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闻言挑了挑眉,问:“你家主人是谁?”
男子笑着报上自家家门道:“老奴乃是光禄侍郎吴大人家管事。”
青狐瞬间了然:“原来是光禄侍郎吴大人。”
而男子依旧保持着谄媚笑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青狐只觉索然无味,对方也就只有这点小聪明了,于是她示意赤鸮送客。
打开信函后,里边全是感谢夸赞自己未收宋良宵的拍马之言,就好似自己真因为对方提醒而放弃宋良宵一般。
索然无味这一霎变成了恶心。
青狐将信函折好后重重甩在那些送来的礼物之上,甩完还擦了擦手好似什么脏东西一般。
随后,她上楼重新写了一封信函,盖上木兰军军印,等赤鸮回来后,她指着礼物和两封信函道:“这些东西连夜给我抬到光禄侍郎吴大人府上,上边这两封信函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吴大人本人手上,看着吴大人收下后你再离开。”
赤鸮领命道:“是!”
……
晨钟敲过,天光大亮,宋良宵与傅成山将两位好友送到了西院北门处。
青狐她们的兽车早已准备妥当整装待发。
宋良宵和上次送二女回家过年时一样,又提了两盒杏花楼糕点当做伴手礼给她们。
蒋婕见了直扁嘴,苏钊月亦哭笑不得。
“怎么还是这套。”
宋良宵才不管直接塞她们手上道:“拿着,反正是送的又不花你们钱,礼轻情意重!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最后还是那句话,我祝你们前程似锦,未来可别忘了我这个一同生活两年的斋舍友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蒋婕就又红了眼眶,狠狠的抱住她道:“不会忘记你的,我会给你写信,你日后若是安顿好了也记得来信告诉我们,等我们休沐时有机会便会回大望看你,良宵,你一定也要好好的!傅院教,你要帮我们照顾好良宵啊!”
傅成山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记道:“你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良宵可不用你操心,可别弄得最后反要良宵过来操心你!到了军营好好干,别给院教丢人。”
蒋婕这才抽泣着放开宋良宵道:“知道了,傅院教您亦要保重,以后总算再也不会被您拍脑袋弹头了。”
傅成山失笑道:“你这丫头,先别嘴硬,那可不一定,木兰军院教又不是不会去,说不定到时在军营里碰上,你一样逃不过!”
蒋婕红眼无语直瞪着傅成山,另一旁,苏钊月却是第一次主动抱住了宋良宵,她笑道:
“良宵,日后你若入了市井,记得脾气一定不要太软,你性子温和脾气软,在书院里没问题,但是到了那些三教九流之地你就要板起脸来,能省去不少麻烦。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人生聚散离合都乃常态,我相信我们一定亦有再见时!”
“我会记住的,你们亦要保重,我会等待出暖花开重逢之时!”
随着兽车缓缓启程,宋良宵与傅成山站在院门内,朝着她们挥手道别。
蒋婕再次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朝她呼喊:
“良宵!记得一定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别忘了!珍重!等某个春暖花开之际,我们定能再次相见!”
宋良宵含笑点头,只是她心中明白军纪森严,这一分别,没个八年十年,那个春暖花开之际就不会来临……
送走苏钊月与蒋婕,宋良宵又回到了训练场,一切如常。
晚上,她来到冯值守处学认字,冯值守看着她道:“木兰军只收那两个丫头没收你?”
宋良宵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嗯。”
冯值守挑眉:“理由呢?”
宋良宵轻声说道:“大神官说我可能更适合嫁人。”
冯值守顿时怒了,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适合嫁人个屁!你他娘的都甘愿要去做游侠儿了!还嫁个嘚人?!”
宋良宵本来是准备要笑的,可她嘴角刚扬起便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她是真的很平静一点也不在乎吗?事实上宋良宵一点也不平静,只是她不想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担心而已。她装洒脱,装大度,心中全是一句又一句骂人脏话在问候:去他妈的灭世之兆!去他妈的适合嫁人!她要有这能耐哟,早就把这个操蛋的世界给掀翻了!还能缩在这里哭唧唧?!
于是她越哭越大声,把一旁冯值守气歪鼻子道:“哭哭哭!瞧你那怂样!哭有个屁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哪知宋良宵犟脾气也上来了,对杠道:“谁说哭没用!至少我哭出来了心里能敞亮些,这都憋两天了!您还要嫌弃我怂!那你告诉我若是您这事您怎么解决?!”
