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卿无奈失笑,心道:有没有可能,大师本人……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呢?
不过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他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
“我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沈闻霁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谢昀卿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有事说事。”
“咳,”沈闻霁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你认识大师……那能不能帮忙美言几句,请他接下合欢宗这单差事?”她的声音带上几分恳切,“合欢宗是诚心聘请。我知道世人对合欢宗多有误解,但我……我们真的想改变。编纂正统仙法,就是第一步。”
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本装订整齐,颇有厚度的册子,递给谢昀卿,解释道:“这是我连夜整理的合欢宗历代卷宗秘法,还有我的一些浅见和构想。希望能让大师看到我们的诚意。”
嗓音顿了顿,补充道:“只要大师肯出手,哪怕有其他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谢昀卿接过那册沉甸甸的手稿,翻开看了一眼,里面写满了娟秀字迹,密密麻麻但异常工整,足以窥见写作者的用心。
这字迹谢昀卿很是熟悉,他幼时曾帮沈闻霁誊抄过不少夫子的罚抄,对她的字迹已经烂熟于心。
盯着手中的手稿,心脏不自觉停滞了半拍。
谢昀卿抬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闻霁:“也不知你和合欢宗主是怎么样的渊源,居然甘愿为她做到此种地步。”
“这你就别管了。”沈闻霁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耳廓,急切追问:“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
谢昀卿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册子封面:“可以帮忙,且只要我出手,有百分百的把握大师会同意。不过,你得让我日夜贴身监督你七日,我总要考察考察你的诚意吧?要不然我也没理由劝说大师。”
“???”沈闻霁怀疑问道:“你和大师什么关系,居然有百分百的把握?你说答应他就能答应?”
“没什么,就是好友关系,有些过命的交情吧,我说答应他一定答应。”谢昀卿挑眉反问:“怎么?方才还说不过分的要求都能答应,不过是个考核要求,你便退缩了?”
他撩起眼皮,轻佻的眼尾扫过她,低声问道:“还是说你不敢?是怕我贴身监督会发现些什么吗?你心虚?”
他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抬手,状似随意地拂去她肩上并不存在的浮灰:“不是说……我们都是男子吗?既无男女大防,贴身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对吧沈兄?”
搬起的石头,终究是砸了自己的脚。
沈闻霁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应下:“好,七日就七日。”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绞尽脑汁想要甩掉这个黏人的跟屁虫。毕竟她明日要去忘川河无忧客栈营救师姐,他跟着去有诸多不便。
恰逢这时,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爆起一道红晕的烟火,这是她和晏叙约定的信号弹讯息。定是他有发现,急切地约两人见面。
沈闻霁心中一紧,抬脚就要往外冲。不料,手腕猛地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死死扣住。
谢昀卿面色不虞地看着她,阴森森的漆黑眼眸扫过她身上的女装,声音里压着浓重的不悦:“你就打算……穿这身去?你这件女装被熟人看到会引起误会吧?”
沈闻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没事,晏叙不是外人。”反正他也知道她身份,穿女装也没什么。
“晏、叙。”谢昀卿一字一顿地重复这个名字,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森森寒意:“男的?”
沈闻霁点头:“你们还见过,就是那个安余,我们是朋友,炉鼎那事是他开玩笑的,之前和你解释,你还不信。”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那不容挣脱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嘶……”沈闻霁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怒瞪着他:“谢昀卿,你又发什么疯?”
一想到,有人提前知道她的秘密,不但和她关系密切,还是个茶言茶语的男人。谢昀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心中翻涌的嫉妒险些将他淹没。
他敛下眼眸,脸上笼着淡淡一层霜,声音低沉而强硬,不容置喙地开口:“换衣服,这件不行。”
沈闻霁感觉莫名其妙,她挑眉问道:“那我穿什么?你去给我买衣服?还是……”
她眼珠一转,目光倏地落在玄关处,那件悬挂着的天玄宗雪白外袍。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那件外袍扯了下来,示威般地在谢昀卿眼前晃了晃。
狡黠的眼中盛着挑衅的光,唇角扬
起一抹“你奈我何”的得意笑容。
“那我穿你的!”她说着,毫不客气地将那件明显宽大的素白外袍往身上套。
视线余光瞥向他依旧半敞的衣襟,声音里带着促狭的报复:“至于你,就穿这件大敞四开的衣服出门吧。”
谢昀卿看着她的动作,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纵容的轻笑,目光落在沈闻霁身上的时候明显顿了半秒。
那件他穿过的,沾染他气息的素白外袍,松松垮垮地罩在她纤细的身躯上。
宽大的领口滑落肩头,露出一小片莹润的肌肤。过长的袖口堆叠在腕间,更衬得那露出的一截小臂细白得晃眼。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随你。”
可当沈闻霁低头,笨拙地去系腰间那过于宽大的系带时,他的眼尾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瞟了过去。
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衣服……此刻正完完全全地包裹着她。
等沈闻霁抬头看过来时,他欲盖弥彰地侧身倒酒,酒盏碰触在唇上,遮住了他那险些没藏住的笑意。
沈闻霁系好带子,起身看向他,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我真穿走了哦?”
