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讲理的家伙甚至在人群中占了很大一个比例,往最坏处想,若是让他们得逞,南丁格尔女士的护理事业是否能够继续下去,都在两可之间。
只是有过这么一遭,护士学校没办法再待了。这些女孩子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居所。弗雷德里克倒是提供了几个修道院的地址,他已经和那里的院长联系过了,那里愿意暂时收留这些惶恐不安的女孩们。
但学监迟疑了。
在这个时候,她更愿意相信那些粗鲁不文的东区人,她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这里可能就有他们的女儿,侄女或者是妹妹,但那又如何,她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这些女孩的安然无恙,
何况她扫了眼弗雷德里克身后的警察们,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但她依然深刻的记得,他们是如何在河对岸冷冷地看着,根本没有想要前来救援的意思——是,她可以理解,这些女孩们出身寒微,甚至不能以寒微来形容,她们的母亲是妓女,姐妹是妓女,祖母也是妓女,她们如果不是来了这里,也是妓女,但那又怎么样,她们也是人,也是生命。
但这些警察完全没有认识到这点,他们觉得自己没错——弗雷德里克.兰姆先生是一个品行高洁的绅士,但这些人只是被迫遵命,叫他们来保护这些女孩们。简直就是叫一位绅士去保护一条赖皮狗,他们怎能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呢?
她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而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带她们去约翰.斯诺医生的医院。”
弗雷德里克见状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命令警察们将那些或是倒在地上呻吟不止,或是头破血流的男人们抓起来送回西区,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简短快捷的审讯与牢狱之灾,除非他们的主人愿意慷慨解囊,为他们赎罪。
但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主人,或者是他们的品行值得主人这么做,他们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一个小队长在他身边低声问道,“”您是不是可以等一下……等一会……我是说……有关于报告……”
弗雷德里克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情已经等同于一个小型暴动,不上报女王陛下绝对不可能,首相和其他大臣也会知道。
而在这份报告中,他们当然可以写是警察英勇地拯救了这些女孩,即便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小队长不像其他人那样目光短浅。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但为时已晚。他看到了那些女孩和教师们的表情和眼神,她们鄙视他们,也不相信他们,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如果让首相和女王陛下看到了真实情况,这些小伙子们的前途就全完了。这不是在大瘟疫期间,看到了警察厅好处的人多得是,只要女王陛下或者是弗瑞德利克略微露出点警察厅需要换人,或是增派人手的意思,会有成千上万的自荐信和推荐信塞满警察厅与弗雷德里克.兰姆的邮箱,他不得不为他们求情——虽然他也在肚子里骂他们是个蠢货,他们是警察,女王的警察!这代表着什么?代表他们就和士兵一样,应当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无理由地听从上官的安排,就算上官要求他们去救一条癞皮狗,他们也应该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地跳进臭水坑。
何况这些女孩们还关联到了南丁格尔女士,南丁格尔女士的护士团要上战场的事情在伦敦也是人尽皆知,她们接下来可能会拯救一个甚至更多个士兵的性命,而这些士兵——不管怎么说,都是英国人,甚至又有可能是他们的亲戚和朋友。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能够用那种傲慢的眼光去审视她们呢?
就算是要审判女巫,三百年前审判的也是又老又没用只能活着浪费粮食的老寡妇!
“不。”弗雷德里克冷淡地说,换了其他事情,哪怕他们只是畏惧暴徒人数过多而不敢上前,这种情况他都可以原谅——在面对另一个世界的恶魔时,他也会害怕,也会两股战战,无法思考。但这些警察摆明了就是出于狭隘的个人认知而不愿向这些女孩们伸出援手,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不但是他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可以在这里拒绝为一群他们以为的“妓女”效力,那么谁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不会因为另外一些原因而不去服从他或者是女王陛下的命令呢?
