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加西亚遍体鳞伤, 看起来惨不忍睹,就连一向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也被毁了。
残缺的艺术品远比完整的更令人珍惜。不是不知道加西亚每次被打都多半是由于他自己主动找事儿,在宿柳心中, 加西亚早已和“漂亮废物”、“嘴贱人怂”挂上等号。
他是嘴贱聒噪,但这不妨碍她欣赏他的美貌——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正式因为知道加西亚平时有多爱美,宿柳才无法接受恩佐的行为。
恩佐恶劣的形象在她心中更加深刻,她更加愤怒。
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算什么?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她怒气冲冲地抬头, 正好看到恩佐还未收回的、恶狠狠警告加西亚的威胁眼神。
“恩佐!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对对,说得没错。狼和狗没差的, 恩佐是狗嘛, 说不定私下里就会偷偷吃屎呢?
看到宿柳指着恩佐的鼻子骂,加西亚幸灾乐祸, 恨不得化身为宿柳猛甩恩佐几巴掌。
装作擦泪掩面偷笑过后, 加西亚抬起头,刚准备继续观察两人动向, 就撞见平述远远望过来的、眸光深深的眼神。
下意识收回视线, 却在后一秒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心虚, 加西亚硬气地回视过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吗?
你自己长得不好看, 也不能盯着我看吧?
平述微不可察地轻轻皱了皱眉, 张了张嘴巴, 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被突然传出的清脆响声打断。
“啪”地一声, 接二连三的“啪”声。
“还在狡辩!”是宿柳的声音, 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你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我们再也不会和好了!我讨厌你恩佐!”
耳光很疼,她很用力。指尖轻轻抚过红肿的脸, 被扇到耳鸣的脑袋嗡嗡的,世界都有些眩晕。
恩佐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牵动了脸颊的伤,因疼痛而变形的肌肉走向让这个笑容显得分外怪异。
他垂下头,抬起眼睛,眼眶通红——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怎样。
形状漂亮的眼睛下垂时,颇有些讨好的意味,湿润的眸光仿佛狗狗舔舐主人的舌头,一味地亲近主人,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无助。
“宝贝,我没有狡辩呀,他做了错事,我在教训他,这也算狡辩吗?”
耳朵自动过滤掉她口中的分手,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不让我打他我就再也不打他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宿柳却不理他。
她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抿紧嘴巴,只言不发。
望向他的眼神冰冷,不含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咧开嘴,恩佐问:“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近乎咬牙切齿。
宿柳的眼睛又大又亮,眸光水润,漂亮而有神。黑色的眼睛总是灵动活泼,情绪丰富,无论是私密时刻的羞涩、还是被他惹生气时的恼怒、又或者是谈论过往时的怀念……她的眼睛会说话,只和他说话。
由奢入俭难。见过宿柳那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又该叫他如何面对这样的眼神?
“什么眼神?”宿柳无动于衷。
“……真的要对我这么残忍吗,宝贝?”想去抓她的手,却又被甩开,恩佐这下真的破防,“你在心疼他?心疼那个狐狸精?”
“他是在勾引你!这么低级的手段,你不要被这个贱人骗了!”
“宝贝,你不要那么笨好不好,他是装的啊,你看不出来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他大声,宿柳更加大声。
什么意思啊恩佐!在挑衅她吗?
拒不悔改就算了,还敢骂她笨!可恶啊!
“谁说我没看出来?!”胜负欲上来了,她口不择言,“他勾引我又怎么了?我乐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有文化吗你就骂我,你根本不懂!”
在心底给受害者加西亚道了歉,还没来得及暗爽自己会用歇后语,恩佐就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懂?我不懂?我看你就是在故意气我!”
“宝贝,别气我了好吗?我们和好好不好……”
“放开我!谁给你的自信啊?你谁啊我要故意气你!”
那双忧郁的眼睛又浮现在脑海中,宿柳深吸一口气,正义感爆棚,甩开恩佐的手指责道:“你真是太差劲了恩佐。面对那么忧郁的双眼,你不仅丝毫不愧疚,还在这里争风吃醋,你真是没救了!”
“反正我们彻底掰了,以后不准再来找我!”
“我、不、允、许!”再次被甩开手,恩佐也不装了。
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又何必隐藏自己的本性?
“忧郁的双眼?”他指着加西亚质问,“他只有一只眼睛,哪来的双眼?”
