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和苏旎待在一起,正挽着一个白金色长卷发的贵妇,俩人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
留着一头漂亮白金色头发的妇人显然是时毓的母亲格拉纳夫人,母子二人长得太像了,都那么温和、优雅、矜贵,岁月没有在女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沉淀得愈发柔美,纤细的手指摇晃着酒杯,神色亲切又温和。
舒凝妙穿着一袭黑色的丝绒礼服,雪白的肌肤被礼服衬托得更明净,少女的视线自上而下,无聊地扫过所有人,然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艾瑞吉顿时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
舒凝妙怎么偏偏视线就停在了她的方向,不会是看见她的脸了吧!
她迅速转头,催眠自己只是意外。
舒凝妙还真不是无意看她的,刚刚她玩终端的时候点开游戏,意外发现苏旎对主角小姐的好感度涨了一个。
好感度总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变化,舒凝妙知道苏旎也来了时家的宴会,昨晚时毓刚和她说完,舒父就给她打过来电话,劝她明天和苏旎一起出席,做个家庭美满的表象。
舒凝妙告诉他,用脚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苏旎对女主的好感度既然产生变化,说明女主大概也在场,被邀请不太可能,听格拉纳夫人说她举办宴会的时候会请人来当义工,女主会被邀请很合理,毕竟是男女主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虽然名义上是义工,结束之后还是会拿到很高的报酬。
格拉纳是一位非常善良天真的女士,这点和儿子完全不同。
确认女主很可能在场后,舒凝妙才想起游戏里也有这么一段剧情。
女主在晚宴里当义工,被来参加宴会的同学发现,自然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的羞辱,最后还被污蔑偷了贵重的东西。
这个时候就轮到攻略对象男主登场了,剧情里一下子登场了两位男主,分别是苏旎和时毓。
女主听到时毓演奏的音乐,想到第一次在音乐教室听到时毓弹钢琴,爱慕之余,心里生出了无法跨越的自卑。
而这时在挺身而出维护她苏旎,让她进一步产生了信任和真实感。
总之,是这两个攻略对象的事情,和她无关。
那么污蔑主角小姐的炮灰在哪呢?
舒凝妙环顾了四周一圈,并没有辨认出游戏里出现的路人甲,格拉纳夫人挽过她的手臂,嗔怪道:“时毓在家也不说话,你不来陪我喝下午茶,我都没什么事做。”
舒凝妙微笑着靠在格拉纳夫人身边撒娇,她对女性长辈又是一种娇俏的态度,展现出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女孩姿态:“作业太多了,老师很严格的。”
“也是。”格拉纳夫人用酒杯挡着唇,自豪地笑起来:“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她眨了眨眼睛:“时毓就需要人管管他。”
舒凝妙抿唇淡笑,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下面,时毓坐在钢琴边,水晶灯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精致得如同庄园外的天使雕像活了过来。
从指尖流泻的琴声荡漾在大厅里。
舒凝妙和格拉纳夫人无声点点头,端起一杯白葡萄酒,慢悠悠地在大厅里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
缠绵的音符就像是最细密的网,忧郁地覆盖着万物。
舒凝妙心想,怎么也不弹点喜庆的音乐。
可能时毓现在就跟被家长逼着上台给大家表演节目的小孩一样,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舒父从寒暄中转头,看到她眉头一皱,似是想训斥她什么,舒凝妙啜饮了一口葡萄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他和苏旎比了一个不太礼貌的手势。
交错的音乐中,响起一声闷闷的玻璃破碎声,时家的屋子里铺着精美的地毯,酒杯在地上爆裂,洒出的酒液顿时顺着地毯的花纹蔓延开来。
钢琴声戛然而止。
终于来了,和原剧情没什么区别,总体还是在朝着可控的方向走去,舒凝妙放下酒杯,远远观察着这一幕。
艾瑞吉站在一位身穿深紫色晚礼服的女人面前,工作服的围裙被溅上一半红色酒液。
她蹲下身去捡起被摔碎的酒杯,指尖触碰到玻璃的边缘,被女人用高跟鞋的鞋尖踢到了一边。
玻璃锋利的边缘还是划破了她的手,艾瑞吉手指涌出血珠,她终于忍耐不住,小声地哽咽了一声。
玻璃杯碎了引来了侍者,侍者刚想拉走艾瑞吉,安抚女人,一切以维护现场秩序为主,却听见女人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刚刚她就一直在我身边不走,鬼鬼祟祟的。”
她抬高手腕,展示空无一物的手腕,眼角眉梢皆是高傲:“在学校里的时候就看你手脚不干净,这地方除了你,还有人会拿别人的东西吗?”
“我没有。”艾瑞吉声音细小得几乎要听不见,时毓已经盖上了钢琴,大厅里一时只回荡着女人的指责声,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同校的人发现了艾瑞吉的身份,甚至还揶揄地看向了她的绯闻对象苏旎。
格拉纳夫人走了过来,头痛地扶住了额头,低声对侍者吩咐:“把这两位小姐都请到客房去,丢了东西,是我们做主人的不是,我来补偿,不必闹得不愉快。”
那穿着紫色礼服的女子甩开侍者的手,竟铁了心要在这种场合发难:“我的手链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你要是缺钱,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你,把手链还来!”
这一番话,竟是直接把艾瑞吉钉死在罪名上了。
紫衣女子见艾瑞吉不说话,竟然还直接锁定上了人群之中的苏旎,提高声音:“你连个手链都不送给自己的小女友吗?”