这种情况绝对不可以出现,这些警察们或许还能保有这份职业,但终此一生,不太可能再有向上攀爬的机会了。
小队长失望地垂下了头,但他也知道弗雷德里克.兰姆先生说得没错,错的是他们,或许是因为这个年轻的上官太没贵族架子了,他为人随和,宽容,对每个和他在大瘟疫里过来的小伙子都很照顾,甚至愿意为了他们和其他官员争执……他们,他们或许只是……
只是……
他们只是忘记了这位大人给予他们的恩惠罢了。
第472章 托法娜仙液(15)
如果此时上帝打开名为伦敦的玩具屋,从原先名为天空的位置往下偷窥,他就会发现,即便参与到此事之中的半恶魔利维,约拿,弗雷德里克,大卫.阿斯特与北岩勋爵都属于经验丰富,反应机敏之人,可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主谋一拍,又或者说这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主谋早已准备好了种种手段,只等在此时发难。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通过小报画册,甚至一些喜欢耸人听闻的大报都在报道有关于托法娜仙液的事情,每个阶层之中都有流言蜚语犹如雷霆一般迅速的传播。
许多男人第一次回头去观察自己的妻子、妹妹,以及家中的女性成员,这些经常被他们忽略的人,竟然也可以称为可怕的凶手吗?这种认知完全违反了他们以往的认知,简直就像一直养在身边的小羊羔,在你抚摸它的时候突然朝你抬头,露出了它的血盆大口以及白亮的獠牙,这种极具反差感的画面,足以叫人日日辗转难安,头脑混沌——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在课堂与社会中学到的经验与知识。
只不过一些男人们仔细回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做过值得一瓶托法娜仙液的事情。而另一些男人很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他们几乎是从家中逃跑的,跑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那个地方的人并不认识他们也和他们的妻子女儿没什么关系。
还有一些人,他们仍旧和那位曾经的商人一般坚决地认为,女性是没有这个胆量与能力的。但他们也说,引诱女子堕落的恶魔必须被驱除。
约翰.斯诺医生的医院以及南丁格尔女士所创办的护士学校遭到围攻的事情,也同样是没法遮掩的,毕竟,这几乎可以被称之为两场声势浩大的暴乱,而他们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确实有人会怜悯那些无辜的女孩,谴责暴徒——但也有人说,那些女孩原本就是一群来自于东区的娼妓。他们没有说南丁格尔女士不好,也没有说护士不好,毕竟在之前的大瘟疫中,护士也确实展现了她们不亚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德行与魄力——但他们振振有词,如果南丁格尔女士要招募护士,为什么不从那些出身优良,品德无暇的淑女中挑选呢?
她去招收了那些东区的女孩,或许是出于女人的多愁善感,但谁都知道她们七八岁就开始做妓女,十来岁就开始大肚子,她们到了哪儿,哪儿就会变成一个妓院,这简直就像是用一块脏污的抹布去擦拭纯白的盘子或者是碟子,不但没能起到清洁的效果,反而让原本干净的盘子和碟子都脏了。
这种滑稽的说法当然是诚心找事——如果南丁格尔女士能够从淑女中招收到护士——说句实话,她大概率不会选择东区的女孩,毕竟淑女们最少懂得写字和阅读,也能够进行简略的计算,这是他她们必修的功课之一。不像那些东区的女孩,几乎是一片空白,什么都需要从头教起。
但可能吗?一个淑女可以从事各种慈善行为。但现在的社会要求她们是最好能够将这些慈善行为局限在捐赠善款这方面,或者也可以去教堂祈祷。但是最好不要亲身或者亲手去做。当一个淑女出现在济贫院、疯人院或者是贫民窟的时候,性情温和的人会责备她们不够体面,不够注意重自身的安全。而那些本性刻薄的人,则会认为她们是想要去寻欢作乐,自甘堕落。
像是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的姐妹,或者是女儿去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密接触,甚至观看他的裸体,为他擦拭血液和汗水呢?
