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夜,逆徒出言顶撞,面壁三月……这个逆徒是?”
慎行慎思面色一僵:“正是慎言师兄。”
江云萝:“……”好吧,看来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接着低头,倏然看到“李横七”三个字,往下一瞅,所犯之事竟罗了好几列!
什么“逞凶斗狠”“出言不逊”“恶语伤人”“无视宗规”……一眼看下去,叫人很是瞠目!
所以说,天天把‘天道宫宫规森严’这几个字挂在嘴边的人,其实是最不守规矩的一个,是吗?
江云萝赶紧咳了一声扭开头去,而这时,其他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到了。
慎思给她指了个地方:“江师妹,你坐那儿便好,记着,别在我们师尊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也别托下巴想别的事情。”
江云萝扯出一抹无力的笑:“难不成这七天都要坐在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
慎思道:“师尊不会每天都待在戒律堂,至于人数……内门弟子招选是在每年三月,之后收来的弟子也都是寥寥几人破格收入,当然,也可能为了凑足人数将其他门派的弟子拉来听训,不过也无需在意。”
江云萝:“……”好吧,这戒律长老果真是个有胸怀的,自家的弟子训不够,还要拉别的仙门弟子凑数。
“唉,也不知道哪家的弟子这么倒霉……”
此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立马响起:“江姑娘?江姑娘!”
这声音……江云萝扭头,立马震惊:“善小公子,怎么是你?”
第32章
江云萝记得,跟善九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千佛洞里。
当时几人在洞中走散,她跟李横七君不渡遇到了伪装成五行门的人的埋伏,自顾不暇,也就把他给忘了。
之后被带回灵山,更是没能想起他。
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善九一见她,立马高兴地扑过来:“江姑娘!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机会跟你当面道贺了!我就知道最后的魁首一定是你!”
激动说完,立马吸引了周围的视线。
江云萝赶紧压着声线:“善公子,我们天道宫规矩森严,不可过于喧闹。”
善九立马哆嗦了一下,也立马压低声音:“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看到你太激动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回去之后师兄们盘问我为何没从千佛洞里走出来,我都不敢答。”
江云萝:“哦,为何不敢答,难不成你害怕的东西过于稀奇?”
善九脸红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走进去没多久,又饿又累,便趴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被师尊带回了蓬莱,我也觉得丢脸,可师兄们也不能因此就把我扔过来听训啊!”
“哦,你哪个师兄如此冷漠无情?”
“师尊名下弟子有九百九十九人,都是亲传,我入门没多久,连师兄们的脸都没认全呢。”
江云萝:“……”这是入门没多久的问题吗?
她微笑安抚:“既来之则安之,你师兄们让你来这里也是为你好,你想开点就好了。”
善九叹气:“怕是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瞅着周围那一排排散发金光漂浮字迹的光墙,凑过来道:“对了,我听说你们天道宫的那位戒律长老,不止长得严肃,性情也很是冷酷,动不动就罚人鞭子,面壁思过,你说我不会被他给盯上吧?”
江云萝安慰他:“我觉得不会,只要你把这些戒律背下来并严格遵守,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善九生无可恋:“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哀怨的尾声,被一道细碎的低语淹没:“戒律长老来了!赶紧坐好!”
话音落下,一片深色的衣角荡进来,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戒律长老,姓黄,名恪,年逾五十,正当壮年。
二十岁入道,三十岁结丹,五十岁就到了元婴。
听闻入道之前乃一县之判官,因缘巧合下才入了仙门,从内门弟子逐渐成为了人人敬畏且谈之色变的戒律长老。
而且,自当上戒律长老的那一日起,就再也没人看见他笑过……
以上,都是江云萝方才在众人的只言片语中截取来的。
试问,将近二十年没笑过的人,该有多可怕?
江云萝猜不透,所以她选择乖乖坐好。
跟众人听闻的差不多,戒律长老黄恪确实长了一副铁面无私的包公脸,眼神过于冷硬,姿态极为古板,开口的声音更是如老牛撞钟。
“诸位,先点名册,按天道宫戒律,凡来听驯弟子需在辰时之前到,日落之后走,若是迟到或早退,一律按照宫规,在日晷前罚站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江云萝觉得确实有点狠。
不过戒律长老威名远扬,名册一通点下来,并未有人迟到。
于是,那张黢黑如铁的脸似乎缓和了一些,当然,这个“一些”只是江云萝自己的猜测。
接着他便开始了徐徐的开场:“修仙大道,凡有慧根者人人可通,只是先有修仙之人,后才有了仙门,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正邪善恶。因此,需以善言导之,以清规束之,尤其尔等年轻弟子,心性未定,犹如蒙昧之根苗,不见烈日,不经风霜,又怎能冲破那层身障呢?”
