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石峰竟爽快应承:“敌蜜,你也对这手艺感兴趣?”
黄灿喜彻底没辙了。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应对时,忽然察觉到四周有些异样耳边似乎隐隐约约飘来某种奇怪的声响。
“你听到了吗?”她警觉地环顾四周,“有种奇怪的声音。”
她飞快地扫视四周,可怎么看,这都只是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耳室。墙边的角落静静堆着无数青铜礼器。就连石壁上的墙画,也没有作妖,似乎只是一副普通的众民朝仙之景。
石峰也仰着脑袋上的矿工灯,观察一圈回来,“什么声音?我有点鼻炎,难不成是我鼻塞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声音变有了形,窸窸窣窣地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两人齐齐震神望去,还未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四周猛地晃动,她原本靠在门口休息,和石峰一耽搁,两人越走越深,此刻哪怕她察觉不对立刻冲去通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的路,被一块移动的石墙彻底堵上!
黄灿喜心口一紧,听得石峰惊呼。她回头望去,终于看清刚才爬出来的是什么?
是一团肉脂。
拿东西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在地上缓缓蠕动,拖出一道猩红的水痕。
若是在别的地方,黄灿喜还能假装没看到,可眼下和石峰一起被困,偏偏是最糟的局面。
石峰架枪,一枪轰出,肉脂被打得炸开,溅起成片肉沫。可那枪不仅没能阻止它,反倒像助长了什么。那些飞溅的肉沫居然各自蠕动起来,像突然长出了独立意识,纷纷往黄灿喜挤压过来。
“大妹子,你不仅招虫子,还招怪物啊。”
生死关头,石峰的嘴从不让人失望。
黄灿喜眉头紧皱,不敢轻易下手。
她顺手点燃一根木头,猛地朝其中一块肉脂上压去。肉脂被烫得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空气里瞬间弥漫出一股烤肉的味道。
两人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时,那吱吱声非但没弱,反倒越发清晰,清晰得像是婴儿凄厉的哭叫。
黄灿喜心头一震,猛地收回手,仔细再看,竟并非错觉。
肉脂分为肉沫,肉沫却又在不断地分裂、扭动、聚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肢体、形貌……
最后,化成了一个“人”,化成了黄灿喜的模样。
而那原本的吱吱声,也在形貌成型的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刺耳。
像是贴着耳边叫来的一声声,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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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之前忘记给石峰家打码了,火速跑去码上米米米
第78章 一切宛如人间地狱
不过是一个恍神, 那些由肉沫聚成的小人,竟已围成一圈, 将黄灿喜困在中央,绕着她转起圈来。
“妈妈、妈妈!”
“妈妈!”
它们欢喜得没了眼,肢体手舞足蹈,跳着奇怪的祭祀之舞。虽无攻击的意思,却令人脊背生寒。
黄灿喜高举火把,火光摇曳,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么多诡异生灵和她共享同一张脸。
跳动的火焰将它们的影子投上石壁, 扭曲、拉长, 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帧帧刻在石壁上。而那壁画,竟在两千年前, 就已预见了此刻的景象。
“……怎么不长我的脸?”石峰放下枪, 惊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挪到黄灿喜身边。
“因为我长得好看。”黄灿喜随口胡诌,噎得石峰喉咙发痒, 却无从反驳。
石峰:“走吗?”
黄灿喜:“走去哪?”
石峰:“……也对。”
搓搓手, 心里暗骂两句。他从一开始就在黄灿喜找到同类的气味,眼下这人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我找找出路?”他压低声音试探着,见她不理,便自顾自摸索起周围的石壁,“我寻思这门能关上,那就一定能再开。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可他也不敢随便乱碰脚下的那堆陶罐和青铜器,谁知道会不会又跑出些什么。
黄灿喜沉默片刻,忽然收回火把, 竟朝那群小人发问:
“孩子们,你们谁知道,长得像这样的东西在哪儿?”
她掌中俨然是一块黑色的瓦片。
石峰脚下一滑,险些又踢翻几件青铜器。
问话一出,小人们面面相觑,似是不解。它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随后发出呵呵的轻笑,频频颔首,再度围拢,跳起那古怪的舞蹈。
下一瞬,空气仿佛凝滞。
时间仿佛被拉长,就连心率似乎都在这一瞬慢下来,唯有眼球还能缓缓转动,她们不安地扫视四周,等待着未知的变故。
猛地,“嗙!”一声。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脚下坚实的地面突然开裂,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口骤然张开!
