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家门口,宋良宵脑海还在回荡着封习那句:接下来咱们吃喝拉撒可都要呆在伐逆营里了……
她痛苦的抱住脑袋,正准备进府,突然想到今天大贵兄是不是已经回望京了?!
不行!她马上就要去天宫“坐牢”了,今日得马上找大贵兄好好诉诉苦,接下来几日若不好好亲近亲近,也不知后边两个月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想着她直接一转身,又翻墙入了隔壁谢府,全然忘了上一次教训。
她在谢府里一路疾奔,来到小楼下看到大贵兄卧房里点着灯,心中一喜:他果然回来了!
于是直接跳上二层,猛的推开谢大贵的卧房门喊道:“大贵兄!你可回来了!你听我说……”
但见背对着她坐在床头的身影一颤,然后啪嗒一声,有什么很轻的东西落到了地上。
待那身影回过首,宋良宵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我记得上次好像说过,让你进来别翻墙记得先敲门。”
第404章
这是谁?
嗓音确实还是那个熟悉的嗓音,连语气里带着的无奈与纵容都分毫不差,但这张脸……
这是怎样颠倒众生的容颜,美到已经超越了性别,只一眼便惊心动魄。
恍惚间宋良宵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聊斋,那些魅惑人心的精怪被撞破原形那一刻是不是都这样说的?
本能的她声音跟着一起颤抖道:“大,大贵兄,你被狐妖上身了?”
本就好奇她反应的谢大贵先是一愣,旋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配上被风吹得摇曳不已的烛火,宋良宵差点要高喊出那句:汰!妖精!还我大贵兄!
但很快阵阵大笑声从其胸腔处爆出:“噗,哈哈哈哈哈……”
甚至到最后他不得不捂住肚子弯下腰眼角发红险些笑出泪来:
“宋良宵,你平日看的都是些什么话本呐。”
见其笑得前俯后仰,宋良宵终于也缓过神,尴尬又谨慎的看了半响,这才迟疑走到谢大贵跟前,轻轻捧住这张殊色容颜。
接着她缓慢的用手遮住他唇鼻,然后是额头、眉毛,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紫色眼睛。
是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般眼神世间唯大贵兄独有,偶尔望入自己都会忍不住沉溺于其中,任谁都无法模仿。
松开手后,她突然发现在大贵兄左眼睑上有一道非常显眼的疤痕,方才被披下的发丝遮盖着,这会贴近后尤为显眼。
她心微沉,忍不住问道:“这道伤是怎么来了?”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谢大贵在触及她眸中担忧,眼神亦不自觉变得温柔,轻声道:“旧伤,自己划的。”
宋良宵心跟着紧缩了一下,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自己用刀划伤自己的脸,还是这么美丽的一张脸。
她皱着眉忍不住抬手轻轻摩挲着这道伤痕,喃喃道:“这深度你下手是有多狠呐,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是眼睛都给挖出来了吧?”
说着尾音竟是止不住轻颤起来。
谢大贵轻笑,攀上那只抚摸自己伤痕的手拉顺势将她整个人都带入自己怀中。
“良宵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宋良宵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衣襟,小声道:“你说。”
他不知道这一刻她已等待许久,现在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宁静的夜,一盏摇曳的油灯,伴随着谢大贵略显低沉的声音,一个少年的往事于微光前娓娓道来。
但这可惜的是并不是个美好的故事,过程既苦涩又无力,如同在泥泞与腌臜中前行,黑暗得看不见意一丝的光明。
等到故事说完,谢大贵的衣襟便已湿了大半。
他心爱的姑娘在他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在一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宋良宵恨自己无知又无能,除了哭和用力将他抱紧便再也做不到别的。
谢大贵微叹口气,便是知晓揭下面具后便要说出过往,免不得要惹她难过,尚且找不到好的说辞方才犹豫许久。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自己衣服便全湿透了,他只得把脑袋死命往自己胸口埋的宋良宵挖出来,让其直视着自己眼睛。
泪眼朦胧中,宋良宵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在谢大贵眼上那道疤痕轻柔的落下了一个吻。
从那倾泻的泪光中,谢大贵看到了满怀爱意的怜惜。
便是这一刹,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曾一度厌弃名字的真谛。
“所以,我原名谢怜卿,怜爱的怜,为卿倾心的卿……”
他收紧手臂轻咬住她的唇,将之压倒在了床榻上。
“良宵,怜我。”
……
清晨,宋良宵是被照在脸上的晨光给唤醒的。
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日那套衣衫躺在大贵兄的床上,哦,忘了,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唤其谢怜卿了。
只记得昨夜迷迷糊糊,手软脚软如同飘在云端,奈何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怪只怪近几日各种令人怀疑人生的事接憧而至使得自己精疲力竭,太舒服了倒床便睡。
不过也是托一觉的福,此刻宋良宵觉得自己容光焕发,精神极好。
但环顾四周,发现谢怜卿并不在屋内。
她用清水擦了把脸又用牙粉漱了口便走下楼,正好看到对方在往小院里纳凉时用的矮藤几上摆放早饭。
谢怜卿见她下来是招呼道:“洗漱好了就过来用早饭。”
此时他面上未戴面具,顶着那张过分妖孽的脸,使得宋良宵晃了一下神:原来昨夜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视线又忍不住落到那道伤疤上,她宁愿从未有谢怜卿只有谢大贵,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做个普通人,也从不曾被这世间残忍所伤害。
想着她哒哒跑了过去,拉住谢怜卿衣襟将他拉下与自己视线齐平,在对方有些错愕的目光中重重地亲了一口那道疤痕。
“以后每天亲一次,就不会再疼了。”
谢怜卿勾起唇角,伤已痊愈,仇也报完,时间也早已抚平伤痛与不堪,但她的心疼他依旧受用。
轻轻的回吻了一下她的鬓角道:“一次怕是不够,不如以后早上起来亲一次,晚上睡前再亲一次可好?”
