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走近,原本在灵秋怀中待得安安稳稳的夭夭忽然躁动起来,朝她伸出手,想让她抱。
“看来比起我,夭夭果然更喜欢我妹妹。”
灵秋将怀中的小女孩交给灵泱,嘱咐道:“好好照顾。”
灵泱和泽樱点点头,随门口的小厮走了。
一场宴席到这里终于接近尾声,简单应付了下场面,吕淮便急着前去看望女儿。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灵秋和云靖跟他一起。
“我这个女儿天生体弱,无法修炼,这辈子只能做个凡人。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对她从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她这辈子能够平安顺遂。”
说到夭夭,吕淮的话便多起来。
三人一起朝夭夭的房间走去,隔着几步远,一道青色的身影在树丛间匆匆闪过,原本侃侃而谈的吕淮陡然怒喝道:“贱人!还不给我站住!”
第97章 子母蛊
女人转头, 惊慌的脸在林间一闪而过。她碎步小跑到吕淮面前,行礼道:“夫、夫君,我——”
“啪!”
话还没说完,吕淮的巴掌狠狠落到女人脸上。女人被打得踉跄一下, 摔在一边, 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血也顺着嘴角淌下来。
灵秋一下皱起眉。她感觉身旁的云靖瞬间绷紧了身体,脸上的神情同样扭曲了一下。
女人抬起头, 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瞬,捂着脸看向吕淮,质问道:“夫君, 我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当着客人的面如此对我?”
吕淮骂道:“让你照顾夭夭,你竟擅自离开,实在是该死。若夭夭出了什么事, 我定要将你这贱人千刀万剐!”
女人闻言神色一变,从地上站起来,对吕淮冷笑:“我是你百般跪求、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青月宗少主。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大打出手, 口口声声用贱人辱骂我。若我是贱人,你就是贱人之夫,是贱人中的贱人。”
话音刚落, 云靖听到身旁传来低低的笑声。
“说得好。”灵秋压低了声音。
吕淮气急,怒不可遏,举起巴掌, 大叫道:“你!”
女人毫不恐惧地挺直腰背迎上去,对着那双眼睛,吕淮的胸膛剧烈起伏, 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竟然渐渐放下了巴掌。
“你去哪儿了?”吕淮看着女人,语气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个时候你本该陪在夭夭身边,照料她吃药。”
“南儿近日病得严重,方才突然晕厥过去,作为母亲我自然得去照顾。”女人望着吕淮,眼中既有悲凉更有讽刺,“夫君是忘了吧,我们不止夭夭这一个孩子。”
“南儿病了?”吕淮皱眉。
“是啊,病了好些日子了。”女人捻着手帕,理了理鬓角。
“那就叫下人好生照顾。”吕淮道:“你只需要专心照顾好夭夭,别的事无需考虑。”
“无需考虑?”女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愤怒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吕淮,“南儿是我的孩子,你让我无需挂心?是,夭夭是你的女儿,可南儿也是你的骨肉。夫君如此厚此薄彼,就不怕外人看出什么吗?”
“你闭嘴!”吕淮一把扼住女人的脖子。
他微微用力,女人立即难以呼吸,可是她看着吕淮,竟然呵呵笑起来,状似疯魔。
“夫君,下得去手吗?你杀了这张脸一次,还要再来一次吗?”
“啪!”
吕淮猛地放开女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道:“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疯了!”
说着,他再度扬手,掌中凝出法咒。女人紧紧闭上眼睛,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吕淮的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
掌心法咒被剑气斩碎,灵秋闪身挡在了女人面前。
她道:“吕家主当着我和阿靖几次三番对自家夫人大打出手,实在有失家主风度。夫人一时失察、言辞不当,也是为两个孩子的病情奔波操劳所致,我看家主还是别再责怪她了。”
“是啊。”云靖道:“当务之急是照看两个生病的孩子,长辈之间的是还是私下解决吧。”
女人闻言惊讶地朝这两人投去一眼。
吕淮尴尬一笑,道:“两位说得没错,眼下夭夭的病最要紧。”
他带着灵秋和云靖往夭夭的房间走去,对还站在原地愣神的女人没好气道:“还不赶紧跟上!”
房间内,夭夭在泽樱的照料下喝完药,躺在床上睡得正安稳。灵泱坐在一边,正用水送服从魔域带来的特殊药丸——她天生体弱,无法修炼,作为魔族却与凡人无异,必须每日服用丹药才能续命。
阳光穿透窗棂倾泻而下,洒入陈设精致、古色古香的房间,给屋中脸色苍白的两个人渡上一层生机的柔光。
灵泱鬓间的蝴蝶簪子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鲜亮的宝石光辉落在灵秋眼中无异于一种警告。
只有焱狰召回灵蝶,他们才算彻底安全。否则眼前的一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灵蝶记录,毫无保留地传回魔域。
这种探听秘密的工具世间难得,而且只能使用一次。这一只灵蝶恐怕耗费了焱狰至少百年的功力。灵秋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召回的。
见他们推开房门,灵泱立即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众人到外间说话。
吕淮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熟睡的女儿,目光落到床头空空的药碗上,不由露出惊喜的神色。
“夭夭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把药喝完过,也从来没有睡得像如今这般安稳,今日多谢姑娘了!”