问题是,然后全听坚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多半人都是喜欢偏听偏信的,何况又是那样一个刺激和轰动的话题。那些女孩子们的名誉飞快的向着一个深渊滑去。
首先会有人说,暴徒攻占了护士学校,将里面的女孩都拖出来强暴了;而在下一个人的口中,就变成了一群男人跑进了护士学校和那里面的女孩通宵欢乐;第三个人则说,那里原本就是一个类似于妓院的地方——他们承认,这些女孩将来可能会去做护士的工作,但她们也很放荡,不会拒绝任何男人,这简直比妓女还要糟糕,妓女至少还要钱;然后第四个人会说,怎么可能不要钱呢?她们不要钱,肯定还会索取其他的代价;女巫!第五个人坚决地说道,女巫们就会无偿的用自己肉体去引诱虔诚的信众。叫他们堕落,叫他们腐烂,叫他们舍弃原先的信仰,出卖自己的灵魂,这就是她们最好不过的回报啦;而后这种论调必然会引来大批的赞同者,于是又有人说,我听说了那些攻打护士学校的人,平常可都是一些老实的好人呢。他们这样愤怒,肯定是那些女孩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钱财?可能,但应该不仅仅在于钱财,他们应当是不在乎钱财的,应该是更可怕的事情……
最后,再来一一个人给予确认——你们都听说过托法娜仙液了吧。据说女巫们制作了大量的托法娜仙液,她们把托法娜仙液卖给所有有此需要的女人,甚至主动向她们推荐,教唆他们去毒害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从而谋取他们的财产,这样她们不但可以得到钱,还能得到一个或者更多的堕落的灵魂,多妙啊,这可真是只有恶魔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听众们此时必然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小报和画册上面蔓延的有关于托法娜仙液的故事。这些画册制作的多么精美啊,简直可以比得上一本圣经。每个看过报纸的人都能详细的说出,托法娜仙液是何时被发明出来的,里面又有什么成分,制造和出卖这种东西的女巫,因此收获了多少罪恶的灵魂,又有多少无辜的丈夫和父亲受害它曾经在意大利造成了多大的轰动,成百上千的家庭因此覆灭,最后制作和贩卖它们的女巫又如何与帮凶们一起在广场上被民众焚烧。可惜的是,恶魔的阴谋总是无穷无尽。它们曾经在亚平宁半岛四处流荡,现在又来到了伦敦,又要有数不清的男性们受害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她们在那里,如何作恶。
在酒馆、在妓院或者是在咖啡馆和广场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浑身颤栗。有人说,哎呀,我的一个兄弟明明健壮有力,正值盛年却突然死了;也有人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婆娘是个放荡的女人,而他又是那么的爱,他不愿意离开她,不然宁愿一起去死,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死了,他的婆娘立刻找了一个新的男人;又有人说我认得一个掘墓工,他说原先他多数为女人和孩子们掘墓,现在男性的数量明显的上升了……
是这样吗?是有一双手在摆布那些女人,让她们拿着毒药滴入他们这个主人的酒杯或者是盘子里吗?