舒父暴跳如雷,冷喝:“瞎说什么,别胡乱攀扯。”
舒凝妙不解女子是想做什么。
侮辱主角小姐有那么重要吗,让她不惜得罪时家这个主人家,还要得罪舒家?
她打量了紫衣女子许久,都没有记起她的名字,身上感觉不到潘多拉,不是异能者,可能是某个科尔努诺斯本校的普通学生。
时毓慢悠悠地盖上钢琴盖,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副咄咄逼人的场面,毫无波澜。
艾瑞吉被推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不是的——她不是刻意要鬼鬼祟祟地待在这人身后,只不过是恰巧被钢琴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没有及时走开而已。
她听过这首曲子。
那天晚上,她被锁在教学楼的厕所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教学楼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她很害怕,走到二楼时,只有一间音乐教室的灯还开着。
忧郁柔美的钢琴声如流水般清澈,她情不自禁地放松下紧张的心情。
教室外巨大的落地窗里,灯光打在三角钢琴和时毓的手上,矜贵冷淡,仿佛想让人采撷又无法接近的玫瑰。
她在外默默地停了很久,一直到雨停,时毓一个音符也没弹错,也没有向外瞥一眼。
可她仿佛因为这段音乐,重新获得了面对生活的力量。
都说音乐也包含着人的情感,可艾瑞吉不明白,像时毓这样完美的人也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熟悉的钢琴声,给了她一丝未知的勇气,可下一秒,一个从未见过的紫衣女人就把她堵在了宴会里,一口咬定是她偷了自己的手链。
她无论怎么辩解,女人都不听,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指责她,没有地方可以隐藏,那些探寻的、讽刺的窃窃私语吞噬着她的感官。
她手指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可以从这里逃开。
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愣地抬起头,是苏旎站在她面前,把她护在身后,一字一句地对紫衣女人说道:“她不是这种人!”
艾t瑞吉的眼睛突然有些泛酸,她看到了苏旎,但是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怕给他在这种场合惹来麻烦。
可苏旎却在众矢之的中,坚定地选择了相信她。
女人冷笑起来:“她是你的小女朋友,你当然护着她了!”
艾瑞吉被他拽起来,颤颤巍巍地还没站直,脚下突然一软,就要跪在那片玻璃上,却没有等到想象之中的疼痛,摔入一个怀抱里。
苏旎揽住她,把她推到自己身后,神色阴郁:“她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
“没、没事吧。”艾瑞吉对他摇摇头,看到人群中暴怒的舒父:“你的父亲……”
苏旎摇摇头,红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她。
真奇怪,他和舒凝妙的虹膜明明是一样的颜色,看人的时候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低声对她说道:“没关系,因为我们是朋友……你之前不也在姐姐面前维护我了吗?”
格拉纳夫人不擅长应对这种吵闹的场面,面色逐渐苍白,舒凝妙上前扶住她,示意侍者带格拉纳夫人回去休息。
热闹看够了,剧情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舒凝妙转身走进争吵的漩涡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
舒凝妙这样的人杵在他们面前,女子说话的声音一时都卡壳了两下。
她抱着手,示意侍者把宾客名单都拿过来,让侍者指出紫衣女子的名字。
“去客房说吧。”她示意侍者上前,有些话格拉纳夫人不方便说出口,她是同龄人,说起来就毫无顾忌:“还是要我通知你的家人过来接你,杨小姐?”
“不……我要说清楚。”紫衣女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接收到她眼神的时毓对她微微点头,已经开始让侍者管家带走还在围在旁边的宾客,重新铺开一桌香槟塔。
“说清楚。”舒凝妙对她微笑,在这个地方,除了艾瑞吉自己,没人比她更了解艾瑞吉的冤枉:“当然可以说清楚,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希望在这里大吵大闹地让我公开监控视频,还是先去客房休息?”
为了保证客人的颜面,不管艾瑞吉有没有拿东西,格拉纳夫人肯定都不会查监控,况且动了监控,还可能牵带出一些与这件事无关的事情,牵涉其他客人的隐私。
但舒凝妙很确定面前这位穿着紫色晚礼服的杨小姐不会愿意公开监控,因为艾瑞吉确实没有拿任何东西。
如果她的目的是让艾瑞吉在学校里从此抬不起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须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舒凝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平静地看着她。
女子抿了抿唇,沉默下来,朝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第34章 荒腔走板(9)
杨小姐跟着侍者上了楼梯,艾瑞吉才如梦初醒般一颤,扑过来抓住舒凝妙的手,她眼里既有恐惧、又有紧张:“不、不可以。”
她慌张地看向舒凝妙,神情含着无助的恳求:“不可以让她走。”
“带她去客房。”舒凝妙缓缓从她手中抽出手指,示意侍者过来,才回头对艾瑞吉说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你赔手链的,你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先回去,外面有司机。”
舒凝妙抬眼看了苏旎一眼,他瞳孔震颤,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自己退到一边。
她没管苏旎,反正等会有他受的,舒父正怒火中烧,丢了他的宝贝面子,就算是宝贝儿子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大厅里的宾客被疏散开来,恢复成了之前谈笑欢声的模样,很快把刚刚的事掩盖。
可艾瑞吉脑海中依然刻印着刚刚的恐惧。
过往的记忆重新席卷了她。
在应间读预科的时候,只要班级里丢了什么东西,他们都会说:果然是那个新地来的孤儿,手脚不干不净的。
她今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平白污蔑、被扣上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