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寒芒森然、势不可挡,一击便打碎了知梦斋的阵法……实际上竟然是个果盘?
祝灵犀略感迷茫,但很快便将碎片丢开,叫上戚枫,“走!”
阵法已碎,不赶紧开溜,难道真要等知梦斋的人来“格杀勿论”吗?
两人飞身向方才申少扬所在的琼楼而去,再次引起整个拍卖场的哗然。
知梦斋举办了那么多场拍卖会,历来大盗凶徒不在少数,闹出的乱子也不胜枚举,但那些乱子要么是无聊的私人恩怨,要么是财迷心窍,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场一样热闹,堪称是好戏迭出。
先有人高声争执雅间归属,中有人吹笛强势打破筚篥声,后有人误闯拍卖台又被强势救走——
有心人想一想……怎么这几场好戏,都和天字第六号雅间有关呢?
“砸场子的来了!”有人就坐在拍卖台前,兴奋地一拍大腿,对同伴说,“这是要和知梦斋杠上啊?”
这人能坐在拍卖台前的位置,就意味着他给知梦斋带来的利益很高,算得上前列了。
但这一点不妨碍他想看人砸场子的心。
“不会要打起来吧?”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打起来让他看看好戏。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头发,感觉发丝里夹着什么小东西,摸下来一看。
一粒石榴籽。
这什么玩意?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怎么会在他头上?
看热闹的修士一片茫然,旋即大怒,“是不是有人暗算我?”
他左顾右盼,用锐利的目光打量周围的每一个人,引来旁人不满的回视,他却依然不罢休,坚持想要找出那个想要暗算的他的人。
至于方才一举击碎拍卖台阵法的那道寒芒,他是一点也没去联想。
在看热闹修士的心里,那道能击碎阵法的寒芒,必然是一件坚固或锋锐的法宝。
既然是法宝,怎么可能会有石榴籽掉下来呢?
绝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暗算他。
头顶上,祝灵犀和戚枫已飞到了莲台前。
“两位小道友,闯进我们知梦斋的拍卖台,还打碎了拍卖台的阵法,就这么走了?”一道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
祝灵犀和戚枫只觉一股巨力蓦然加身,将他们猛然向下拉去。
穹顶下,各个雅间、楼座里的身影都翘首,就连周围的琼楼里也有人影隔窗观望,想看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修士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更想看……那琼楼里的人会怎么应对?
祝灵犀和戚枫身不由己地坠向地面,那道巨力没有一点衰退,倘若就这么被砸下去,半个身子都要被摔成烂泥了。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琼楼前一路坠下三楼、二楼,即将重重地落在空旷的回廊上。
就在祝灵犀和戚枫即将变成两个肉饼的时候,那强势加身的巨力,突然消失了。
仿佛有谁提着他们的衣领,将他们两人蓦然向上空抛去。
“道友,放任自家小辈乱跑,出了事也没个交代,这可不是长辈该做的样子。”先前那道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言语中的轻蔑已散去了一大半,只留一点留有分寸的笑意,“虽说进门都是客,但总要给主人家几分薄面吧?”
祝灵犀和戚枫被抛到莲台琼楼的窗台前,将要翻进窗户,却蓦然停住了,被提在半空中,像两件晾在绳子上的衣服,进退不得。
“扰了筚篥声,闯了拍卖台,连面都不露一个吗?”戏谑声终于是半点也不戏谑了。
祝灵犀和戚枫可怜巴巴地隔着阵法形成的窗户,同申少扬和富泱对视,饶是他们两人见过足够多的大场面了,此刻依然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申少扬和富泱隔着窗户,很不厚道地笑了。
“可以。”有人在他们身后沉沉说。
拍卖场里骤然安静。
祝灵犀和戚枫蓦然回头,一道身披玄色斗篷的身影凭空而立,就在莲台琼楼前。
将他们定住的无形之力突然消失了,两人如蒙大赦地钻进窗户里,迎头就是同伴的嘲笑。
“你们俩怎么会跑进拍卖台去?”
祝灵犀和戚枫也很懵啊。
他们只是追着戚长羽的身影绕了两圈,谁想到能追到拍卖台上?
不是说知梦斋的阵法很厉害,绝不会让人迷路误闯拍卖台的吗?