从最底层到最上层,每个男人都在怀疑和恐慌,即便是那些自认为没有亏待过家中女性的男人们也改弦易辙,减少在家中用餐的次数,而改在俱乐部,或者是外面的餐馆里用餐,但这还是生活吗?还是婚姻吗?他们是这一家的主人,是所有家庭成员的主宰,现在却要避开这些孱弱无力的女人,像个胆小鬼似的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吃饭休息,无论是他们的自尊,还是他们的钱包都无法支持这种艰难的模式。
他们那不得不回家,但等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家庭中,又因为这份恐惧而变得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他们总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每个人,尤其是女性家庭成员,偶尔感觉不对,哪怕只是胡乱猜疑下的不对,也会立即大打出手,他们仿佛想要用坚硬的拳头,凶恶的咆哮,通红的眼睛来证明自己对这个家庭依然有掌控权。
他们的想法或许是对的,也或许是错的。那些还没有被琢磨到完全失去自我的女性同样在那些小报和画册上得到了启迪。她们拿出了毒药,未必是托法娜仙液,可能只是普通的砒霜,也有可能是马钱子或是颠茄,又或是热油,刀子,枕头……
这些案件的发生,无疑又加剧了之前的那些说法,而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整个社会都开始对女性重新审视甚至挑剔。
大卫.拉斯特已经在其他报纸上看到了所谓的有识之士提出,女性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不如她们的母亲、祖母、曾祖母那样温顺,可爱和纯洁,就是因为接受了太多的教育,哪怕所谓的教育只是在女子学校中所接受的一些基本课程。
他认为现在的男性们对女性太过纵容,允许她们阅读、写作,甚至学习数学、天文、物理这种女性们压根儿不该接触的东西,还有人允许她们成为一个学者,简直难以想象!她们固然聪明,但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也就是没有用在维持婚姻,安抚丈夫,照料孩子与做家务上,就是本末倒置,不,应该说,正与人们所期望她们达到的目标背道而驰。
更不用说,女人本身就是有弱点的。她们天性傲慢,轻浮,目光短浅——在她们只有美貌的时候,都可以凭借着这份美貌制造出许多祸端。而现在她们除了美貌,还有在被人们吹捧起来的所谓才华与能力,她们就更加的不可一世了。
从表面上来看,这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事实上骄傲原本就是原罪之一,她们原本就很容易受到恶魔的诱惑,如此更是变本加厉。
他在文章末尾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提出,应当取缔女子学校,取缔任何与女子相关的职业,像护士,文员,服务员之类的绝不可取,大学里更是不应当接受任何女子的旁听,所有的女性都应该被严厉的管教,不应抛头露面。不应该涂脂抹粉,不应该去剧院或者是舞厅,她们应当贞洁顺从,只在房间里做女红,去教堂祈祷,她们应当用头巾蒙住自己的头发,用宽大的斗篷来遮掩身形,以免引起他人的觊觎,导致许多年轻的灵魂只因为偶尔一瞥就堕落进了地狱。
这种论调事实上一直没有消失过,只是在伦敦,它并没有多少市场,毕竟在伦敦多的是达官显贵,而这些达官显贵,也不可能只生出儿子,不生出女儿。既然生出了女儿作为血脉的延续,他也是会疼爱她们的。若是要将她们囚禁起来,如同这位老先生所描述的那样,让她们过着暗无天日,犹如修女或者是罪犯的日子,她们的父亲和兄长肯定不会同意——何况对于上层社会来说,无论德行还是贞洁都是可以商“商榷”的。
但他们也会同意这位老先生的一部分说法,就是女性们是否需要学习那么多的知识呢,她们是否需要拥有自我,并且在家里或者是公开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否显得她们过于傲慢,不够恭顺,甚至会影响到她们将来的婚事,他们的丈夫也会对她们不满意,毕竟一个勇敢的妻子能做出来的事情,绝对比一个胆小懦弱的妻子来的多得多。
只是公开讨论此事的人还不是很多,毕竟他们上面还坐着一个女王陛下呢。
这个圣诞节几乎没有多少伦敦人能够过得好,到处都在讨论托法娜仙液和女性地位的事情。
数以百计,千计的家庭愁云惨淡,厄运环绕,有不少刚刚被埋下去的人又被挖了出来——他们的亲属认为死者可能并不是自然死亡,像是生了病的人,后来连之前溺水,枪击,年老甚至于被一块砖头砸中脑袋而死的人也都给挖了出来。但之前我们也说过,托法娜仙液有很多成分会在男用药中找到,它的发作又极其隐蔽——这曾成为了凶手们的宽赦令,现在又成为了无辜者的追命符。
如果女方的家属不够强硬,或者是背景不够强大,男方就有可能指认寡妇为谋杀丈夫的凶手,一些人纯粹是出于盲从或是个人恩怨,更多人则是为了利益。毕竟,若是寡妇被投入监狱,被流放,那么就意味着寡妇所继承到的所有财产,就又成了无主之物。
即便他们还有孩子,还未能成年的孩子自己都算是监护人的一份财产,他们又怎么能够保得住手上的东西呢?一时间,与之相关的案件不断递交到警察厅和法院,弗瑞德里克又是疲惫,又是愤懑。他什么也做不了——太难了,除非他能够走进地狱,找到那些受害人的灵魂一一询问,否则他也很难辨别出那些受害者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死于托法娜仙液或者是其他东西。
大卫.阿斯特在这里也是苦苦支持。虽然他们已经与政府部门有过协定,要将每个案件详实而又公正地报道出来,但我们也都知道一份一本正经的类似于结案总结的报道,怎么能够比得上小报那些花里胡哨,充满了隐晦想象——其说是报道,倒不是说是故事的文章更能引人入胜呢?
