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声很大,遮掩了若隐若现的声音,在暴雨哗啦作响的夜里,狭窄滚烫的浴室里也下起温暖的大雨。
“所以,我摸这里,你很舒服吗?”
“这里呢?你反应好强烈,那掐一下可以吗?”
“还有这儿,为什么你不动一动?”
透过水声,只有好奇的女声清晰传出。
她一会儿摸一下这里,一会儿抓一下那里,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势必要把一切的未知都在胥黎川身上探索殆尽。
“对,就是这里,哦,好女孩……多、多摸一下,不要厚此薄彼……”
随着课程的尾声,胥黎川起初还有心思引导她,后来却败在她各种各样奇怪的好奇心下,只成为称职的教具,尽职尽责地满足她一切的求知欲。
到最后,浴室里只传出断断续续的剧烈喘息和高亢的某种歌吟。
理所当然的,胥黎川还是如愿以偿在这件狭小的标间睡下了。他睡得很熟,把宿柳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镶嵌进自己身体。
窗外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白噪音,他的体温很高,热乎乎地熨烫着后背,宿柳在这样的温度下也睡得很香。
直到后半夜,胥黎川忽然惊醒。
看着怀中宿柳熟睡的恬静睡颜,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发出有些遗憾的嗟叹。
蹑手蹑脚地起床,他以极快的速度装捡完两人携带的物品,把背包收拾好后,才重新回到床边,轻轻吻着她的下巴把宿柳唤醒。
“醒一醒小柳,我们要走了。”
宿柳睡眼惺忪,还没从尽兴后的疲惫中恢复回来,眯着眼睛恍惚着望着胥黎川,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一边轻轻地亲吻她,他捡起他趁着她睡着后、搓洗干净烘干的新衣服,动作轻柔但迅速地为她穿上。
最后为她套上全新的鞋袜,才把她抱下床,“你讨厌的胥黎川追上来了,我们要换地方了。”
被强制开机,直到听到这句话后,宿柳才真的醒来。
对胥黎川的不满攀上顶峰,她心想,果然是讨厌鬼,大半夜的还要打扰人家睡觉!
半睁着眼睛,任由胥黎川为自己梳理头发戴上特意采买的漂亮发饰,目光掠过在自己黑发中穿梭的那双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时,她想了想,决定收回一部分自己的话。
这个胥黎川还是很好的,很顺眼,也很好用,他除外!
一切都整理妥当后,胥黎川把明显还没睡够、有些无精打采的宿柳背在身后,左手右手都拎着大包小包,朝着天台的楼梯爬去。
宿柳全身精致漂亮到像是马上要去拍杂志,他自己倒没怎么收拾,洗过澡后的黑发还有点湿漉漉的,再加上各种背包,活像一个逃荒的背包客,一点从前贵公子的风度都没有了。
楼下已经有赶得快的胥黎川在上楼了,他了解自己,知道他们就算再怎么彼此看不顺眼,也一定会优先对付共同的敌人——他自己。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背着宿柳大步朝着天台攀去。
老旧的楼房只有六层,破旧的天台上,狂风吹拂,胥黎川把宿柳放下,大包小包背在背后,两人站在摇摇欲坠的天台边缘。
大雨还在下,被雨水打湿的黑发下,胥黎川的眼睛亮到可怕,墨绿色的眼瞳熠熠生辉。
望着宿柳的眼睛,他问:“小柳,敢和我一起跳下去吗?”
轻轻回握了一下手上握得极紧的手,宿柳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兴奋,“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朝着黑漆漆的楼下纵身一跃。
风和雨在周身急剧后退,两人披风戴雨,头朝下坠落。望着脚下冷冽的巨大圆月,闪烁着点点星芒的楼房也在为他们让路,避其锋芒,只在他们身后沉默地哗然,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观众,目睹这场盛大而无声的出逃。
手臂用力,拉近宿柳,靠近的一瞬间,宿柳望着胥黎川脸上灿烂的笑容,也轻轻笑了下,主动攀上他的脖子,活学活用,把在他身上学来的接吻技巧回馈给他。
心跳漏了一拍,而后是更加剧烈、更加失律的剧烈跳动。
胥黎川紧紧拥着她,激烈地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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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读取了这个胥黎川的记忆,猜猜有谁破防了?