宋良宵脸瞬间就脸红了,这张妖孽脸离她太近,心脏实在遭不住啊!
她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对视道:“对了,以后我该叫你谢大贵兄还是谢怜卿呀?”
谢怜卿顺手替她拉拉来一张矮凳道:“随你喜欢,无论哪个称呼都是我。”
宋良宵坐下认真思考一会后道:“唔,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唤大贵兄吧,私下里时我便唤你怜卿可好?”
只是当怜卿二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后记忆瞬时复苏,那声:良宵,怜我,回荡在脑海让她脸又再次通红:要命!这个称呼真的只能私下才叫,不然她怕自己会直接面部血管爆裂而亡。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臊意,发现旁边却没了声音,一扭头便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潋滟紫眸,他,他居然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
她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炸毛道:“看我脸干什么,吃饭呀!”
可谢怜卿依旧不为所动,眼底的明暗交杂,一笑生花,薄唇轻吐道:“……秀色可餐。”
宋良宵只觉热血往脑门子上冲!就算是谢大贵那张寡淡的脸她都受不住,更不要说现在是顶着张妖孽脸的谢怜卿!
她只能佯装凶恶挥挥筷子道:“你再这样,我,我可就要把你就地正法了!”
谢怜卿忍不住笑出声来,便也不再逗她,遂将粥推到她面前道:“好好好,先把粥喝了吧,不然我怕待会你没力气对我正法。”
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在逗自己,宋良宵气鼓鼓的接过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一碗粥下去,人和肚子都舒服多了。
直到此时,她方才想起自己昨夜找谢怜卿是有正事要说,不是真只为夜会情郎的。
“昨夜来不及说,就在三日前朝堂成立了伐逆军,并册封我为伐逆军统帅,让我于年后率兵南下讨伐大青逆贼。”
谢怜卿昨日傍晚才入的望京城,还未来得及了解近几日城中消息。
听她这么一说,眉头瞬间皱起,显然此事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朝堂会派兵讨伐大青逆贼是十有八九之事,会强制宋良宵上战场对付齐玮也在意料之中,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直接将宋良宵封为一军统帅!
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察觉到宋良宵的去意才下了这么一步棋,这一招真打得他们是措手不及。只能说朝堂真是好魄力,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领兵打仗,显然宋良宵真是让他们忌惮到了极点。
“朝堂就不怕派你个愣头青带兵上战场输得一塌糊涂。”
“大概也怕的吧。”宋良宵又给自己塞了个小笼包道:“所以他们还给我弄了个监军,这两日我都快被那位监军给折磨死了,而且听说等紫貂军余部进京归入伐逆军后,我们还得住在营里整合练兵备战十二月军演,怜卿,你说我要怎么办?”
她这叭叭叭一顿抱怨,谢怜卿也只听得个五分明白,不由揉了揉眉心道:“你先慢慢从头说起,说完我们再分析。”
于是宋良宵从朝堂突然册封她为统帅开始一直到参加朝会又被封习抓去开会干活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谢怜卿听完沉默一会后道:“该说是你运气不好,还是运气不好,正好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战争。如今木已成舟,你也接了统帅一职,要么不管什么收尾不管这堆烂摊子,我们直接逃离大望,要么就先将眼前任务完成,你想怎么选?”
宋良宵瞪着眼道:“我就是苦恼才问你,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谢怜卿失笑:“在良宵眼里我究竟是有多大本事,竟都能与朝堂抗衡了,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路只有两条,所以只能你自己选。”
宋良宵撇撇嘴,倒不是说她觉得谢怜卿本事大过朝堂,只是有他商量比较安心,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偶尔还可以放空一下脑袋。
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正如谢怜卿说的摆在自己面前就两个选择带着大家一起跑杀出条血路,不然就继续完成任务再跑。
要怎么选?
第405章
选个头啊!
宋良宵又往嘴里塞了两个小笼包!
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否则这两日怎会任由那个封习牵着鼻子走。
再看向谢怜卿,对方一副早已猜到的模样含笑望着自己,宋良宵微叹:“怜卿,再等等我。”
等我这两个字她这大半年都不知说了多少次,只希望这真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