猛然被拉入聚光灯下,加西亚是个优秀的演员,临场发挥能力很强,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悲伤的神情,似乎在缅怀自己逝去的双眼。
“你简直不可理喻!”宿柳被气笑了。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恩佐居然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她狠狠推了恩佐几把,把他推得一个趔趄又一个趔趄,直到他被逼至墙边,她才收回手转身就走。
从地上拉起加西亚,她正准备带着他去一楼医疗室,却又被恩佐从身后追上。他并没有伸手抓住她,而是用精神力拽住了加西亚的脚踝。
“放开。”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不要。”恩佐似乎也恢复成从前那样,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好像对他来说一切都易如反掌。
“宝贝,你可以走,但你不能带走他。”
“凭什么?”宿柳不听,拉着加西亚就要继续离开。
“不凭什么。”恩佐的声音有些无奈,仿佛是她在无理取闹,“只是既然我们分手了,那你就没资格阻止我。”
有恃无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说,宝贝?只有我的恋人能命令我,你要对我发布指令吗?”
不要脸!简直不要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宿柳不可忍!
她被恩佐的无耻程度刷新了三观,愤而转身,捏起拳头就朝他的脸上挥去。
她放弃沟通了,对付这种无耻小人,还是拳头更有用。
两人瞬间扭打做一团,你来我往,彼此出招拆招,不像是一对儿刚分手的恋人,倒像是拳击场上互相博弈、竞争的拳击手。
他们打架的功夫,加西亚偷偷挣开了脚上的精神力绳索,不动声色地蚕食着其上蕴含着的、狂蹈之狼的力量。
一边修补身体,一边破口小骂。
“贱人,玩得过我吗你?打我的时候多风光,只会逞威风的莽夫,现在不还是被分手?呵呵,知不知道在道上混靠的是脑子啊?蠢货!只是分手可便宜你了,最好把你打死、打废!”
伤太重了,即便反吞了一些恩佐的精神力,也无法弥补自身力量的亏空。疼得倒吸冷气,加西亚却还记得只治疗体内和精神上的这些比较严重的伤,特意把体表能看到的皮肉伤口留下,以免伤好了没办法找宿柳卖惨。
身上越疼,加西亚骂恩佐就骂得越起劲,靠这种方式泄愤麻醉自己。
他骂得专心,因而没能注意到平述已经走到身后。
“死不掉吗?”
很遗憾、很平淡的嗓音。
加西亚被吓得神经一抖,差点没控制好精神力、险些惊动恩佐。
“卧槽?原来是你啊……”抚摸着自己漏了个大洞的胸口顺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还能呼吸,加西亚不耐烦道,“别来添乱行吗?烦着呢,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他太过于专心修补精神,因而忽略了,这样冷淡而无情的话,居然是从一向“与人为善”、以和为贵的平述口中说出的。
垂眸看了几眼加西亚,眸中淡淡的轻蔑是任何一个认识平述的人见到都会觉得惊诧的。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控着自己的精神力吞噬加西亚身上的荆棘之母的力量,平述重新朝宿柳和恩佐看去。
那边,两人正打得火热,看得出来,宿柳和恩佐都拼尽全力,一点没有放水,拳脚相接之间都带着十足十的认真。
两人都是战斗脑袋,宿柳倒是还没忘记自己的愤怒,冷着一张脸,不语,只一味挥拳。另一边,恩佐却已经完全兴奋起来,几乎忘记了两人刚刚还在激烈地争吵。
“宝贝,你的拳头还爱我。”
打着打着,在宿柳的拳头再一次擦过脸颊的时候,顶着凌厉的拳风,恩佐忽然不再闪避,硬生生扛下这一拳。
随后他轻轻圈住她的手腕,吻了吻她的指节,“熟悉的力度,宝贝,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黏糊糊的态度让宿柳觉得恶心。
他以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又不是在调情!
这次她可不会和他打到床上去!
只是嘴上说归说,恩佐倒没有因为所谓“拳头爱我”的荒谬理由停手,说完这句话后趁机抓住她的胳膊,瞬间发力将她掀飞出去。
“爱你个屁!”后空翻勉强稳住身形,躲过恩佐的乘胜追击,宿柳怒骂,“你要不要脸啊?我根本不爱你!”
“不,你撒谎。”恩佐的语气前所未有平静,“你不爱我还能爱谁?只要没变心,那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疯子!真是疯子!完全不能沟通的疯子!
用拳脚已经发泄不出心里的燥火,就算打得恩佐鼻青脸肿,宿柳也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不仅毫不解气,反而还被卸去了力道浑身不适。
她不能输,无论是身手还是嘴巴,都不能!
心思已经完全不能集中在战斗上了,宿柳眼神乱飘,因为脑海一团浆糊而无意识左顾右看。
注意到她的不专心,恩佐有些不高兴,舔了舔嘴唇,抬肘攻击她的胳膊,道:“专心点宝贝,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反正不是想你。
我就算想一头猪也不会——
哎?
懒得回嘴了,在脑海里唇枪舌战之间,宿柳忽然福至心灵。对啊,想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想恩佐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