“嗯。”谢昀卿应得干脆,脸上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甚至微微蹙了蹙眉,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记得洗干净了还我。”仿佛只是嫌弃她穿脏了他的衣服。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淡外表下,实则捏着酒盏的指腹都带着微不可察的热意。
沈闻霁没再理他,小心翼翼地将师姐遗留的手帕取出,准备重新叠好,收进宽大的袖袋中。
谢昀卿的目光随意扫过,却在触及那方手帕上刺眼的鸳鸯图案时,骤然凝固。
鸳鸯交颈,成双成对。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酸意顺着血管往上涌,悄悄发酵膨胀,最后冲破理智。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那方柔软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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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酥酥心生一计:我穿你衣服,你光着出去。[狗头]
小谢只听得见前半句,表面云淡风轻,实则颅内暗爽:穿……穿我衣服?!![爱心眼]
惩治作用为零,并且让某人轻而易举地爽到了。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爱你们!!![比心][比心][比心]明天请假一天,上夹前修修前文理理大纲,下次更新在周三的晚上11点(双更补偿给大家~)[让我康康][红心]
第23章 十指相扣(二合一)
指尖猝然一空,帕子已被对方攥入掌心。沈闻霁愣怔不过一瞬,本能地伸手去夺。
帕子纹丝不动,反倒是她的手,慌乱间覆在了谢昀卿的手背上。
两人指尖相触,温热的触感如同过电,她慌里慌张地挪开手,谢昀卿眼底则掠过一丝深沉的暗芒。
摩挲着残留奇异酥麻感的指尖,沈闻霁柳眉倒竖,兴师问罪地瞪向谢昀卿,问道:“你又发什么疯?快把手帕还我。”
谢昀卿置若罔闻,反而垂眸细细端详手中的帕子。粉软的丝绸帕子上,两只栩栩如生鸳鸯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每一片羽毛都用细腻的丝线绣成,一针一线都浸透着绵绵情意。
他五指猛地收拢,将那方承载着他人情意的帕子狠狠攥成一团,拳头越握越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碾碎在掌心。
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如同深海般平静,底下却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他声音听不出起伏:“你这帕子……谁送的?”
“不是别人送的。”沈闻霁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开口呛道:“就不能是我自己绣的吗?”
阴翳深沉的眼眸骤然又黑了一个度,仿佛凝了万年寒冰。
他抬起眼,目光冷浸浸地锁住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却近乎自嘲的弧度:“哦?不曾想闻霁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绣艺。相识多年,倒从未见你送过我一方帕子……”
嗓音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死心的试探:“这帕子……莫非是给我的?”
沈闻霁:“???”
她蹙眉开口道:“不是给你的,快还我。”
谢昀卿嘴角那点勉力维持的笑意彻底僵住,迅速消散,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借口也被粉碎,烦郁与妒火瞬间缠绕全身,吞噬了所有温度。
他俯身凑近,视线与沈闻霁齐平,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声音带着诱导意味的蛊惑:“你告诉我,你打算送给谁,我就还你。”
看来今天不给他一个答案,自己是走不掉了。
沈闻霁又不想告诉他关于二师姐失踪的事,万一把他牵扯进来,前路未卜险伤及他性命,又恐他聪明绝顶猜出她和合欢宗真正的关系。
实话,是万万不可能说的。
于是,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灼人的视线,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试探着编织谎言:“是打算给你的。只是这个配色,我总觉得不满意……”
她声音渐低,带着点赧然:“等我琢磨出最满意的样子,再亲手送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谢昀卿浑身一僵。
眼底翻涌的阴翳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只剩下惊诧和按耐不住的欣喜。紧握的手陡然松开,甚至没来得及握住帕子,柔软的手帕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沈闻霁适时抬眼,清澈温柔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诱哄般的柔软:“所以,先把帕子还我好吗?要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那片柔软的羽毛落到了谢昀卿滚烫的心上。
他不敢再看沈闻霁的眼睛,只觉得一股汹涌的热意瞬间冲上头顶。耳廓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都蔓延开一片旖旎的粉红。
沈闻霁是说送给他吗?他应该没幻听吧。
这……是在和他表白吗?鸳鸯能随便送人吗?!!!
淡粉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弯腰,迅速捡起地上的帕子,递还到她手中。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次也是这个……鸳鸯图案吗?”
“嗯嗯嗯!保证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沈闻霁察觉出他有些不太对劲,试探问道:“怎么?你是不喜欢鸳鸯吗?那我也可以给你换的,换只威风凛凛的鹰隼如何?”
“不!不用换……”谢昀卿呼吸滞了滞,眼皮急颤,生怕她反悔。
他抬起眼,强压下胸腔里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悸动,眼底沉黯但又夹杂着细闪的星光,下颚线条紧缩,无声又沉沉地望着沈闻霁。
良久,才用沙哑温柔的声音开口:“你送我鸳鸯,我很欢喜。”
沈闻霁眨着懵懂的眼眸,感觉身体里腾升些酒气,微醺感迷乱着她的脑袋,直觉告诉她这个氛围不太对劲。
但好在手帕已经到手,谢昀卿也没有再继续纠缠的意味。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得有些晃眼的笑容,离开的前一秒,转头看向谢昀卿:“下次见面,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