人们的观念是很容易被影响的。在圣诞节后,街道上的女性就少了大半。她们一来是为了遵从父亲或是丈夫的吩咐,二来也是为了避免遭到暴徒的突袭——这种事故已经发生了多起,但凡是单身的女性,哪怕她们身边有同伴——车夫或者是朋友,但只要稍一落单,就立刻会有人向她们投资石块,把她们打的头破血流,凶手还会高喊“打死女巫”之类的混账话。
而且还有一些淑女们很讨厌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隐晦的打量,仿佛她一刻就要拿出托法娜仙液,毒死在场所有的人似的——而大部分药店和香料店都开始拒绝女性客人的光顾——虽然以前女性客人是他们最重要的客户,但如今为了让店铺不被砸掉,他们也必须这么做,他们可不想被认为是女巫们的帮凶。
第473章 托法娜仙液(16)
女王陛下疲倦的躺在床上,这段时间来她异常煎熬,总是累,总是想睡觉,总是反应迟钝,总是腿脚肿胀,情绪反复……但医生和她身边的天使都说,这是正常的,因为她怀着孩子。
但之前的几个孩子都不是这样。
她一向骄傲于自己强壮而又康健的身体,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了天使护卫在侧,也就是她的老师瓦耶,祂不但教导她如何成为君王,也同样教导她如何成为一个在思想和身体上都称得上健全的人。她的伯父威廉四世也一向非常注重她的健康,毕竟他和她的父亲,还有另外几个伯父都称得上英年早逝,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频繁更换统治者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在此时的人们还在要求女性文雅娴静的时候,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骑马和狩猎的兴趣,尤其是在她成为女王,没有人再能对她的一言一行指手画脚之后——她几乎每天都要去骑马,隔几周就要去打猎,或者是出游。
在伦敦流行起板球等运动的时候,她也经常和自己女官们打球,即便到了冬天万物萧瑟,寒风凛冽的时候,她也会在温暖的室内打保龄球,跳舞,击剑,日夜不辍地锻炼,可以说,有着足够的运动量,再加上充足的营养,她可以称得上是个丰硕康健的美人。
即便她结婚之后几乎以一年或者是两年一个的频率生孩子也没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摧垮,要知道,如果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种生产频率很有可能让她变成一个面色灰黄的骷髅,而她呢,不但生产顺利,恢复的速度也很快。不然她和自己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孩子,何况现在还有了约翰.斯诺医生的麻醉分娩术,对于生产来说,她着实不该有什么太大的压力。
不过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想她不会再怀孕了,一来,她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二来她的年纪似乎也到了应当节制生育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到来和成长都不太顺利。她哪怕是在头胎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疲惫不堪,精神恍惚,她的肚子不大,但双腿浮肿的情况非常严重,以至于她不得不一直躺在床上,虽然这样她也可以召见大臣和贵族,但每次交谈只能被局限在一小时之内,一些重大的问题在一小时之内根本无法解决——她相信自己还能掌控局势,但这些掌控都是被分割成一段段的。她很担心,就在这一段段中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错。
最后,就是她与自己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的感情已经不如新婚时候那样甜蜜,或者说那时候的阿尔伯特还很自信,认为自己能够成为第二个腓力,他认为自己能够通过女王——通过自己的妻子来获得权利。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女王爱他归爱他,但头脑一直非常清醒。同时她也知道阿尔伯特亲王对她的爱只建立在她是女王陛下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如果她为了对一个男人的爱而舍弃手中的权利,那么这个男人的爱也会迅速消失——这点要感谢著名的疯女胡安娜,这位曾经的卡斯蒂利亚女王陛下,她的遭遇已经成为了所有在她之后的女王与女皇的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没有权力,别说你的丈夫,就算你的父亲,你的儿子,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你弃若敝履。
