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任你是做一次王侯将相, 位极人臣,名垂青史。还是做世一次富贵闲人,享尽荣华,左拥右抱,根本没人管啊。
相反没权没势的,受尽排挤的,才会被分到动荡星界,乱世之中。
仙位下界,不能携带超出星界承受之力的仙术,到时候朝不保夕,为了完成公职,搞不好命都搭里。
说白了就是驴拉磨,也是需要喂“草料”的。
否则就算万界天道的鞭子再怎么厉害,天界的“驴子”也只会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天界仙位为苍生立心是没错的,大多仙位,宁愿身死魂消都不会戕害苍生,也是真的。
但同样都是干活,谁不想干轻松的,得到仙灵和信仰力又高的。
这就是天界仙位,狗咬驴一嘴毛的根本原因。
碧桃就是仗着流星没有在天界做过仙位,加之他对此界苍生非比寻常的维护之情,才能用这样“投机取巧”的几句话,才能让他心神动摇。
辨法嘛,是就是要用自己的嘴。把对方的脑子搅和成你想要的样子。
不过流星聪慧非常,虽然一时片刻地被碧桃给带歪了,很快就反应过来。
碧桃是在诡辩。
是在转嫁责任,是在将此间苍生和他遭遇的不公与不幸,都怪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可他张了张嘴还未等开口,碧桃仗着他为人礼数周全,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他。
“我知道,流星师兄你肯定要说,此界的苍生是为冥鬼祸害,而天界众仙失职,才会导冥鬼肆意妄为。”
“但流星师兄,还是因为你没有在天界停留做仙,所以你不知道天界与冥界已经分治多年。”
“上古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清气升天而浊气入地。”
“天界之所以允许冥界分治,是因为冥界浊气污染,冥鬼修为越高体内的浊气越强。这些浊气会彻底腐蚀掉人性。”
“所有冥鬼官,有一个算一个皆五阴炽盛,法力越强,能够坚守本心本性之人就越少。”
“所以冥界无论是地煞鬼王,还是日夜游神,就连十殿的阎罗与判官也是随时更换。”
“除了罗酆山大帝三千年一换,底下来来去去吸食浊气太多,丧失本性被判罚到阿鼻地狱的鬼官,多如过江之鲫。”
“天界现如今驴和狗都不够用,如何能管得过来?”
“流星师兄类通万物,十八层地狱来去多回仍未曾丧失本心,本是个千古难寻的奇才,只要稍加容忍,本可在天界一展抱负啊。”
碧桃说到这里,口干舌燥之余,眼中是真切地惋惜。
流星这种全能的功德仙位,如果被朱明收入麾下,一定会“物尽其用”,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流星想要质疑碧桃的话,可他也做过夜游神,碧桃说得没错……鬼界鬼职换得比凡间孩童的尿戒子还快。
有时候一日之内,犯下罪恶的鬼卒,一个油锅都炸不下。
碧桃叹了口气,对他说:“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们现在所说的所有话不仅能够上达天听,一样也能够直入幽冥。”
“因为这一次择仙竞赛,所竞争的职位,是天界六部。其中包括冥部。”
“冥部的最高统治者罗酆山大帝,在我第二场竞赛下界之前,就坐在观赛的席位之上。 ”
“我等下界之后,此间星界的时间流速与天界会被星汉轮转阴阳晷改为‘天上一天地上十年’”
“我等下届仅仅数月,连天上一日都没到,大帝本人一定还在观赛的席位之上。”
“你所知道的,曾经参与过谋害苍生,包庇过谋害苍生,甚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些鬼官,你全部可以说出来。”
“我保证冥界一定会迎来一场大清洗,所有涉事鬼职都会得到应有的惩戒。”
“毕竟罗酆山大帝当年自请天冥两界分割而治,现在正当换届出了这种丑事,和拉在裤子里没什么区别,等于被下属当着诸天仙位的面打他的脸,他绝不会容忍。”
碧桃舔了舔嘴唇说道:“怎么样,流星师兄,说吧。”
流星瞪着碧桃,抖了抖嘴唇,却久久失语。
他怀中的众生之心,狠狠颤动。
他多年的坚持与执着,能够在逆言恶语,强压重碾之下,化为长枪一往无前。
却在一番掰开了揉碎了的坦诚惋惜之言之中,像被打碎的顶梁支柱。
他心中构建多年的重重堡垒,所有的房屋与墙壁都开始无声坍塌。
碧桃这个时候,又给了他致命一击:“冥界鬼官换任速度太快,那些曾经残害此界苍生的鬼官,或许早就因为犯了别的事被打下阿鼻地狱。”
“那你也可以说一说,拿了你的功德帮你隐瞒,不将此界情况上报主冥之界,贪污受贿的鬼官都有谁?”
