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莞尔,面色缓和,淡声道:“很快就好。”
季姰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来睡前的种种,好奇道:
“所以你和林师兄谁赢了?”
“林师兄。”
“是吗?可我那时候瞧了半天,没觉得你们有明显差距。”季姰挠了挠头,“看来是林师兄藏拙了。”
“与林师兄无关,是我心乱。”
这话就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于是追问道:“大师兄难不成还能不专心?”
篝火的噼啪声作响,她抬眸瞧去,望向火堆边的沈祛机。
火光映在他清隽的面容上,忽明忽暗,他只是望着她,她便忽有所感。
这世上,只有一人,能乱他道心。
【作者有话说】
季姰:银波鱼在前,沈郎君次之。
沈祛机:鱼还在我手里。
久等啦!
第110章 花晃月摇
季姰没有问沈祛机为何心乱,这是他们双方皆心知肚明之事。
在六方桃谷吃了夜宵,沈祛机送她回去睡觉,走到瑶光院中,他的袖子便一紧,回头望去,就见少女并无半分倦意,瞧着他的眸子澄明清亮。
最后沈祛机依言陪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月光从树影的缝隙中簌簌而下,如同银线密织,敛得光华满身。
季姰靠在他的肩膀上,秋千无风自动,眼前的星河树影皆微微摇晃,她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即便知前路仍多艰,但当下无意思前想后,唯有此心昭昭,明月可鉴。
沈祛机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秋千绳,垂眸望见她卷翘的长睫,如蝶翼一般隐隐颤动。
“大师兄,倘若鬼族之危得解,我们将来要作何打算?”
“听你的。”
“真的?”季姰抬脸瞧他,狡黠地眯了眯眼睛,“反正呢你这飞升成神是不可能了,师尊肯定得留你在这儿接任宫主之位,将月微宫发扬光大。”
“月微宫之力,并非系于一人之身。”沈祛机语气淡淡,“应承之责,必不负所托。但无我,月微宫仍能如此,不过早晚,殊途同归。”
“那大师兄就和我回家吧,将我们家的药铺发扬光大,之后我们便行走江湖,亲眼去瞧瞧书中所载江河山川,有误勘之,逢旧焕之,若缺补之,顺便将各地的美食都尝一尝,可好?”
“嗯。”
季姰转了转眼珠,又道:
“不过若是你托个假名去试试科举也不错,看看能不能真的如我所言,被钦点为新科探花,然后探花郎一夜不翼而飞……”
“等妖界恢复原状,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瞧一瞧,虽然仙界没有话本子中的美人榜,但妖界似乎有类似的,想来很有看头。”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沈祛机几度应声,表示自己在听,就见她突然直起身子,恍然大悟道:
“不对,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沈祛机一怔,懵然对上她气鼓鼓的脸。
但下一刻,他自己的脸反而被眼前的少女捏住了,季姰没好气地扯了扯,声音沉了沉:
“你擅自伤及自己,还瞒着我,要我怎么罚你?”
沈祛机漆黑的眼珠动了动,本还是疏冷神色,但脸颊在她的手中,被这样拉扯着,再有距离的神情也显得滑稽无辜,半晌才道:
“阿姰舍得?”
季姰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不应该任她宰割才对吗?
“一而再再而三,那我就没什么舍不得的。”她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沈郎君屡屡明知故犯,如今还巧言诡辩,罪加一等。”
“嗯,我认罚。”沈祛机颔首,语气依然无波无澜。
季姰正要再说什么,却觉脚底骤然一空,本来幅度甚小的秋千猛然加大了力度,令她一瞬失去重心,下意识地环住了沈祛机的腰。
“沈潋!”明知道并不会掉下去,但重心乍失,手中除了他还什么都抓不到,一时难免惊惶。
沈祛机仍是一手抓着秋千,面色从容不迫,两人飘起的衣裙交叠在一处,如月下行云。
耳边风声猎猎,须臾,他俯身,吻上怀中少女的眼睛,语调极轻。
“我任凭阿姰处置,好不好?”
*
起初,季姰并没有把这“任凭处置”当回事,沈祛机惯会说好听的哄她,又向来说一不二,怎会真的任她搓圆捏扁?
而且,若说真让她处置,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如何实行,打他骂他都不可能,冷着他更是得炸了窝。
她感到一种微妙的不服气,明明之前有恃无恐,料定对方舍不得的是她,如今眼瞧着自己的招数被他尽数学了去,还真的奏效了,令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祛机这一次还真的言出必行,任她处置了。
天枢院内,竹海翻腾。
沈祛机的住所在悬星峰最高处,地势孤险,遗世独立,又有他识海结界,牢牢与外界隔绝。
季姰随他走在竹林中,见眼前情形,不免一愣。
“大师兄,你何时在这里扎了秋千?”