而在她执掌权力的时候,即便阿尔伯特亲王再不情愿,也要对她毕恭毕敬,温和有礼——女王已经决定,无论亲王是否会为了之前的失态而道歉,她都会大幅度减少与他共寝的次数。
毕竟作为女性的典范,她没有办法采取手段避孕或者是堕胎,她与丈夫同房,一旦有了孩子,就必须要生下来。如果亲王是个可爱的人,她都可以为他稍稍放宽约束,但他不是,那么更多的孩子就毫无必要了。
她闭上眼睛,靠在天鹅绒的枕头上,正打算睡一会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响动,坐在壁炉前为她读书的科恩伯里子爵夫人立刻站了起来。子爵夫人走到门前,女王陛下听到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非常明显,她正在向这个人行礼鞠躬。在这个宫殿中需要子爵夫人行礼的人并不多,她听到子爵夫人正在轻声问候“肯特公爵夫人,”女王陛下微微睁开眼睛,果不其然,进来的是她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
肯特公爵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匈牙利甜汤,”肯特公爵夫人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我希望它能让你好一点。”女王勉力打起精神,她的母亲从来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她只希望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肯特公爵夫人不要再闹出什么让人感觉棘手的大-麻烦。
肯特公爵夫人坐在女王床头前的一把椅子坐下,她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毫无二致,她带来的甜汤被子爵夫人交给了另一个侍从,名义上是加热。事实上是要确定里面有没有什么有害的成分,大家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表露出来,肯特公爵夫人甚至在甜汤重新被送上来的时候,夸赞了一下子爵夫人的体贴和用心:“来。尝尝吧。维基,看看是不是还是小时候的味儿?”肯特公爵夫人甚至亲手将银勺递到了女王的嘴边,女王陛下必须承认,她的心确实是在此时软了一下,肯特公爵夫人确实始终打着自小控制她,蛊惑她,让她成为自己手中傀儡,进而通过她来博取权力,成为无冕之王的注意,但她也不得不说,她的童年并不都是一些不堪的记忆。
相反的,比起那些只愿意将孩子丢给乳母和女仆的贵妇人,无论肯特公爵夫人是为了培养女王陛下与自己的感情,或者是避免另一个人占据女王心中的重要位置,她对女王陛下的看顾一向是亲力亲为,譬如这碗匈牙利甜汤,在女王陛下小时候生病或者是悲伤的时候,肯特公爵夫人就会亲自到厨房做来给她吃。
事实上,它这只是一道非常普通的甜水果汤,红醋栗、桃子、酸樱桃被切成碎块,放到糖里煮,然后加加盐,加肉桂,加丁香,加杏仁奶,加糖,乳白色的汤面上漂浮着颜色暗淡的水果,非常的甜,女王陛且还记得自己每次吃过这种甜汤都会能舒服很多,头也不疼了,胸口也不窒闷了,然后就不知不觉的沉入了甜蜜的梦乡,再醒来的时候,疾病和忧愁就都能离自己而去啦。
她沉默着任由肯特公爵夫人喂完了这碗甜汤,感觉到熟悉的倦意正在卷土重来,“我不能和你聊天了。妈妈,”她对肯特公爵夫人说,“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
而肯特公爵夫人只是站起身,伸出手臂帮她慢慢地躺下,然后给她擦嘴,盖上了毯子:“睡吧。维基,我在你身边。”
片刻后女王昏睡过去,肯特公爵夫人则起身离开,她没有向女王祈求什么,也没有提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子爵夫人注视着她远去的身影,感到一丝不同寻常,旁人若是在场,或许会为肯特公爵夫人的改变而感到高兴,但……子爵夫人不敢肯定地想,一个人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吗?
