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为了躲避恩佐的横踢,她侧身翻滚,刚好面对着平述和加西亚的方向。
“我在想什么?当然是我喜欢的人咯。”
不甘示弱地抬膝回击,一个聪明绝顶的想法已然在宿柳脑海中生成。
“喜欢的人?原来宝贝这时候还在想我,我很开心哦。”
“又不是你你开心个屁。我都跟你分手了,怎么可能还喜欢你。”
“不是我,那还能是谁。”恩佐显然没信。
但无所谓恩佐信不信了,聪明的小脑瓜已经替宿柳作出了最好的回答。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藏在暗处的、用精神力窥探着这方位动静的众人,都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除了恩佐。
他很自信,铁了心地认为宿柳在气自己。他们是世界上最默契最幸福的情侣,他爱宿柳,宿柳也喜欢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我喜欢的当然是……”
话音响起的瞬间,不下于六个人同时提起了心脏。这句话如丝线,操控那些压抑着浓郁占有欲的家伙,让他们傀儡一般,被她轻轻的一句话高高吊起。
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惴惴不安地一上一下。
在表世界声势煊赫、权力滔天,只言片语便能主宰他人命运的几人,静静等待着这句未完的话语。
仿若等待命运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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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西亚:卖惨男人最好命
恩佐:自信男人最好命
平述:我让你俩都没命
小柳:?你们不要命我要命!卖命啦,五块钱一条!
有奖竞猜,小柳会回答谁的名字?
【回答名字即可,截至下一章发出、答案揭晓前,回答正确的宝宝将会获得由苯人独家赞助的小红包一枚(请速速参加大人们!!)】
第90章
“我喜欢的人是……”
空气安静得可怕, 连呼吸声都消失,只剩下砰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脏,跳这么激烈要怎样?
后背莫名焦灼, 宿柳回头,身后没有任何人。
奇怪,她分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不,不是有人, 而是仿佛数以万计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睁开,同时望向她、锁定了她。
挠了挠后脖梗,宿柳抬头, 唇瓣一张一合, 缓慢吐出一个姓名。
就在刚刚,和恩佐你来我往交手的过程中, 她无意间转头, 正好对上依靠在墙边的加西亚的目光。
恩佐不是不愿意分手,觉得她只是在说气话吗?
那她就告诉他, 为什么她铁了心要分手。
只是变心还不算, 如果说, 他伤害了她喜欢的人呢?
这个理由足够有说服力了吧?足以让恩佐哑火了吧?
自以为找到了绝佳借口的宿柳暗中夸赞自己足智多谋, 眸光凝在加西亚茫然无措、凄惨怯懦的脸上。
她张开嘴, 刚要说出加西亚的名字, 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素色的鞋, 再看过去时, 视野中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就被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遮得严严实实。
嗯?视线顺着那令人赏心悦目的长腿上移, 滑过宽松上衣下紧窄的腰线——不怪她注意力跑偏,这衣服太薄了,她看过去就能看到线条啊!
最终, 宿柳的视线定格一双剔透的浅色眸子前。
她和平述对视了。
宿柳清晰地看到平述轻轻摇了摇头,抿唇抬眸看着她,温和的眸光里似乎闪烁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清隽的身影把加西亚完全挡住,鬼使神差地,在那个名字即将吐口而出前,她换了口型,缓慢又坚定地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平述。”她说,“我喜欢的人是平述。”
走廊顶部不稳定的灯光猛烈闪烁了几下,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电闪雷鸣,只是没有声音,却弥漫出飓风降临般的可怖气压。
那灯泡是年久失修了吗?剧烈的闪光似乎是它的回光返照,转瞬间便归于长久的死寂。
黑暗的走廊中,有什么巨大而恐怖的在阴影酝酿着,“砰砰”跳动的心脏声也归于寂静,令人窒息的氛围下,唯有宿柳一个人安然自若。
不是她太粗神经——早在她的目光停留在加西亚和平述所在的角落时候,沉重的精神力压迫就遍布整条走廊。
各色各样的精神力彼此攻击着抢占地盘,精神力的主人释放出力场试图逼退其余人。他们不动声色地厮杀,巨大的扭曲影子在身后张牙舞爪,人的外壳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的体面也抛之不顾,嫁祸、偷袭,各种阴险的手段都使上了,唯独偏偏避开了宿柳所在的位置。
像是被宿柳圈养的狰狞怪物,彼此你争我抢暗中使绊子,却在面对主人时乖乖地收起獠牙,唯恐伤到主人分毫。
唯恐暴露出自己的怪物本能被主人弃养。
是加西亚?这个贱人最会勾引人,贫民窟学来的下贱做派,胆敢弄脏她的眼睛吗?
是平述?这个假圣父最会拉拢人心,不过伪人一个,说着苦修清修,竟敢破戒去招惹她吗?
