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承载着最后希望的防空洞避难所；头顶，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天幕。
沈基地长缓了一会儿，站在一处通风管道口，对白部长说道：“根据谢途传回来的情报，想必他们此刻正在为拯救人类进行最后的尝试。”
“我们也不能拖后腿啊。”
沈基地长出手了。
磅礴浩瀚的精神力，以他为中心，无声地爆发开来。
精神力并未扩散很远，而是拥有自我意识般，流向山下防空洞的所有通风管道入口。
在每一个管道口，这股力量迅速编织、延展，形成了一张张肉眼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精神过滤网。
原本正通过通风管道，不断向防空洞内渗入的黑暗物质，像是遇到了无形的黑洞漩涡，被沈基地长的精神力吞噬。
云昭没有猜错。
沈基地长是隐藏的黑暗向导。
白部长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显然他是知情者。
防空洞内部，墙上不断攀升的污染浓度数值，突然开始下降。
“降……降了！读数在下降！”有人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所有人都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山顶之上。
沈基地长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吞噬如此庞大且充满恶意的黑暗物质，对他而言亦是巨大的负担和侵蚀。
“能撑多久？”白部长问。
沈基地长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摆了摆手，“撑不了多久，希望云昭他们能成功吧。”
“我得回去休息会，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白部长点点头，扶着人从山顶下来。
两人刚分开，白部长的通讯仪突然震动起来。
看清发信息的人是谁，他肉眼可见地变得激动，心底的那点担忧终于放下。
第662章 混战（三）
白瑜从未想到，她离开不过半月，再次回来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眼前的基地外围，早已变成了一片混乱的交界处。
满载弹药的运输车一辆辆从她面前经过，疾驰驶往前线。
未等白瑜看清，对面车道又迎面驶来两辆改装的医疗车，运送着一批重伤员紧急返回基地治疗。
车厢的门没关。
白瑜看见里面躺着伤员的要么眼神空洞，要么昏迷不醒，鲜血几乎将盖住胸口的毯子浸透……
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顺着车风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白瑜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有人叫她都没听见。
“那边那个向导，快过来！”
黑暗中看不清脸。
叫住她的哨兵匆忙一瞥，以为她是刚从基地出来换班的向导，见人没反应，又叫了声，“动作快点，现在前线吃紧，别磨蹭了！”
白瑜听见前线的情况不妙，心底有些慌，二话不说地跟着招呼上了车。
站在她身侧的卫序，见此示意其他人先回去，然后跟着她跳上车。
收到基地撤退命令时，哨岗站的三支哨兵队伍，加三名后勤人员，以及白瑜和卫序一同收拾东西返回。
当中艰辛自不必说。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塌方，遭遇怪物围追堵截。
最后一行人弃车钻入山林，翻山越岭地好不容易才回到基地。
原以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早累得没了力气，谁曾想别人一招呼她就上了车，其他哨兵们只得先进去复命。
车辆已经启动。
开车的司机为了随时保持清醒，边开车边拿出向导素叼在嘴里。
白瑜忍不住问了嘴，“现在前线怎么样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眼神疲惫，“哨兵们都快被逼到极限了，污染浓度太高，就像一直泡在强酸里，五感过度放大，精神屏障磨损得厉害，还得提防那些怪物。”
白瑜有些焦急，“向导呢？基地没派支援过去吗？”
“派了，还是不够用。”
司机回道：“一个向导往往要同时安抚好几个濒临神游的哨兵，精神力透支得比哨兵还快，大多数哨兵还是只能使用向导素，情况实在危急的，干脆直接上抑制剂了。”
白瑜原本以为前线只是战况激烈，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
“我们这是去哪个后勤营地？”卫序问道，他的声音保持着冷静。
“7号后勤中转站，算是离前线最近还能保持基本运转的地方了。”
司机答道：“能把你们顺路捎过去算运气好，现在所有运力都优先保障弹药和伤员输送。”
两人阴差阳错地被当成了支援人员，直接送往了最需要人手，也最危险的地方。
车辆在愈发浓重的黑暗中前行，努力劈开令人窒息的迷雾，远方天际线偶尔闪过炮火亮光，畸变种大军的嘶吼声逐渐变得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
去往前线的后勤保障营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车门刚打开，几个医疗兵抬着担架狂奔而来，“让开！快让开！”
卫序眼疾手快，拉住还有些发愣的白瑜，侧身避让到一旁。
这里比基地门口还要混乱。
临时搭建的帐篷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四处都是忙碌奔跑的身影。
对面相对平整、用沙袋和废弃车辆简单围出的区域里，坐着一群刚刚轮换下来或等待补充的哨兵。
他们的状态比白瑜想象的还要糟糕。
许多哨兵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来自战场和黑暗本身的疯狂呓语。
有些人甚至出现了严重的感官过载，对着空气做出防御或攻击姿态，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吼。
保持清醒的人赶紧拿来向导素，唤人来帮忙按住人，挨个给哨兵注射进去。
“能动的哨兵都去东边三号阵地！重复，能动的哨兵立刻支援东边三号阵地！”一个声音通过简陋的扩音器在营地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队形几乎被突然增强的黑暗物质完全打乱。
还能维持基本理智的哨兵挣扎着起身，抓起武器，踉跄着朝东边汇集；而更多陷入精神困境的则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沉溺于自身的痛苦之中。
向导必须优先救治精神领域濒临崩溃的人。
更多的，暂时只能靠自己扛。
不远处怪物的咆哮和炮火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呼喊交织在一起。
白瑜的目光扫过周围，心里堵得慌，更有些不知所措。
“走，向导帐篷在那边。”卫序很快找准方向，带着她过去。
这个时候，向导的作用大于一切。
她来前线定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以卫序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带着她在后勤营地中穿梭，很快找到正确的帐篷区域。
数量远少于哨兵的向导们，早已成为这片区域最忙碌的人。
一位年轻的女向导，正将手按在一名失控哨兵的额头，她的身体微微晃动，额头青筋凸起，显然在艰难地对抗着对方混乱的精神风暴。
而在她旁边，另一位男性向导刚刚完成一次疏导，自己却忍不住扶着一旁的箱子剧烈呕吐起来，显然是精神负荷过重。
袁岚钻出帐篷，抬起头恰巧看到白瑜出现。
她稍微愣了一下，顾不得询问原因，立刻拉着人钻进其中一顶帐篷，“快，这边有两位哨兵急需疏导。”
卫序被单独留在了外面。
他在确认后勤营地十分安全后，转身离开去找人。
黑暗降临过于突然。
黎明基地有不少人赶来这边集合，战时状态不分你我，几乎所有哨兵都已出动作战。
卫序必须过去看看，自己的队友会不会在这……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尽力。
期盼着人类能打赢这场仗。
……
庄园城堡。
克里正在收拾东西，一辆辆卡车上堆满了云昭的生活用品，矮小的机器人走在最前面，拖着长长的车车出现在城堡门口。
正在草坪上锻炼的九名哨兵不明所以。
直到克里拖来休眠仓，它二话不说，抓起贺二叔就往休眠仓里塞。
“外面动静好大。”
克里不顾贺二叔的挣扎，一边启动休眠仓，一边用那奶声奶气的童声说道：“该死的瞳影族，竟敢违背契约伤害小主人，我要出去弄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