曲砚浓的眉毛微微挑高了。
“你们跟着戚长羽走的?”她若有所思。
这拍卖场里是藏了什么玄机吗?
檀问枢来这里做什么?
窗外,卫朝荣身披玄色斗篷,凝立在穹顶之下。
“你已经见到了。”他语调平平。
方才那道戏谑之音的主人也出现在了拍卖台上。
“道友,拍卖场有拍卖场的规矩。”这位元婴修士皱紧眉头,“人人都来捣乱,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拍卖台前看热闹的修士十分失望。
“就这?”他忍不住和同伴说,“知梦斋是泥捏的吗?被人家砸了场子,还客客气气说话?”
同伴翻了一个白眼。
那是知梦斋客气、手段绵软吗?
分明是知梦斋看出那琼楼里三次挑衅的人实力惊人,在对方没有进一步挑衅的情况下,知梦斋不愿撕破脸。
换个人来试试?
知梦斋早就把人撕成碎片了。
客气?手段绵软?
那是因为对方既不客气,也不绵软。
卫朝荣漠然望对方一眼。
“我道侣让我转告,筚篥声不好听,阵法华而不实。”他说,“所以她帮忙指点一下,不必客气。”
“下次换点好的。”
话音刚落,那身披玄色斗篷的身影便已消失了。
幽暗的拍卖场中,一片死寂。
第137章 利辗霜雪(十八)
莲台前已无人, 但整个拍卖场却依然寂静。
从那披着玄色斗篷的神秘修士说出“我道侣让我转告”这几个字开始,在场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年纪长幼、阅历深浅, 脑子里都在疯狂回忆五域中有哪些出名的神仙眷侣。
恩爱不恩爱、够不够般配倒不重要, 重要的是修为一定要高。
按照身披玄色斗篷的神秘修士所言, 方才以一段竹笛声解开筚篥声、随手一击破开阵法的人并未现身,而是安然稳坐雅间之内,真正的连面都没露一个。
知梦斋的元婴修士与玄色斗篷的神秘修士一照面,语气就变客气了, 看似在要说法,实际上不过是要个态度, 人家转身就回了琼楼内,知梦斋也没拦。
瞧知梦斋这态度,对面的神秘修士少说也是个元婴吧?
而那个隐于琼楼内、根本没露面的“道侣”,实力是否还在身披玄色斗篷的神秘修士之上?
也没听说五域哪位元婴音修找了个同境界的道侣啊?
穹顶下万人翘首, 恨不得扒开那栋琼楼,好好看看屋内的人究竟是谁。
而在这座万众瞩目的琼楼内, 气氛却略显古怪。
申少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这不对啊?
他十分狐疑:先前前辈还在灵识戒里的时候,分明不承认自己是曲仙君的道侣,怎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着曲仙君的面,又光明正大地称呼曲仙君为道侣了?
难不成前辈当初是故意骗他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要知道,当初前辈死活不愿承认自己是曲仙君的道侣,给申少扬带来好大的困惑, 不得不琢磨前辈究竟是正主还是插足……前辈这到底是图什么啊?
曲砚浓似笑非笑。
“道、侣。”她慢慢地重复。
她可没让卫朝荣加这么一个称呼,只让他代为放两句张狂的话,稍稍震慑知梦斋, 让知梦斋摸不清他们的路数。
这是卫朝荣自己添油加醋的。
卫朝荣顶着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沉着地走到软榻边坐下。
“我不是吗?”他淡淡地反问,眉毛却微微地扬着。
在流传了千年的隐秘传闻里,那个为了曲仙君而死的人,不就是她的道侣吗?
她要是不愿承认,怎会放任这传闻千年?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已悄然被放置在他的手边,难道他还不接?
曲砚浓唇边含笑。
这人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好吧。”她向后歪歪地一靠,半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懒散之极,但姿态里说不尽的风流,“既然你把终身托付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申少扬眼珠子又滴溜溜打转。
原来前辈之前还真不是曲仙君的道侣啊?看曲仙君的态度,也不像是不愿意对前辈负责的样子啊?难道前辈之前都是欲擒故纵,直到千年后重逢,才决定向曲仙君要个名分?
卫朝荣却追问。
“怎么对我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