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拳头攥得没那么紧的话,当真是毫无破绽。
沈祛机绷住呼吸,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不在那远去的脚步声上。
心中的钝痛愈发剧烈,灵台仍是澄明一片。
这样才好,不会伤到她。
可就在这时,那远去的脚步却骤然转了个方向,急促地朝他奔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身上忽地一暖,熟悉的梨花香气霎时萦了满怀。
沈祛机闷哼一声,只觉腰际一紧。
她在往他怀里钻。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抬手,仍是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感受到她的呼吸从他胸膛上拂过,以及她柔软的青丝密密地堆在他的颈间。
她的手还在不讲道理地往他腰后探,他的呼吸重了几分,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抓住。
沈祛机睁开眼睛,入眼是她乌黑的发顶。
“这是作何?”
他淡声道,尾调微微的颤,泄露出他极力压抑的不平静。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喽。”怀中少女得以地抬头,杏眸清亮,近在咫尺,“沈郎君难道不让我抱?”
“……没有。”
他哑声开口,喉结动了动。
季姰靠在他胸膛上,抬手环住他的脖颈,鬓角贴着他的锁骨,半晌道:
“这位郎君,既然心悦于我,就不要总是忌惮什么,我没有那么娇气。”
沈祛机咬唇,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就像刚才,你分明不想让我走,那就要说出来。”她的手沿着他的轮廓缓缓向上,摸到他的脸颊,用力地捏了一下,“剑修魁首可不应该这么犹豫。”
沈祛机仍然没说话,手臂悄然落下,环住了她的腰。
季姰明了,从他这样本性不善言辞的人口中得到剖白难如登天,他那些道理规矩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对她却是格外纵容。
心中骤然涌上一股暖流,说不清是温热还是酸涩,令人莫名有一股冲动,试探这样的纵容底线在何处。
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张口轻轻地咬住了他锁骨的凹陷处,就感觉身下的人骤然紧绷,环住她的手臂也收紧了。
他呼吸猛地一沉,语调低哑:
“阿姰,不可。”
她没有理会,顺势又吮了一下,还没等见他反应,脸就被一只手抬了起来,她抬眼,与一双乌黑的眼眸对视。
沈祛机胸膛起伏,眸色疏冷,定定地瞧着她。
“玩够了么?”
似乎真的有点气急败坏。
可是她见了这情形一点也不害怕,沈祛机的情绪太难被触发,即便有也通常笼罩在克己复礼的框架之下,何曾有如此直白的时候?
季姰弯了弯眼睛,神情狡黠:
“还没有。”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生动无比。
沈祛机呼吸不匀,进退两难。
她半夜被他吵醒,却不睡觉,反倒拉着他缠闹。
可他的确舍不得。
“别纵容我。”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在两相权衡角逐中轰然倒塌。
季姰歪头,不太明白他指的纵容究竟是什么。明明她只是按他之前差不离的方式对待他而已,如何就是纵容?
她想了想,再次往他颈边一躺,脸颊贴着他颈上的筋脉,一鼓一鼓。
做噩梦就是会需要人陪,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或许人总是有一个认知,认为天底下多数人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今天我陪着沈郎君,但还是得沈郎君给我讲故事,不能本末倒置。”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得意的笑脸。
沈祛机本就不善于此,加上如今心烦意乱,哪儿还顾得上讲什么故事,默t然半晌,沙哑道:
“你知道的,我不会。”
“那我就大度一点,换个也行。”
季姰歪了歪头,眼珠转了转,“我要听沈郎君念诗。”
沈祛机闻言呼吸一滞,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晦色难明。
“让我来起个头。”
她亲密地贴着他,呼出的气息全喷洒在他颈边,沈祛机感觉血流的速度倏地加快,鼓动着涌上太阳穴,除此之外一动也不能动。
“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
她喃喃着,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是他在心中揣摩了千百遍的诗,他对此再熟悉不过,此时思绪忽地凝滞,明明就在嘴边,他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想听,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她柔声补充。
算不上恳求,也谈不上催促,似乎笃定他无法拒绝。
沈祛机认命地闭上眼睛,颈边呼吸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令人无法忽视。
一道清润的声音终于响起,语气低沉。
“照之有余辉,揽之……”
他没念完,下一刻,那向来疏冷无波澜的眸子倏地睁大,满是错愕。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忽然仰头,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未念完的后半句倾吞于口中。
仿佛枝头无数粉白海棠簌簌,顷刻落了满身。
此刻不见天河倒悬,大山江川,唯有明月皎皎,盈盈于怀。
那他曾连肖想都觉亵渎的榴花惊破桃李,覆在他唇上,裹挟着清甜香气,同他唇纹厮磨。
沈祛机僵硬了半晌,随即呼吸一沉,抱着人顷刻转身,攻守易势。
此时他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也无法再忌惮什么,只觉心岸决堤,识海中风雪呼啸。
可那漫天霜雪驱散不了他如今的灼热。
他骤然俯下身,两人的青丝、衣襟顿时纠缠在一起。他微微歪头,错开她的鼻尖,微凉的唇瓣与她霎时相贴,辗转反侧,难舍难分。
梨花的清甜和竹叶的冷香交织,被灼热的空气蒸腾,顿时四溢。
季姰皎白的小脸此时红晕明显,她朦朦胧胧地睁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一时后悔这么招他,如今不得不自食其果。
本能地想抬手推他,可沈祛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她的手牢牢按在身侧,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张口,想喊他停下。
可牙关一张,便骤然被侵入,唇舌翻搅,她招架不住,只觉如同溺水,目眩神迷。
本来清冷的竹叶香气此时却有了无孔不入的侵略感,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沈祛机的吻,和他这个人,天差地别。
两人交缠的呼吸逐渐湿润,季姰被吻得浑身发软,每每试图反抗,皆寻不得一丝空隙。
直到她眼前阵阵发黑,他才大发慈悲地放她呼吸几息,而后再次不容拒绝地倾覆下来,她扭脸想躲,又被他捏着脸扭回来。
季姰此时什么也思考不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小小的反抗皆被他轻而易举化解,只能任其索求。
不知过了多久,沈祛机才堪堪停了下来,眼睛黑得说不出话,唇瓣前所未有地红润,衬得那玉白的脸无端有几分邪气,像是什么吸人精气的精怪。
他抬手拭去她唇上湿润,下意识地于指尖揉捻。
沈祛机喘息渐平,缓缓起身,将她从榻上抱到怀中,目光落到她莹白的脚上,又朝地上淡淡一瞥,目光便是一冷。
“你不穿鞋袜。”
季姰:“……”
【作者有话说】
季姰:亲都亲了你还关心这个!
沈祛机:嗯,会着凉。
亲了亲了!嘻嘻嘻嘻~
久等啦![摸头]
第85章 玉凰天机
季姰不穿鞋袜,光脚下地的后果是,沈祛机亲自给她穿好,又按着她吻了一回,才终于放她去睡觉。
但这次一醒,便是天翻地覆。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头脑昏沉,浑噩地趿着鞋下地,屋内院中,都没有瞧见沈祛机的身影。
这属实少见,但也算不得什么突发情况。这几日她们二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倒叫她几乎忘了他本来应该宿在隔壁的院落。
季姰习惯性地给自己施了个净尘诀,而后又将凉水引入银盆,掬起一捧,将脸埋进掌心,瞬时清醒。
她慢吞吞地洗漱完穿戴好,院中还是安静一片,毫无声响。
妖界黑天褐地,几乎寸草不生,是以连落花拂叶之声都听不见,唯有寂静如死,偶有怪鸟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