第20章
世界颠倒, 万物后退,他们在拥吻。
循着倒退的轨道追寻,雨水的痕迹也清晰分明。某种潮湿阴暗处投射而来的视线令宿柳警觉, 她睁开眼睛,沿着雨水的轨迹望过去。
天台上,从各个角落伸出无数只脑袋,一模一样的五官, 发型装扮各异,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庞上,眼神却全都如出一辙。
含着无机质的阴冷、又带着飞蛾扑火的炽热, 突破了以她为中心的坐标系中坠落与上升的固有曲线, 越轨地笔直奔向她而来。
阴影与天台的灯光照得他们面容模糊,雨水砸落, 身影也越来越远, 唯有那灼如烈阳的视线分外清晰。
初睁眼,宿柳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她睁大眼睛, 还想再仔细看。
下一秒, 所有的胥黎川同时张开口, 嘴角裂开似笑非笑的弧度, 弧度越来越大, 像是要把她生拆入腹。
数不清的唇形在此刻统一, 注视着她, 他们说:
“找到你了, 宿柳。”
她再眨眼,那些密密麻麻春笋般的脑袋消失,无数个高大颀长的黑色身影纵身一跃, 逐渐放大,在夜空中无限逼近。
“专心。别看他们,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
胥黎川伸手触摸她的脸庞,眉眼含笑,目光却有些不爽。
他重新吻上去,重重厮磨她的嘴唇,似乎是对她不专心的惩罚。
轻轻抚摸耳根的手掌上滑,拇指扣住她的唇,掌心覆在后颈,圈住她的脖子强制性把她的所有注意力拉回。
他吻得极为认真,将她从那吊诡的画面中抽离,重新回到他身边,融化在这几乎把雨水也蒸发的炽热之中。
环在她腰间的手也发力,圈住她,在半空中调转方向。
似乎优雅的华尔兹,他主导舞步的进行,揽着宿柳踏空转身,巨大的圆月也被二人踩在脚下。随着倏忽的转身,她的裙摆绽放,凌空盛开蓬松鲜艳的花朵。
落地的速度极快,胥黎川抱着宿柳,在急剧闪退的楼房阴影中,他抱着她降落。
两人的落脚点正是一辆黑色的破旧小车,巨大的缓冲力让车顶凹陷,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宿柳彻底清醒了。
她被胥黎川抱着,一点反作用力都没承受,雨水也被他遮挡了大概,只有裙摆微湿。
“我自己可以走——”
刚说出这话,她才发现身上穿的是条玫红色的泡泡袖拖地公主裙,脚上也是蕾丝袜子和绑带芭蕾舞鞋,踩在地面绝对会沾满泥泞。
刚换上的漂亮蓬蓬裙,被弄脏也太难过了。
但话已出口,再想改口也来不及。话音突然中止,宿柳望着胥黎川,用直白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为难。
湿漉漉的眼睛毫不掩饰诉求,虽是有求于人,却没有任何低声下气的卑微或谄媚。像是某种靠着本能生存的动物,小心翼翼但又狡黠机灵,深知他不会拒绝,仗着这点而得寸进尺。
真可爱,想亲。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眸光却又深了些许,箍在她腰后的掌心愈发滚烫。
本来就没想放下宿柳让她自己走,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摸出车钥匙,按下开关。
明亮车灯穿破雨幕,胥黎川抱着宿柳跑得飞快。身后,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嗡鸣,似乎在为他们的逃亡之路吟唱。
敞篷开关打开,审准副驾驶座,胥黎川把宿柳扔进去,而后动作干净利落地飞身跃进驾驶座、启动车子、踩下油门,驾驶着红色的跑车扬长而去。
警报鸣叫声消退,漆黑的雨幕中,无数道直射的远光灯刺破黑暗,如苏醒的野兽,在接二连三爆发的发动机轰响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追捕“猎物”。
好刺激。
宿柳扒着座椅背,望着黑暗中照射来的白炽光线,目瞪口呆。
她正聚精会神地数着究竟有多少辆车,眼前的车顶忽然升起,遮挡了所有视线,将那些喧闹连同大雨一起遮挡在外。
“不要淋雨,小心感冒。”
她扭过头去,气鼓鼓地正准备质问胥黎川,却见他头也不转,似乎开车格外认真,只百忙之中抽空叮嘱了一句。
男人绷紧的下颌格外性感,因淋过雨,雨珠顺着黑发从鬓角缓缓滑落,配合上他微微散乱的头发,有些漫不经心的性感。
宿柳盯着他,忽然感觉,他和疗养院的那个胥黎川其实不怎么像,长得也更顺眼,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然,和黎叙就更不像了。
他远比黎叙温柔、贴心,润物细无声,不仅了解她的喜好、买的每一件裙子和饰品都让她爱不释手,还很有服务意识,对她的一切都有求必应。
提到黎叙,宿柳忽然想起他让她在门外等他,他和那个最像胥黎川的家伙有事要谈。
他是她在里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两个人一起闯过了那栋房子的三个时空,在瑰奇变幻的时间线里,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现在知晓了他的身份,当初对他的那一份怨怼也烟消云散。一想到她赌气溜走,他出门后空无一人的门外,她忽然生出了几分后知后觉的心虚。
他应该知道了她跟这个胥黎川离开了吧?他会来找她吗?
视线不由得投向还在后方穷追不舍的车群,目光在其中搜寻,想要隔过车身、突破漆黑的雨夜,找到其中属于黎叙的那一辆。
注意到宿柳的动作,胥黎川空出一只手来,攥住她的手腕,“在看什么?”
“黎叙……”话出口,意识到他可能不知道黎叙是哪一个,她解释道,“就是18岁的你。你说,后面追来的人中,有他在吗?”
她只知道里世界的所有人都是过去时间线里的胥黎川,也知道了他们会在死亡后分裂繁殖,却不知道他们的记忆是共享的。
因此在她的认知中,除了鸢尾花疗养院里的那个坏东西以外,别的胥黎川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每一个也都是胥黎川。
胥黎川特意没有告诉宿柳这一点。
他从不认为那些惹人厌烦的假冒伪劣品是自己,也不认为他们有资格共享自己的记忆——哪怕他也反复读取了无数次宿柳与黎叙相处的记忆,甚至潜意识里将故事的男主角替换成自己。
不过是妄想窃取他人生的小偷罢了,不识好歹、不知死活。
只要是敢来夺走宿柳的,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会杀死,一块一块切碎、焚烧成灰烬,直到他们再也不能繁殖为止。
心里想着无数个胥黎川无数种残忍的司死法,他脸上却笑得温柔,似乎完全不介意宿柳当着他的面在想别的男人——哪怕在她的观念中,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不知道,小柳很想让他来吗?”没有转头,他随口回答,问出的问题也似乎只是自然使然。
只有他知道,他在撒谎。
黎叙当然在。就像一条穷追不舍的狗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怒骂、谴责,认为是他抢走了宿柳,一个人舌战群雄,骂所有胥黎川没资格接近宿柳。
果然才18岁,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