冯值守也被她给吼懵了,半响后才同样犟道:“反正……反正我肯定不会哭!”
“那是因为您知道您哭起来丑!也没人看!”
“呵呵,你哭得好看,那你到外边去哭,去哭给大家看,呆我这破屋里哭什么?!”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哭,还要狠狠哭!”
冯值守看她哭得一抽抽都快哭背气还要放狠话,心中叹息,其实说得也没错,小姑娘哭起来确实比老头要哭好看,回想起当初自己一把年纪受挫同样哭得满脸褶子泪水纵横时的模样,他再次板起脸哼道:
“别碍眼!滚角落里哭去!给你哭一刻钟,哭完滚过来给我继续学!”
“……呜呜呜,好。”
第98章
清晨,宋良宵依旧寅时起身,推开斋舍门口,看到枫树下空无一人等待时,她神色微怔,随后自嘲的笑了笑,独自一人来到了教练场。
随着苏钊玥与蒋婕离开书院,原本的八人切磋小队只剩下了宋良宵与秦柯二人,早已在前两日就已解散。
宋良宵独自一人打了一套军体术又练了一遍军刀术,却发现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没有对战切磋的小伙伴后晨练时间好似过得特别的漫长。
无奈,她轮流练了好几遍军体军刀术,这才熬到了早膳时间。
用过早膳后,宋良宵准备回斋舍洗个澡,正好碰到巡楼回来的冯值守,回想起自己昨夜哭得稀里哗啦的傻模样,她不好意思的朝冯值守笑笑招呼道:“冯值守,早啊。”
冯值守瞥了她一眼后,是冷哼一声道:“哼!不早了!”
随后重重关上屋门,宋良宵摸了摸自己鼻子,悻悻返回斋舍。
上午,放堂后,傅成山把宋良宵叫到了院教小院。
花厅内,除了徐朗之外还有一位穿着淡青色裙袍,举止端庄,面容秀丽的夫人。
宋良宵心绪微沉,好快,这才第二日就要给自己换院教了?
她给徐朗行礼后,便听得徐朗笑着与她介绍道:“宋良宵,这位是尤夫人,亦是我们西院一位非常有名的女院教,接下来你再跟着成山也学不到什么适用的课业,尤夫人学识渊博,不如跟着尤夫人,相信她定能帮你离开书院后更好的在大望生活。”
宋良宵没有拒绝,她朝着这位尤夫人行了见师礼:“学生宋良宵,见过尤院教。”
尤夫人面上带笑,暗地里却也在观察着宋良宵。
昨日徐朗上门来访,说有名欲要参军的女学生被木兰军刷下希望在最后这小半年内她能够帮忙接手教导这名女生。
当时,她是非常吃惊,一是自己从未听过书院中有女学生愿意参军却被木兰军刷下的事,按理说就算学生不是很优秀亦都有三阶,以木兰军缺人程度也都是先招揽至军中先行培养,绝无不适合一说;二则是自己虽然是书院院教,但只是挂名实际本职乃是官媒,书院女学生本就极少,她给女学生们授课时间并不多,也就一月一两次,还是自愿旁听原则,只有在最后一年西院有临近离院还未有心仪对象的女学生,她才会替她们牵线搭桥,像这样一对一带着学生授业可是从未有过。
尤夫人下意识认为自己要接手的女学生应该并不好教化,其实不论在书院还是在外边,这样难以牵线搭桥的女子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不难对付,但需要花费不少心思,容易影响心情。
无奈书院这边已经决定要交给自己,就算不想接手亦无可奈何。
熟料今日一见,发现却并非如此。
少女不但容貌出挑,楚楚可怜,性子似乎也温软谦虚,完全不似自己以为的难教化者。
看来只是自己敏感,并且对方看模样确实也不适合参军。
这样的学生她还是非常愿意带一带的,尤夫人掩唇笑道:“好孩子,徐院教既然把你交于妾身,妾身定会带在身旁好好教导,亦让你少走些弯路。”
宋良宵笑道:“那便有劳尤院教,不过,学生之前一直在跟傅院教学习亦有一年多,之前学的课程学生依旧不想放弃,所以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在不影响尤院教授课的情况下,学生能同时继续再跟着傅院教学习么?”