这话说得老套乏味,全是古板之气。
不过,堂内无一人敢呛声,更没人敢打瞌睡,但显然眼神里的枯燥乏味是掩盖不了的。
戒律长老将众人神情扫视,继续不苟言笑:“仙门戒律,四大仙门各有不同,但基础要义却是一样的,我且问诸位,仙门弟子行事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此问一出,众人面露迷茫之色。
见状,戒律长老嘴角一拉,再次扬声:“何人可答?”
鸦雀无声。
戒律长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引得一片战战兢兢。
善九假装鹌鹑使劲埋着脑袋:“别看我别看我……”
下一刻目光定住:“江云萝,你既是这次灵山大比的魁首,便由你来答。”
“呼……”逃过一劫的众人捏着汗湿的手心暗喜。
而许久没被当堂点名的江云萝:“……”莫名有种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善九瞬间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这老头,直言她是灵山大比的魁首,若是答错了,岂不是丢人现眼?
这分明是故意为难她呢!
但戒律长老不愧铁面无私之名,就算是自己的宗门弟子,亦丝毫不容情。
无奈之下,江云萝只能顶着众人的视线站起来:“仙门行事守则第一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亦乃我天道宫宫训。”
“不错,我再问你,修仙初始,最应摒弃的是什么?”
“最应摒弃贪求之念,冒进之心。所谓‘欲速则不达’,贪念起则邪欲生,若不能摒弃此念,恐将踏进邪魔歪道,万劫不复。”
“哦,若生心魔,当如何克之?”
“心魔起于一念之间,欲想拔除,唯有斩之。断情绝欲,方为上策。因而大道三千,唯有无情一道最为艰难,也最考证人心。”
“不错,那你可知当今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是谁?”
江云萝不假思索:“本门大师兄微生仪,因早早了悟生死,号为‘无生道君’。”
眼见她对答入流分毫不差,众人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惊奇,最后彻底目瞪口呆。
不是说灵山大比的魁首是个凭运气的山野粗女吗,怎的竟与“粗女”俩字毫不相干?
戒律长老亦是满意点头:“很好,本以为你入门不过几日*,并不熟悉仙门规训,没想到你竟早已熟记于心,看来,是本长老多虑了,既如此,你且好生坐下。”
得了这么堪称“和颜悦色”的一句,江云萝紧张的心也彻底松了下来。
其余弟子面色各异,什么表情的都有,但这些江云萝都并不在乎。
毕竟她现在还是话题中心人物,在乎也没用。
之后的两个时辰,便也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上午的听训一结束,善九立马用崇拜的眼神看她:“江姑娘,你太厉害了!方才那么难的问题,我翻书都找不到,你是怎么答上来的?”
江云萝:“可能是因为我有个好师兄吧。”
若不是微生仪提早给了她那本册子,怕是今日她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想到那张冷若冰霜却又事事周全的人,江云萝不免笑出声来。
“唉,怎么办,白赤,我好像有点想念师兄了。”
“白赤,你为什么不说话?”
脑海中的白赤翻滚身体,很是无语的表情:“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出不符合你本性的话?而且,你忘了你已经暴露了吗?”
江云萝顿住:“我暴露什么了?”
“暴露了你是个阴险狡诈且善于伪装的女人!”
江云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
白赤:“怎么不可能?说不定微生仪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就已经看透你了!你以为堂堂的无生道君这么好骗?我劝你在修为提升之前还是掩藏好你那点龌龊的心思,否则要是被他知道,你就完了!”
江云萝:“所以,我还是要走泥腿子路线是吗?”
白赤:“你知道就好,还有,这两天我要睡觉,你别打搅我。”
果然,就算是对于蘑菇来说,长达七日的听训也是极其煎熬的事情。
没办法,不能逗那蠢蘑菇,就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不过好在,还有善九。
这日,正是听训的第三日,他一大早就拿了本花里胡哨的册子来:“江姑娘江姑娘!”
“做什么?”江云萝趴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翻开剑谱。
谁知下一刻眼前一花,剑谱换成了画着图文的百妖谱。
江云萝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善九神神秘秘:“这可是两百年前,仙门各派大战妖族的精品画本!你看,这最上面的是妖皇,妖皇下面又有四大妖王,可真是威风凛凛,骇人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