流星猛地看向碧桃,魂魄并没有骨骼的声音,否则他的脖子一定会发出因为剧烈活动发出咔咔声响。
他眼中迅速泛起了血红,眨眼变成了一双恶鬼之眼,胸腔之中的众生之心开始遍布蛛网一样的裂纹。
碧桃看着他,在漫天雷光之下目露怜悯,俨然一个通天彻地,洞彻万物的真神。
“你不会以为,我等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些你看不上的仙位了,或许没有你本事大,天赋好,但是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叶障目的糊涂蛋。”
“否则就不会宁愿挖掉护心骨结阵,舍弃性命放弃比赛,也一定要把你给封印在此间。”
“你或许一开始确实是为了你的苍生,但后来呢?你为了瞒住此界被打断的轮回桥,究竟害过多少人你自己数得过来吗?!”
碧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流星说:“你不知道,天界有一个东西叫星汉轮转阴阳晷。”
“它包容万物,衍生阴阳五行之灵,万界之世,皆在它的监测之下无所遁形。”
“我先前跟你说天界的仙位没有轮回,死了之后就必须祭晷,祭的就是星汉轮转阴阳晷。”
“我们活着,做驴子做狗儿,相互撕咬也好,相互坑害也罢,为了争权夺利丢尽脸面为人不齿,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可我们即便是死了,也会化为灵气,化为这世间的万物,紧紧盯着下界苍生,死死守着这世间万界。”
碧桃轻笑起来,终于露出了身为天界仙位的桀骜之色。
“你可以说此界的遭遇和的遭遇,就是天道不仁,仙位失职。”
“可九天的仙位再多,也多不过星河万界,更不可能将所有阴私和罪恶都时刻察觉。”
“就像高悬于天的金乌,再怎么炙热明亮,也并不能照耀到万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清与浊,善与恶,祸与福,总是相依相伴难分难舍。”
“再怎么酷烈的刑名与律法,也遏制不住邪魔恶鬼的滋生。”
“可此界苍生后来的百鬼祸世,生机凋敝,难道不是因为你,发现鬼官恶行,不思上报,非要切断轮回,又在上千年间时不时送一些生魂进入轮回,腾挪辗转蒙蔽天听。”
“导致星汉轮转阴阳晷未能及时示警,常年坐镇星汉轮转阴阳晷的仙帝,才未能通晓此界苍生受难吗?”
“你觉得天界全都是酒囊饭袋,冥界全是恶煞邪鬼。”
“所以你把此间星界,与天界和冥界全部都切断,你是真的想修复轮回之桥吗?”
“明明那些魂魄想要轮回,砍一棵雷击的返魂木就能搭桥。”
“还是你想建立的是属于此间的新冥界,想要让此界自成一界?”
碧桃再度叹息道:“可是流星师兄啊……星界万界,正如天界大树细枝末叶。你从大树上揪下一片叶子来,又怎么能养得活啊?”
碧桃话音落下,九天惊雷越加凶悍,嗡鸣如天河倾泻,滚滚砸来!
流星已经像是被人给扼住了喉咙,青筋暴起,灵魂颤抖不休。
“哈哈哈哈……”他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在滚滚天雷之下,简直笑得猖狂肆意,又凄苦无比。
“说得好……说得真好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原来此间苍生的惨剧,皆是因他的懦弱与独断而起。
他生在凡间钟鸣鼎食之家,为一个仆奴无数的小少爷,生而知之,被赞为天降之才,某天泛舟湖上突然入道。
而后他一路顺风顺水,行善积德信徒无数,收拢百家道术,挥手止乱世兵戈,成为玄门老祖。
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将一切恢复到从前,变得像个不惜一切的赌徒。
直至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祸世邪魔?
他笑着,却泪水横流,众生之心裂隙加深,却依旧未曾碎裂。
因为即便如此,他的苍生,依旧爱着他,信仰着他。
因为即便他迷失自我,也未曾真的舍弃为众生谋求安稳之心。
“我确实,我确实曾想过……让此间自成一界。”
流星被贯穿了胸腹,穿在桃木剑上,原本四肢还僵硬着,扭头看着碧桃的时候,执着地挺直背脊。
可现在他放松四肢,再无任何抵抗之意。
长发与长袍,并四肢一同向下垂落,俊秀绝伦的眉目,倒映着天际咆哮的雷鸣电闪。
他的恶鬼之眼散去,眸光恢复一片清明,泪水涟涟,自被狂风卷着长发撩动的额角滑落。
“是我错了吗?”他自言自语一样呢喃。
碧桃捂着头,被一道雷给劈得脑子嗡嗡作响。
这个时候她身边很多人,已经因为木灵的疗愈而苏醒过来。
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明光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涣散片刻,立刻从碧桃的掌心腾身而起。
看到碧桃法相的一刻,金瞳剧烈收缩成一点。
而后什么也顾不上了咆哮道:“小桃枝!你快点停下来!”
在下界显现法相本就是重罪,强撑法相不知多久,更是罪上加罪!
碧桃低头看向明光,看他没事了,活蹦乱跳的,还能喊了,微微笑了笑。
却把掌心的木灵结界加固得更厚,让他出不来。
其他被碧桃散出的浩瀚木灵疗愈,陆续苏醒过来的仙位,也发现了碧桃的法相,都在隔空对她喊话。
让她赶紧停下来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