祂们争吵着、咒骂着,宿柳看不到的角落里,呓语四起,如无数虫鸣,又像宇宙深处传来的古神呢喃,絮絮如雾,模糊不清,只要妄图聆听、解读,便会让人陷入彻底的癫狂。
“……宝贝,你在开什么玩笑。”
顿了顿,恩佐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眼圈红透,唇上的血色却尽数褪去,在那头灿烂的金发下显得更加苍白、虚弱。
“别骗我了宝贝,我们不闹了好吗?”他朝着宿柳伸出手,微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微微颤抖的手掌却暴露了一切。
他最初以为她会说出加西亚的名字。他并不担心,因为很显然,加西亚或许长了张讨她喜欢的脸、能伪装成让她放松的性格,可这么久接触下来,她不可能不清楚加西亚骨子里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本质。
这种墙头草一般的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可是……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平述”这两个字。
为什么是平述呢?怎么偏偏是平述呢?
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平述。
恩佐的心情恰恰也是黑暗中偷听的所有人的心情。他们的想法出奇一致——为什么偏偏是平述?
除了平述以外的任何一个名字,都可以用借口、玩笑、气话、肤浅的好感来解释,唯独平述。
即便并没有和她时刻相处,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始终在注视着她、感知着她。所以知道她最初有多依赖平述,所以知道她曾经多么亲近平述,所以目睹过她为平述的原理而郁郁寡欢,所以察觉到她多次投向平述又黯然收回的视线……
怎么就、偏偏是、平述呢?
宿柳看不到的世界中,剧烈的杀意尽数涌向那个站得端正的青年,各色颜色混杂着,斑驳到近乎灰黑色的尖锐精神力如触手般抽来,不露声色地污染平述。
但在宿柳看来,他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看起来圣洁到高不可攀,却又莫名令她感到亲切的平述。
“我没跟你开玩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平述投去一个道歉的眼神,对不起了平述,我好像被鬼附身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想说加西亚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变成了你的名字。
对不起平述,我没想拉你下水的,等解决了恩佐我一定诚挚上门道歉!心中疯狂作揖,宿柳收回目光,瞪着恩佐,“我就是很喜欢平述,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哪怕和宿柳确认了关系,在听到她亲口说在黑鸢尾最喜欢的人是平述、最想亲近的人是平述时,他也免不得愤恨。对平述的嫉妒曾一度冲昏了他的头脑,但偏偏他了解她,知道偶尔欺负欺负加西亚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会让她生气,但也没那么生气。
而平述是她亲口认证过的在意,被她归为“自己人”的范畴,他如果敢伤害他,她一定会再也不理他。
所以他才只敢在暗地里找平述麻烦,才只敢一边为正牌男友的身份窃喜、一边自卑扭曲地去恶心平述这个“白月光”找存在感——如果他知道平述会因为两人恋爱而疏远宿柳,那他一定第一时间放鞭炮敲锣打鼓地去找平述炫耀。
哪怕宿柳说对平述的喜欢并非暧昧的情感,他也将平述视为劲敌,不敢松懈片刻。
正是因为曾压抑过这么多阴暗的情绪,他才这么不愿意接受。
紧攥在腿侧的右手几乎要把掌心掐烂,恩佐却还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她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会让她想到热情温和的金毛犬。她对毛茸茸的犬类动物总有着天然的耐心和喜爱,他身上流淌着狂蹈之狼的血液,当然不屑于和狗相提并论。
但,如果她开心的话、如果她喜欢的话,装作一条狗又何妨呢?
总归不过是收起獠牙、摇摇尾巴,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当然能做到。
近乎惨然地笑着,精神已经崩溃,半边身体在失控的金色火焰下焚毁。半边脸上流淌着火焰、连眼眶骨都烧没了,只有模糊的蓝色眼眸笑着望向宿柳,恩佐却还坚持着向她伸出左手。
“宝贝,回来。告诉我你是在骗我,好吗?”
“不好。”
看恩佐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宿柳咬咬牙。
左右平述就在身前不远处,她迈开腿,三两步上前,一把拉过平述的胳膊往下一拽,轻而易举地将他拉弯了腰、拉向自己面前。
并不敢看平述的眼睛,宿柳的心砰砰跳,好像前所未有地清醒,又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她动作很快,四肢却轻飘飘的,脑子也在空中跳舞。
眼帘垂着,弯而翘的睫毛颤颤,像暴雨中挥舞翅膀的蝴蝶,在风吹雨打下努力追寻自由的痕隙。
没再说什么,她仰起头、踮起脚尖——又或者没有,总之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搞不懂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平述被迫俯下身来,高高的明月不就清风,却在暴雨中坠落入池底。柔软的唇贴上另一处潮湿温热的缝隙,扇动的睫毛扫下令人酥而麻的痒意。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封闭的走廊上无端刮起飓风。
真实的飓风。
飓风把宿柳和平述分离开来,那能杀人的力道肆虐着卷走平述摔下,却如和缓的浪潮般轻轻拍打宿柳的背脊,将她托举落在平地。
并不算宽阔无边的走廊上,一个接一个浮现出好几道身影。
颀长、清俊、高大……
头脑恢复清醒,慢半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宿柳的脸上茫然一片。
这里的黑暗毫无存在感毫无牌面,至少不能阻挡宿柳的视力,也无法阻挡那些针锋相对的敌意和剑拔弩张的杀意。
更无法阻挡那些在野蛮疯狂中阴暗滋生的扭曲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