激动之下,他竟向泽樱抱首行了个大礼。吓得泽樱连忙扶起他。
“吕家主不必客气。”泽樱看向身边的灵泱,“我从小照顾我家小姐,对待弱症有些经验,此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灵秋道:“若吕家主不嫌弃,可让泽樱留在此处与夫人交流一番。我与阿靖也可以从旁协助,如此一来好更妥帖地照料夭夭。”
吕淮惊喜道:“如此甚好!在下多谢了。”
他向灵秋和泽樱行了一礼,侧过头,担忧地看着床榻上安睡的女儿。
“我家夭夭因这弱症吃了不少苦,实在是……”
他的神情满是心疼与忧虑,与方才在外面对待妻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灵秋和云靖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是疑虑重重。
他们怀疑仙门世家与魔族有勾结,本就谨慎小心、处处留意,此时心中更是浮现出无限的疑惑。
任何一处疑点都不能放过。
“听夫人说,另一个孩子也病了,不知是否也是弱症?”云靖转向一边的女人,试探问道。
“并不是。”女人似有些惊讶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回答道:“南儿得的是——”
“不过是些再常见不过的小病!”吕淮突然打断她的话,道:“眼下夭夭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南儿和夭夭都是吕淮的孩子,他对夭夭百般牵挂,却对南儿如此忽视。
云靖和灵秋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诧异。
这时,房外传来敲门声。府中小厮对吕淮道:“家主,城东铺子的张掌柜来了,说是带来了今年的账本,请您前去查看。”
“我马上就来。”
吕淮皱起眉,仿佛这消息来得极不是时候。
他对灵秋和云靖拱手作别:“在下去去就来,诸位若感到劳累,可自行前往住处休息。”
灵秋道:“吕家主去忙便是。”
吕淮点点头,又向他们行礼道谢:“夭夭的事就劳烦诸位了。”
他匆匆跟着小厮离去。走出屋子的前一瞬,吕淮回过头,与女人对视,开口道:“素娘,凌姑娘和圣子与夭夭一见如故,此番伸出援手,你务必好好听他们的话,照顾好夭夭。梧桐院的事就别再想了。”
女人皱眉看着他,直到吕淮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子拐角,她才扯出一个轻蔑的微笑,对着他的背影低声咒骂了一句。
灵秋看着她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向泽樱使了个眼神。
“夫人,这是我自制的药膏,对伤处有奇效,请夫人收下吧。”泽樱上前,将一只白瓷瓶放到女人手心。
女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有些惊讶。
其实从方才灵秋和云靖说出“两个孩子”开始,她就一直很惊讶。
你看,原来在旁人的眼睛里,南儿和夭夭一样,也是值得关心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女人收下药膏,说了声谢。
灵秋接着道:“夫人若挂心南儿可先行离开,照料弱症的法子我让泽樱写在纸上稍后给你。夭夭这里我们可以代为照看。”
“这……”女人惊讶地看着灵秋,片刻,竟然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这是做什么?”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她,女人却坚持不敢起身。
她恳求道:“我知道你们是太霄辰宫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母女吧!”
“这是怎么回事?”灵秋和云靖对视一眼,立即警觉。
他们将女人扶起来,让她坐到凳子上。
云靖道:“夫人为何用了求救这样的字眼?青月宗少主与北方吕氏联姻,外界传言夫妇俩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婚后共育有两女。我看吕家主虽然忽视南儿,却对夭夭很好。传言纵有不实之处,实际情况也还谈不上需要救命的程度吧。”
女人望着他,片刻,开口道:“夭夭不是我的女儿。”
“我与吕淮的关系也并不像传言说得那样。他的确有个琴瑟和鸣、恩爱非常的妻子,可那不是我。”她看向床榻:“是夭夭的生母。”
女人从袖中取出一只卷轴,打开铺在桌面。
卷轴上画着一个眉目秀美的女子,题有“素娘”二字。灵泱凑过去看了一眼,道:“素娘?这不就是夫人你吗?”
“不是我。”女人摸着自己的脸。
灵秋皱眉:“仔细看看,的确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夫人为何与这画中女子如此相像,尤其是眼睛。”
“因为这就是吕淮费尽心思将我娶回来的原因。”女人道:“我本名盛曦,并非素娘。素娘这个名字是来到吕家之后吕淮亲自给我取的,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爱称,直到后来见到夭夭,我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他对我没有半分情谊,只不过是为了这张与他死去妻子长相相似的脸。”
“多年前,还是吕家旁枝子弟的吕淮在一次捉妖途中遇见了一只名为素娘的花妖。他对素娘一见钟情,不顾世俗之见,与她暗中结为夫妇。”
“可是好景不长,尽管吕淮百般掩饰,他们的事最终还是被当时的吕氏家主和族中长老知晓。家主和长老们命令吕淮亲手杀死素娘,否则就要将他永生永世逐出吕氏。”
“当时的吕氏家族膝下无子,他们向他承诺,只要一剑杀死素娘,取得她的妖丹,就许他少主之位。爱情败给了欲望,为了家主之位,吕淮亲手杀了素娘。”
“所以夭夭是素娘遗留的孩子?她是妖?”灵秋惊讶道。
“不。”盛曦摇摇头,“素娘没有女儿。”
“杀死爱人的吕淮顺利当上吕氏少主,不久之后,原来的家主身死,他顺理成章地成了信任家主。吕淮成了权势滔天的人,却日日夜夜忍受着心魔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