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神秘女子的话在脑海中炸开:”它要自己做选择。”
此刻他终于触摸到那股力量的本质。
不是暴戾的杀器,而是能引动天地灵气归位的引路人。
就像铁匠铺里淬火的钢,不是要摧毁铁胚,而是让杂质顺着水流离开。
“不!”
萧无尘的嘶吼撕裂空气。
他的问心剑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禁术符文虽在崩解,残余的力量仍如蛛网般笼罩广场。
老人踉跄着扑过来,白发被灵气吹得狂乱。
”任瑶剑灵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千年前它……”
“师尊!”
陆寒旋身避开,七曜剑虚影在身侧划出银弧。
那道弧光触到萧无尘的衣角时,竟像春风化雪般将蓝光消融于无形。
他这才惊觉,第八层剑意的力量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将萧无尘强行凝聚的禁术灵气,顺着剑势引向天空。
”封印要落了!”
苏璃的惊喝让陆寒瞳孔骤缩。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被崩解的七道裂痕中,最中央的那道正渗出漆黑的雾气,像巨兽的口器缓缓张开。
那是虚空封印的终极形态,连化神修士被卷进去都只剩残魂。
苏璃指尖的药王针“叮”地坠地。
她咬碎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掌心,苍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符纹。
血珠随符纹游走,在她身周凝出半透明的血茧:”陆寒!用你的剑意引动剑心石!”
她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幽绿玉髓,那是她偷了药王谷镇谷之宝的剑心石。
“这东西能共鸣天地灵脉,我用血脉为引,你……”
话未说完,血茧突然炸裂。
苏璃踉跄着栽向地面,额角撞在碎石上绽开血花,却仍死死攥着剑心石。
她抬头时,眼尾的血痕像一道赤红的泪:”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苏璃染血的衣襟,想起她总说“药王谷的人从不在敌人面前示弱”,此刻她却为他跪坐在碎瓦里。
七曜剑虚影突然暴涨三寸,剑鸣如龙吟穿透云霄。
他抬手抓住剑心石,两股力量在掌心相撞。
剑意如溪流,剑心石如深潭,竟在虚空中撕出一道尺许长的裂缝。
”师兄……”
微弱的呼唤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
陆寒转头,正看见小哑巴蜷在倒塌的照壁下。
那孩子怀里抱着半卷画纸,指节发白地攥着炭笔,膝盖上还压着块磨盘大的石头。
他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像三年前铁匠铺里分到糖人的模样:“我……画完了。”
陆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冲过去,可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又一块巨石从断墙上砸下。
小哑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画纸,炭笔在最后一刻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此去天涯……”
他的声音被巨石坠落的轰鸣淹没。
“愿君无悔。”
”阿哑!”
陆寒嘶吼着扑过去,七曜剑虚影却在此时彻底凝实。
那柄剑影突然迸发万丈青光,竟将坠落的巨石托在半空。
他跪在小哑巴身边,颤抖的手抚过孩子染血的脸颊。
还有余温,可呼吸已经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画纸被风吹得翻卷,露出上面的炭笔画:少年持剑而立,身后是翻涌的云与破碎的山,题字的墨迹还未干,带着淡淡的血渍。
陆寒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溅在画纸上,与“无悔”二字融成一片。
”原来……”
他望着小哑巴闭合的双眼,突然想起幼时在铁匠铺,这孩子总用炭笔在墙角画他打铁的模样。
那些被他随手揉掉的画纸,此刻突然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原来最纯粹的羁绊,从来不是剑灵的宿命,而是这些用炭笔、用哑药冲开的喉舌、用生命守护的“师兄”。
七曜剑在掌心剧烈震颤。
第八层剑意的虚影突然与陆寒的身影重叠,他能清晰感知到天地灵气如万马奔腾向他涌来,却不再是压迫,而是顺从。
像久别归家的游子,循着熟悉的召唤。
”任瑶剑灵的守誓人,从来不是我。”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她的身影正逐渐透明。
“是那些用生命告诉你‘该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抬手抚过陆寒的眉心。
”记住,上古守道者的使命,从来不是封印,而是见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散在风里。
陆寒抬头,看见那道被剑心石撕开的裂缝正在扩大,虚空中的黑雾被剑意引导着,顺着裂缝倒灌回去。
萧无尘瘫坐在地,问心剑“当啷”坠地,望着陆寒的眼神里有不甘,有释然,更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欣慰。
“小心!”
苏璃突然扑过来,将陆寒撞向一侧。
一块断木擦着他耳畔砸下,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他转头欲扶苏璃,却瞥见广场尽头的断墙后,有道佝偻的身影倚着半截石碑。
玄阳子的道袍浸透鲜血,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正用最后的力气朝他伸出手。
“掌门……”
陆寒刚要开口,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
他抱起小哑巴的尸体,望着苏璃染血的侧脸,又看了眼仍在扩大的裂缝。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羁绊,都在这一瞬间清晰如镜。
第八层剑意·归寂,此刻才真正苏醒。
第72章 掌门信物,正道之托
断木砸落的余震还在地面震颤,陆寒抱着小哑巴的手微微发颤。
苏璃撞开他时带起的风卷着血味扑进鼻腔,他刚要扶苏璃起身,眼角突然瞥见广场尽头的断墙。
玄阳子倚着半截刻有“玄天”二字的石碑,道袍被血浸透成深褐,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像团被雨水打湿的雪。
“掌门?”
陆寒脱口而出,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器。
他想站起来,可膝盖刚撑地就传来钝痛。
方才被苏璃撞开时,石块擦过小腿,此刻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但这些痛都比不过怀里小哑巴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往他骨头里钻,冷得他指尖发僵。
玄阳子的手指动了动,像风中摇晃的枯枝。
他张了张嘴,喉间溢出细碎的血沫,却还是挤出几个字:“阿寒...过来。”
这声“阿寒”让陆寒如遭雷击。
自他入玄天宗外门,玄阳子向来只称他“陆寒”,连名带姓的冷硬。
此刻这声带着气音的昵称,倒像极了他幼时在铁匠铺,老匠头捏着他被火星烫红的手时的语调。
他踉跄着挪过去,小哑巴的尸体被小心托在臂弯。
玄阳子的手终于搭上他手腕,凉得像浸在冰潭里。
“我...错了。”
掌门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死死盯着陆寒的眼睛。
“不该信白眉的话...说剑灵能镇邪,说牺牲几个凡人...换千年太平...”
陆寒想起半月前的议事堂。
白眉老人抚着长须说“需用凡人魂魄温养剑心”,玄阳子当时拍案道“我玄天宗宁为玉碎”,可此刻他喉间涌出的血里,混着未说完的悔意:“是我...是我动摇了...”
“掌门!”
陆寒想抽回手去捂他的伤口,却被玄阳子攥得更紧。
老人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枚玄铁令牌,刻着“玄”字的凹痕里还沾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