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会被开除。
清洁工终生制岗位, 此终生意思是——除非人死了, 不然都必须一直留在黑鸢尾干活, 直到被他们这群容器搞死、或者因为直面了太多污染而san值清空而死。
总而言之,无论是容器还是清洁工,凡进了黑鸢尾的, 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不过这一点倒没必要给宿柳知道,她对这里越无知,就越便于他利用。无知者无畏,正是因为她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存在,才敢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他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疯狂恶心胥黎川、疯狂恶心胥黎川、疯狂恶心胥黎川。
在宿柳看不到的角度,加西亚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他笑得快乐,似乎已经看到了胥黎川被“攻略大作战”气到破防的那一天。
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直到平述从6号房门前走来,催促宿柳去医疗室治疗,加西亚才恋恋不舍放她走。
“不要忘记我们的计划啊!”
临走前,加西亚神秘地眨眼,又做了一个噤声的保密手势,“这是属于你和我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平述哦。”
宿柳了然地拍了拍胸口,给他比了一个respect。
“你们已经有秘密了吗?”
平述本来还想掺扶一下宿柳,毕竟她的手脚还在渗血,看起来凄惨万分。但她十分坚强地摆摆手说不用,还原地蹦跶了几下给他证明自己很可以。
无奈,他只好继续拎起她从胥黎川里世界打包回来的大包小包,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这个不能告诉你哦。”宿柳对他暗戳戳的试探没什么反应
被平述按倒在医疗室的床上,宿柳乖乖地任由仿生人护士给她上药包扎。联邦的医疗技术很先进,特效药敷上去没多久,手脚处火辣辣的疼痛就消减了很多,她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
满血复活后,浑身上下的精力又开始泛滥,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你好啊,我是新来的清洁工宿柳,很高兴认识你。”抓住仿生人的手,她热情地招呼对方,“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住在医疗室啊,好独特的宿舍,怪不得我附近的屋子都是空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疗养院里没有那么空旷,几乎每一面墙壁里藏的都有人。
仿生人的录入好的代码里并没有写如何面对热情过剩的同事,护士冷淡地抽出自己的手,整理完医疗器械后就重新回到墙壁里去了。
“好酷!”宿柳完全不介意护士的冷淡,捧着下巴看它离开,满眼都是崇拜。
看她完全没被这件事影响,平述这才放下心来。
“老师的里世界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惹得他这么生气?”
胥黎川此人平常虽然脾气也不好,但从来没有这么大开大合地发作过。黑鸢尾控制不住情绪濒临堕落的人很多,但胥黎川往往是看笑话的那一个,甚至是主导别人情绪崩溃的那一个。
这还是第一次,他亲眼目睹老师的情绪有如此大的波动。
这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宿柳一五一十地把里世界的事情告诉平述,还增添了很多自己的见解。
当然,和胥黎川在床上的那些部分并没有将,他当时叮嘱过她,说不可以和别的男人聊这些。
啃完了宿柳堪比小学生800字流水账般的游记后,平述还是有点不能理解胥黎川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他错过了最关键的一部分限制剧情,因而在他的视角中,胥黎川的所有情绪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这样吗……”平述陷入思索之中。
久久思考无果后,他决定亲自去找胥黎川求证。
失控的容器会被关在三楼的监禁室,按照规定来说,平述自己也是容器,没有资格在不犯事儿的时候进去。
但好在他和霍兰德关系不错,只要不影响黑鸢尾的整体平衡,霍兰德对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很爽快地就给出了进门的权限。
为了让受训者心平气和,监禁室很黑,必须要用精神力视物。但偏偏,胥黎川被打了封闭针,所有的精神力都在短时间内被封锁,只能暂时做一个盲人。
“滚出去。”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胥黎川。他闭着眼睛,被机械臂吊在吊在半空中,头都没有抬。
风水轮流转,很熟悉的姿势,在6号房时,宿柳也是这样的。
胥黎川浑身上下都是宿柳殴打出来的淤青,霍兰德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只稍微让医疗仿生人替他喷了一些跌打损伤喷雾,就把他关进这里。
某种程度上来说,在san值安全的前提下,工作人员怎么对待这群容器都可以,只要他们不死就没问题。
当然,如果不考虑他们背后的势力的话。
即便是胥黎川,这个背叛了家族信仰、让兰心教会像小丑一样被别的教派耻笑的家伙,也仍旧没有被胥家彻底放弃。
霍兰德之所以敢这么干,无非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不弱于胥家,他也不惧怕胥黎川。
“老师,是我。”平述对胥黎川的尖锐态度良好,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您还好吗?我是来找您询问有关……”
“滚,我不想和你废话。”胥黎川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就如同整个黑鸢尾里没有人比平述更了解他一样,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平述。
一个活在理想世界里的极端乐观主义者,总喜欢劝人向善,被兰心教会的所谓自然主义培养成了愚善的傻子。
对别人尚还能再伪装一下.体面,但对平述,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不要在我面前谈论任何和宿柳有关的事情,否则我真会杀了你。”