虽然之前女王陛下因为自己的母亲参与了黑弥撒——尤其是,她想要通过这场黑弥撒来操纵女王的情感——而将她流放到了莱宁根,虽然在女王陛下再次怀孕后,肯特公爵夫人被宽恕,又一次回到了伦敦——自那之后,她似乎终于幡然醒悟,开始循规蹈矩,安安稳稳的做起了女王陛下的母亲。
对于子爵夫人来说,这当然是件好事。毕竟阿尔伯特亲王与女王之间几乎撕破脸了,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殷勤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殷勤了也没用——女王陛下这一胎怀的又特别的差,兼之与俄罗斯的战争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样多和这样重要的事情萦绕在女王陛下的心头,她的状况很难好得起来,肯特公爵夫人愿意不添乱,甚至能给自己的女儿些许支持,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宽慰。
但子爵夫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肯特公爵夫人会是这样的人吗?要知道,她不但被女儿流放,还在流放期间失去了自己的私生子。人们都说这个女巫不太会爱自己的孩子,但弗洛肯定是个例外,肯特公爵夫人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生下这个孩子的,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子爵夫人不认为她会对这个孩子毫无感情——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可能还要胜过自己的女儿,维多利亚是她攀援权力顶峰的拐杖,而这个孩子呢,他的生身父亲只是一个抓着公爵夫人的裙边才有了一个男爵爵位的军官,她不但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他,还和哈斯廷斯家族达成了交易,哈斯廷斯家族不但给出了一个女儿做了她的烟雾弹,还给了这个私生子一个光明磊落的身份——
第474章 托法娜仙液(17)
肯特公爵夫人在离开了女王的房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肯辛顿宫,她怡然自得地走在廊道里,穿过一个个的房间,这里曾经是她给女儿打造的安乐窝,可惜的是她的女儿并不领情。
“亲王在哪儿?”她毫不掩饰地问道,得到答案后,她去了这里的图书室。
曾经的图书室,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阿尔伯特亲王的书房,亲王依然坐在他的书桌后面继续盲目的,顺服的为女王陛下整理那些似乎永远也回不完的信函,永远归纳不完的文件,以及永远无关紧要的回执,见到肯特夫公爵夫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吓了一大跳,如字面意义般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孔一会儿就从苍白变成了铁青。
“你怎么来的?”
“你可真是太不客气了。”肯特公爵夫人轻轻地用手套抽打着自己的手心,“无论是对一位公爵夫人,还是对你妻子的母亲,或者是一位……”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位曾经和你春宵一度的佳人。”
阿尔伯特亲王的面孔浮上了一层浅薄的绯红,一部分是羞愧,另外一部分是愤懑,他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或许是因为妻子带给他的挫败,他的心中充满了报复的欲望,所以当肯特公爵夫人在他面前脱下衣服的时候,他就没有拒绝。
但这可以被作为一个借口和理由吗?当然不。
“你的文件整理得怎么样了?”肯特公爵夫人说,摔下手套,走到书桌边随意地翻开几份文件——亲王猛地按住了她的手:“别碰这个!”
“哦?你还打算和维基重归于好吗?在和她的母亲上床之后?”
“维基会原谅我的。”
肯特公爵夫人仿佛看穿了他的色厉内茬,“别蠢了,你敢走到维基面前去告诉她,你曾经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就别指望维基还能顾惜和你仅剩的情分,你让她没脸,让她痛苦,她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你和我之间的龌龊事情——”
“她也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