明明上次还没有的。
周围竹海遮天蔽月,这秋千孤零零地在此,显得分外寂寥。
而且那秋千与瑶光院中的并不相似,更为宽大,上面还铺着软垫,乍一瞧更像t个软榻,也并非完全露天,上面做了悬顶,罩着月白轻纱,如雾似幻。
季姰好奇上前,摸了摸秋千的垫子,坐下来感受了片刻,歪头瞧他,眸光似有不解。
沈祛机定定瞧了她片刻,眸色深不见底。
没待她再问其他,就见那轻纱随即扬至空中,眼前那清癯如笔墨勾勒的身影骤然入帘,俯下身来,惊破幽梦。
那是一个令她再熟悉不过,又透露着陌生的吻,唇齿辗转间,除了他身上惯常的竹叶冷香,更是有沁着竹叶清冽的夜风时时拂过,提醒着她这并非全然密闭的空间。
她的脸一瞬热意沸腾,秋千也微微摇晃起来,让人在这翻天覆地中动弹不得半分。两人的青丝、衣摆毫无章法地纠缠在一处,耳畔竹叶沙沙作响,月光勾勒出影影绰绰的轮廓,照亮他清俊面容,却丝毫照不进他漆黑的眸底。
“大师兄……唔……”
刚寻得空隙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再被拽入寻不得边际的海底,几乎将人溺毙,干燥温凉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腰窝,一路蜿蜒,使得本就心猿意马的火星顷刻迸发,几欲燎原。
确认那榴花再无润意供其翻搅之时,身前人的唇终于重重地一吮,放过了她,抬起身来,双手还牢牢撑在她身侧,在摇晃的秋千中保持平衡。
季姰的头发早就乱了,喘着气睁开朦胧的眼,就见沈祛机那一丝不苟的青丝也散了大半,外袍不知何时消失了,漂亮白皙的肌肤在中衣笼罩下极为刺目。
她还未从那蚀骨的痒意中缓过神来,盯了他半晌,才气愤道:“你说话不算话……”
就见沈祛机摇头,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捆细绳,放在她身侧。
季姰认出来,这是捆仙索。
他这是要作甚?
沈祛机眸若点漆,唇畔嫣红,水色未消。他伸手理了理她鬓边汗湿的碎发,又掏出一个小瓷瓶。
季姰瞠目,也顾不得生气了,眸中满是惊恐。
她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祛机咬掉瓷瓶的布塞,从中倒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季姰闻到那药的气味,皱着眉辨认了一番,大惊失色。
“你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沈祛机却不以为意,哑声道:
“早就备下了。”
季姰脑中似有什么轰地炸开了,有一瞬间她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见沈祛机拿出来就往口中送,她连忙阻止道:
“别!”
话一出口,为时已晚。
沈祛机敛目,长长的眼睫垂下,掩住眸底神色。
他念了句什么,那捆仙索便亲昵地挽到了季姰的手上。
“阿姰,现在这捆仙索认你为主,你可以用它绑住我,我挣脱不开。”
“我说过,会任你处置。”
季姰心道谁知道你说的任人处置是这种情形下的啊!
“或者,你可以捆住我,然后离开。”沈祛机勾了勾嘴角,“那样的话,我也追不上你。”
季姰闻言勉强稳住表情,偷偷打量眼前的人。
毫无疑问,沈祛机生得极为清隽,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体,无一处不漂亮。
或许是方才一吻所致,也或许这药丸见效迅速,那素来宛若神祇,清冷玉白的脸上已然沁上薄红,从眼皮蔓延开去,直到耳朵,脖颈,甚至锁骨。
而那漆黑如黑水银的眼睛泛起潋滟之色,瞧不分明,恍若行莲舟于湖上,忽逢大雾。
他的呼吸很克制,尾调却不时泄出难捱的急促,令人心头发痒。
季姰深知,沈祛机是故意的,而且他很懂得怎么留住她。
这般情形,她必然不可能撇下他走了。
或许是秋千内太晃,她的理智也跟着摇摇欲坠,心念一动,那捆仙索便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径直将沈祛机的双手缚在身后。
沈祛机往后一仰,稳住身形,脖颈处随着他仰头一瞬鼓出青.筋,活色生香。
两人腿脚相抵,才在摇晃之中有了支点,空气也似乎灼烧了起来,季姰努力压下羞赧,咽了咽口水,凑近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