纹。
陆寒听到她轻吸一口冷气,声音比庙外风声还轻。
苏璃低语道:“这纹路……是归墟的星轨。”
话未毕,碎片剧烈颤动。
陆寒掌心剧痛,抬头见苏璃额头冷汗涔涔,眼底金纹狂转,似要烧穿眼珠。
“苏璃!”
忙伸手去扶,却见苏璃捂住太阳穴,指甲在脸上划出红痕,口中喃喃:“不对劲儿……它在……在吞神魂……”
冷霜在陆寒怀里微动,虚弱地拽着他的衣角,低声说:“别……别让她碰……”然而为时已晚。
苏璃眼底金纹骤缩成黑点,身体后仰。陆寒眼疾手快,托住她后颈,却觉手上黏湿,竟是鼻血沿她苍白的下巴流淌。
陆寒急唤:“苏璃?苏璃!”
轻拍她脸颊,苏璃睫毛微颤,唇瓣开合数次,终吐出三字:“归墟……守……”
尾音随风散去,她彻底瘫软在陆寒怀中。
冷霜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她用净莲眼强行解析碎片,神魂受创。”
陆寒这才察觉冷霜已醒,正用染血指尖轻戳他手背,冷霜续道:“我怀里……有封密信……”
陆寒一手探入冷霜衣襟,取出一张血迹斑斑的羊皮卷。
展开时,几缕暗红血渍渗入字迹,宛如血书:“玄冥子操控玄霄、苍梧及万剑阁残部,于断龙崖下筑命轮祭坛,欲以七宗气运为引,重启归墟。”
卷尾加盖散修联盟火焰印,边缘附半片焦黑鳞片——此乃冷霜以本命精血封印的信物。
“青阳子……”
冷霜咳出两口血沫,溅在陆寒手腕上。
“他在断龙崖设防……却不知……祭坛所需非活人……而是……”
话未完,冷霜剧烈抽搐。
陆寒忙按她人中,见她瞳孔恢复焦点,勉强一笑。
“告诉青老头,祭坛下埋有……七宗历代掌门尸骨……”
话音未落,庙外骤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陆寒抱着两个昏迷的女子,迅速闪身躲到供桌后面。
透过那褪色的帷幔,他瞥见几名灰衣修士冲进院子,领头的是一位红脸大汉,腰间挂着散修联盟的青铜令牌。
“陆兄弟!”
大汉一抬头,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纷纷落下。
“青统领派我来找你,断龙崖的哨岗被攻破了,他说如果你在附近的话……”
“我在这里。”
陆寒抱着苏璃站起身,冷霜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他的臂弯里,如同被霜打蔫的小草。
他低头看着掌心中的碎片,红光已暗淡,却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星图般的红印。
归墟方向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这次他听清了几个字:“守主……归位……”
当他随灰衣修士赶到断龙崖时,天色已完全黑透。青阳子的帐篷前点着八盏防风灯,灯光映照下,可见他腰间的长剑在雪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陆兄弟。”
青阳子转身,眼角的皱纹里还挂着冰碴。
“冷霜的信我收到了。”
“祭坛就在崖底第三道裂缝处。”
陆寒打断他的话,苏璃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令他心口一阵疼痛。
“下面埋着七宗掌门的骸骨,玄冥子打算利用他们的气运重新开启归墟。”
青阳子的手瞬间紧握剑柄:“你怎么知道?”
“冷霜说的。”
陆寒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璃,她的睫毛上还挂着血珠。
“她还提到……”
“我明白了。”
青阳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如同铁块。
“去帐篷里休息吧,我会让药童来为苏姑娘疗伤。”
“祭坛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崖下翻腾的黑雾。
“天亮后我会带人去探查。”
陆寒站在原地未动。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残魂变得炽热,仿佛被火烤的玉石。
白天捡起碎片时,脑海中闪现的画面再次浮现:一个身着玄衣的人站在归墟前,头顶悬着七把剑,脚下骸骨堆积如山。
那人身后有个模糊的影子,轮廓竟与他此刻映在雪地上的影子重合。
“阿寒?”
苏璃的声音如同一根针,瞬间将他从恍惚中刺醒。
他低头,正对上她刚睁开的眼睛。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水汪汪的,宛如被雪水浸透的琉璃。
她轻声说:“我刚刚……看到你了。”
她抬起手轻抚他的脸,指尖冰凉。
“就在归墟前……你握着七把剑……”
陆寒喉结微动,欲言又止,却听到识海深处传来轻柔的声响,似玉片相碰,又似剑鸣。
他猛然想起白天碎片刺入掌心的痛感,冷霜提及的“归墟守主”,以及苏璃未说完的“归墟……守……”
深夜,陆寒独坐帐篷内。
苏璃和冷霜都已入睡,药香与雪水的寒气交织弥漫。
他解下腰间的铁剑,这是他铁匠生涯的第一件作品,此刻剑身微微颤抖,剑尖直指掌心的星图红印,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闭目打坐,试图理顺体内的剑意。
然而刚运行到第三层,识海骤然炸开一道奇异的光芒,既非金色,亦非红色,宛如归墟裂隙中的雾气。
光芒中浮現半张脸庞,眉眼淡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却与白天见到的玄冥子有七分相似。
“该醒醒喽。”
那声音如同两块石头相互摩擦,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你的剑啊……已等你多时了。”
陆寒猛地睁开双眼。
帐篷外,雪仍在飘落,那铁剑却“嗡”的一声自行出鞘,悬浮在他面前约三寸之处。
剑身上的锈迹正一点一滴地剥落,露出下面寒芒流转的纹路——这纹路他从未见过,竟是上古的剑纹。
帐篷内的牛油灯芯“噼啪”作响,爆出一颗火星,陆寒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颤巍巍的影子。
他就这样凝视着悬空的铁剑,剑身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的纹路宛如活化的银蛇,顺着剑脊向剑尖游动。
当最后一片锈屑落地时,他突然感到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如火烧般的刺痛。
这并非剑意翻腾,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沉重的力量在苏醒。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仿佛古钟在深海中嗡鸣。
陆寒猛然后仰,后背“砰”地撞在帐篷支架上。
这一瞬,只见海中央悬浮着一片半透明的菱形光片,光片内有个身影原本蜷缩,此刻正缓缓伸展。
竟是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只是眉眼间多了一道竖直的疤痕,从额头延伸至鼻梁。
“你……是谁?”陆寒的声音颤抖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与这道残留的意识产生共鸣,如同两块本应严丝合缝的玉璧在相互吸引。
“我是归墟守主的一缕残留意识。”
那男人抬起手,指尖虚点向陆寒的眉心。
“你体内的‘剑意’,实为我当年镇压归墟时留下的锁魂印。”
“那些被你视为金手指的剑招。”
他轻笑一声:“不过是守主的本能在保护主人罢了。”
帐篷外的雪骤然加剧,风雪拍打帆布,在这声响中,陆寒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想起白天冷霜提及的“归墟守主”,又忆起苏璃昏迷前未说完的“守……”,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火:“那玄冥子……”
“他是归墟的‘破封者’。”那残留意识的声音骤然变冷。
“当年我以七宗气运为引、自身神魂为锁,将归墟裂隙封于断龙崖下。”
他曾是的我执刑使,却因贪念偷食归墟邪雾,甘愿成为裂隙的活钥匙。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一丝细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