“这……”尤夫人没想到她竟会提这样的问题,再看那一双鹿眼带着期盼望着自己,她一时倒也难以拒绝,不由看向傅成山与徐朗。
只是两个大男人,前者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后者则假装观望庭院里的景致,无一人说话。
尤夫人想了想,觉得对方本来就是女武奇人,听说资质亦非常不错,还是去年演武个人战第三名,若是拒绝了说不定会让对方从心底生出对自己的抗拒,她们这些做媒人的最清楚,一门婚事若想要说成功,说媒对象对媒人的信赖可以说至关重要,便同意道:
“既然你有心继续学武,多一门技艺在身也是件好事,以后只要不是我授业时间,傅院教不排斥,你可以像以前一样。”
宋良宵喜道:“那学生多谢尤院教成全。”
尤夫人含笑点点头,非常满意她的客气有礼。
“妾身的授学堂在西院东南处的簪花小院,明日巳时,妾身在书房里等你。”
拜别尤夫人与徐朗后,傅成山跟着一路宋良宵至食舍前。
末了,一直沉默的他突然开口:“宋良宵,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马上要嫁人吧。”
宋良宵笑笑没说话。
傅成山啧了一声后道:“那你且再等上一两日,我想办法总会有的。”
宋良宵颇为诧异,听其意思似乎有办法能够让自己摆脱现在的处境?可她并不觉这条书院隐性规则是傅院教一人便可反对的。
不过直到傅成山离去,他都未曾有说是何办法,只是让自己先暂时忍耐一会。
次日巳时,宋良宵准时来到簪花小院。
尤夫人身前已经摆放好一整套茶具,茶盏中冒出的水汽氤氲,茶香芬芳,窗棂外石榴压枝,赏美景品茶,有种能让人放松心情的氛围。
行礼后,尤夫人招呼宋良宵入座,并也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闲聊般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妾身唤你良宵可好,你也不必唤妾身院教,唤妾身尤夫人便好。”
宋良宵从善如流:“好,尤夫人。”
尤夫人颔首再道:“良宵,妾身观你今日与昨日都是穿着书院制式劲装,可是不喜裙装?”
宋良宵不好意思笑笑道:“倒也不是,学生就是纯粹的穷,一件罗裙大半枚银株,学生买不起。”
尤夫人拿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差点泼出茶水,好在她反应够快迅速掩饰道:“原来如此……那良宵可有什么想学的?在妾身这处和其他地方不同,并不会强制你们一定要学什么,你们完全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技艺,不过妾身可不会舞刀弄枪,除此之外像女工、茶艺、插花、声乐、舞技又或者投壶、击鼓等各种游戏甚至中馈之道妾身亦都有涉猎一二。”
这边宋良宵听着却是在心中略松口气,情况比自己预料要好,就算书院想要她在离开前能够定下门婚事也并不会强迫自己去学大望那些为人妇的规矩。
遂她直接开口道:“说来惭愧,学生大字不识一个,夫人说这些我都不太懂是什么,不若夫人从头教起,先教教学生认字如何?”
尤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新收下这名学生不但穷还目不识丁,她在脑海中回想一遍自己看过的案牍,总觉得上边记录多少有些片面,怎会漏了那么多的重要信息?
无奈之下,她只得接受自己这名学生需要从头开始从认字教起,并不断宽慰自己,只要能将此女培养成为知书达理长的贤内助,许户好人家,将来便也算是桩功德。
于是从这日起宋良宵开始正式跟着尤夫人学习。不过尤夫人平素公务好像特别繁忙,也就亲自带了她两日,再往后往往四五日才会来一次替她授业兼检查功课,其他时间也都是宋良宵自行安排。
就这样白日在尤夫人在时宋良宵便跟着她巩固学习千字文第一卷,晚上则回冯值守处学认新字,而且这位尤夫人可比冯值守阔绰多了,给宋良宵授业用的都是上等牙雕笔白雪纸,就连《千字文》亦也是精装版,什么都不用宋良宵准备。
白日若尤夫人不在宋良宵便依旧跟着傅成山一起习武训练,日子倒是比之前过得还要更舒坦。
眨眼一个半月时间过去,这日,尤夫人从外边给宋良宵带了好几本图绘。
她含笑道:“良宵,这都是最近市面上闺阁姑娘们喜欢看阅的图绘本,每一本都是一个小故事,以大量精美绘图为主,简单文字注解,十分适合初学认字者阅读,妾身想着正好可以给你打发时间用,便借了几本过来让你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