声音冷,胥黎川的面容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宣告着他岌岌可危的耐心。
平述并不介意胥黎川的威胁,他沉静地站在他前方不远处,不卑不亢地说:“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您却主动提起了她。”
胥黎川破防了。
自从宿柳进入黑鸢尾以后,他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先是喝咖啡被打扰,再是因为她被自己的学生呛声,最后更是被闯入里世界。
在他的视角里,一个卑劣的垃圾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他能容忍她蹦哒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里世界的那群废物,连一个没有异能的垃圾种都弄不死,还被这种货色勾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既然她从里世界出来,这次就绝不会那么幸运了。他可不会像那群废物一样被她低劣的伎俩迷惑。
因为霍兰德的暗箱操作,医疗仿生人只给胥黎川上了消肿止血的喷雾,并没有任何止痛成分,甚至为了能让他快点好,还加了会造成更强烈疼痛但药效更强的药物。
此时此刻,胥黎川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但最疼的还是脸。
毕竟怕真的闹出人命,宿柳避开了一些关键的要害部位,只对着他的四肢和脸招呼,主打一个不一定要你死但一定要你丢人。
但偏偏,对于胥黎川这种人而言,让他死无所谓,让他丢人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脸上的刺痛感火辣辣的,胥黎川心里对宿柳的恨意更甚,笃定了等他出去后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不用找我求情,只要我在黑鸢尾一日,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知晓平述前来所为何事,胥黎川睁开眼睛,碧绿色的眸子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他说得咬牙切齿,“你尽管照看他,除非你24小时把她捆在身边,否则,我有的是手段折磨她。”
放狠话一般说出这番话后,胥黎川就不再对平述做出任何回应,重新闭上眼睛,摆明了要送客。
“老师……”正是因为知晓胥黎川是怎样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平述没再继续劝说。
他收回了准备好的说辞,无奈地叹息一声离开了监禁室。
“那学生就不打扰您了。”
随着平述的话音消散,监禁室的门关上,关门的微弱余震是这片死寂空间的最后一丝动静。
寂静与黑暗将胥黎川淹没时,疼痛变本加厉地涌上来,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狠狠辗过一样。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与痛苦,胥黎川一想到被宿柳当着平述、霍兰德和那对疯狗双胞胎的面按在地上殴打,他就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强制自己陷入休眠,以此来逃避这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胥黎川重新沉浸进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沉睡”之时,里世界的记忆解锁,浪潮一般一阵又一阵地朝着岸边的胥黎川扑打而来。
风平浪静的海面掀起轩然大波,里世界的暴雨和浓雾似乎也一齐漂洋过海来到这里。
乌云翻滚,风暴酝酿着,海啸来了。
这一次,完整的记忆和情感不受控制地倒灌,将胥黎川淹没。
潮湿旖旎的画面不再零散,而是有零有整地呈现出来,将胥黎川本人一起拉近了那个暴雨不停的雾都里世界之中。
在这里,他是陪着宿柳在暴雨街道之中穿行的黎叙,他们一起探秘那栋在三个时空的下的同一座房屋,在迷宫一般的房间里探险,在某种名为吊桥效应的可笑原理下情感升温。
他也是黎叙2号,和黎叙争风吃醋、揣着明白装糊涂、试图用肉.体和来吸引宿柳注意的黎叙2号。
是目睹了宿柳对黎叙偏爱后,分明恨得要命,在心里无数次叩问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面上却要纯真懵懂的黎叙2号。
他更是28岁的胥黎川。那个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感,带着鄙夷、带着想一探究竟的好奇,但更多却只是想要见到宿柳本人的迫切。
他被宿柳一电锯砍下脑袋,在血肉与骨骼重组的间隙中,无数肉芽生长,它们什么也不想,只会喊着“宿柳宿柳宿柳宿柳”,朝着她的方向蔓延,想要抓住她不为自己停留的脚步,只是想多看她一眼。
他是26岁的胥黎川,是里世界所有人都嫉恨、想要杀死却更想要取而代之的26岁胥黎川。
他们一起在雨夜逃亡,开着红色的法拉利驶向目的地不明的远方,迷雾与黑夜为他们让路,死亡的城镇为他们苏醒,所有的风声雨声喧闹声都被抛在身后。
在那辆自由无比的红色跑车上,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只有旷野一般的呼吸和畅快。
他是26岁的胥黎川,他们在狭小的汽车旅馆里做.爱,他拿出前半生的所有阅历和深沉来装作一位优秀的老师,分明自己也一知半解,却装作游刃有余地教她探索身体、教他享受欲望。
他极力隐藏起自己促乱的呼吸,伪装得身经百战,只为了不在她纯澈的、好奇的目光中方寸大乱一泻千里。
他们像两条游鱼,在岸上交融,用自己的体温和湿润来缓解那干涸的焦渴。
后来所有的胥黎川追来,他们跳楼逃跑,从天台上坠落时,他们倒着接吻,世界下沉爱意上升。
世界和天空在眼前倒退着游过,而他们是逆流而上的游鱼,无比自由、无比刺激。
他也是里世界所有未曾和宿柳真正接触的胥黎川,他们站在沉默的雨夜中,举起从因她到来而苏醒的城镇中搜罗来的刀,望着她的眼睛,只是望着她的眼睛。
锋利的刀尖刺向脖颈的那一刻,胥黎川醒了。
四肢传来的钻心疼痛告诉他,他不是任何一个里世界的胥黎川,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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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读取完里世界记忆的胥黎川:
怎么办,收回之前的狠话还来得及吗?
脸怎么更疼了?哦,原来是自己打脸了啊!
第27章
醒来之后仍是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