两人甚至只来得及惊呼,便在彼此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坠入脚下的黑暗。
“扑通”一声,液体瞬间包裹全身,他们双双落入了深水之中!
诡异的是,手电分明没有打开,黄灿喜却能将水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可视野又在慢慢地变得模糊。
细密的气泡不断从周身升腾,眼膜传来隐隐刺痛,冰冷的水体正一点点侵蚀她的皮肤,渗透进四肢百骸。
石峰紧跟着她坠落,炸开一团混乱的水花。他死死捂住嘴,瞪圆的眼睛里写满惊恐,发出“呜呜”的闷响。
“说话吧,别憋死了。”黄灿喜的声音在水中竟清晰可闻。
她将手电光打向他脸上,石峰连连摆手挡光,“哎哟别照!”随即一愣,“我去!真的能说话?我们不是掉进水里了吗?”
他嘴碎个不停,又瞥见黄灿喜手中握着两架对讲机,“怎么?要分我一个?”
黄灿喜摇摇头,将对讲机收回背包,心中暗惊杨华竟能一路摸到这里来。
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她们竟通过地面直接滑入这片水域。
而水域的远方,静静矗立着一座荒芜的国度。
擎天高塔耸入幽暗,万里长廊蜿蜒逶迤,整座城池依山而建,仿佛悬浮于云海之中。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座城池中仍有居民。那些熟悉的陶人,被定格在街巷之间。它们姿态自然,神情生动,如同被时间暂停的活物一般。
若说上层墓室还只是汉人捏造神明的现场,这更深的一层,竟直接筑起了一座完整的天宫。
而这座天宫并非仿古,反而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建筑形态。那些即使用现代眼光审视也堪称新颖的结构,宛如人类将想象力推至极致,向某个更高维度的文明发起的探索。
黄灿喜静默地注视着一切,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形容眼前的景象。
石峰则在一旁不断惊叹,脏话与感慨交替而出,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平息胸口的起伏。
天宫看似近在咫尺,可越是向前靠近,视野却越发模糊。远眺时那清晰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反而化作朦胧的幻影,如同镜花水月,一切不过是诱人深入的遐想。
终于,黄灿喜停下了靠近的尝试。
水体似乎已将她的眼角膜侵蚀殆尽,她只能依靠微弱的光影勉强辨认石峰的方位。
“你知道这些黑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
黄灿喜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
石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编来编去,突然不愿编了。
“人心吧。”他低声说。
黄灿喜又说,“我第一次见到这黑水,其实在哀牢山,在人的身上,在脚边。”
“第二次,是在米北庄村的梦里;第三次,在八大公山……”
这些黑水时而稀薄如雨,时而黏稠如血,时而无味,时而腥臭,时而死寂,时而仿佛具有生命。它们形态万千,让她几乎无法归纳、溯源。
可是。
“你说,这些散布各处的黑水……彼此之间是不是相连的?”
她说着,竟在完全的黑暗中无畏地伸出手,用指尖去触摸城墙上的精美雕花。指纹早已被腐蚀殆尽,而她像是在变。
皮肤一寸寸地收紧,骨骼也在缓慢改变,只是皮肤的变化更快。不似人类衰老的褶皱,反而变得更加富有弹性,更加紧绷。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在移动,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中心聚拢,渐渐地、渐渐地,她仿佛和石泊丘生前一样,身体在进行一场诡异的“还童”。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那具女尸坠入黄河,又因为水与水相连相通,女尸奇迹般地回到了石家村的那口古井中。
那接下来,是什么?
“咕噜噜、咕噜噜”
不知是她的耳朵已听不见,还是石峰说不出话了。
声音像是隔着一床厚重的棉被,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传进她的耳中。
她明明置身在一片漆黑的水中,却能够自如呼吸。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循着某个未知的吸引,不由自主地摸索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向前游去。
她忽然想起了沈河,想起他曾说过,八扇巨门中有一扇通往的正是仙界。
恰恰是他的这段话,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说汉人创造了“九重天”这个神话观,道教又将这九重天系统收编,张良入谱。
那张良在八大公山下达修墓非庙的命令,以及金古寨人守护的秘密所指,
很可能只有一件——守护九重天。
而其中一重,恰恰是水。八扇巨门与红河,共同构成了完整的九重天。
黄灿喜越想越疯,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跃出胸腔。她的骨架挂着残存的□□,却仍执拗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