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仪站起来:“罢了,昨夜之事我不追究,但今后你不可再饮酒。”
江云萝立刻抬头:“是,师兄放心,我今后一定规束自身,多加反省,绝不再犯。”
“嗯。”微生仪说不追究,便真的不再提了,而是直接将一本剑谱拿给了她,“这是天道宫的菩提剑法,你先看着,待七日之后再来找我,看你领悟如何。”
江云萝诧异:“为什么是七日之后?今日不行吗?”
微生仪语气清冷:“天道宫戒律,凡内门弟子入门之后,每日辰时需到戒律堂听训,七日之后,考训合格者方可出。”
江云萝:“……”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江云萝并不怎么忧愁,躬身道:“是,师兄。”
殿门外,贴着墙角仔细偷听的李横七顿觉不敢置信。
什么?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要知道,师兄可是从来都铁面无私的,整个天道宫,除了戒律长老外,便属他最能震慑一众弟子。
之前但凡他惹祸,也从来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扔进戒室里受罚,可换成江云萝,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呵,凭什么待她不一样?!
李横七恼怒,嫉愤,一双眼睛差点要烧起来。
江云萝一出来,看到的就是他这副瞪眼歪鼻愤怒喘息的样子。
稍一思考,便猜想到什么。
她故作惊讶:“横七师兄,你怎么还站这儿?”
李横七直截了当问:“昨晚你到底干了什么?师兄找你过来,不是要找你问责的吗?”
江云萝幽幽叹气:“没错,我确实是犯了错事,但我不记得了,好在师兄通情达理,并不与我这个师妹计较,想必是因为师尊临走前嘱咐过,让他好生关照于我,所以才对我网开一面。”
言外之意是:有师尊护着,谁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李横七无言以对,好吧,她现在确实是师尊的香饽饽,等了将近十年才等来的小徒弟,可不得好生护着。
哼,这么说,师兄也不过是碍着师尊的面子才对她小惩大诫的。
李横七刚刚燃烧的嫉愤又瞬间跌了回去,反而告诫她:“即便如此,你以后也得谨守规矩,我们天道宫向来规矩森严,要是被戒律堂给盯上,少不了一顿鞭子。”
江云萝眉眼一弯:“多谢师兄告诫,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去干什么?”
江云萝将自己内门弟子的玉牌掏了出来:“先去饭堂,腹中空虚,想看看饭堂给不给我这内门弟子赊账。”
李横七:“……”莫名的,想到了她之前在饭堂外“掘土来吃”的话。
于是,叹了一口气:“身为菩提道祖亲传弟子,吃饭竟然还要赊账吗?走吧,我请你。”
江云萝眉梢一挑,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那就多谢师兄了。”
脑海中的白赤:“你不是有灵石吗?之前在灵山,微生仪从孟照渊那里要来的两个大箱子,可是都给了你。”
江云萝理直气壮:“哈哈,那两口箱子被我埋了,以备今后应急之用,而且,有免费的饭,我为什么不吃?”
神物白赤:“……”无法反驳,干脆自闭。
于是,在李横七的带领下,江云萝出了参商殿,一路来到了饭堂。
其实,她一大早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身为这次灵山大比的魁首,外加菩提道祖关门弟子的身份,怕是已经引起了诸多议论,她也想知道一众同门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
最好,还能跟他们打成一片随意攀谈,毕竟,想要今后在宗门里站住脚,一定的社交手段还是必要的。
于是,江云萝做好了心理准备,挺直脊背,露出完美的社交笑容,跟着走到了人群中。
谁知道,进去之后,一众宗门弟子竟然避如蛇蝎一般离他们八丈远。
一开始,江云萝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李横七!
只见他双手抱剑,一副目中无人自负轻狂做派,身上金线钩织的内门弟子服穿在他身上,熠熠生辉,贵气逼人,腰上所系玉饰亦通润有光,绝非凡品。
更遑论他手中所抱的“丹心剑”,乃他命定之剑,还未开剑气,便已经身经百战,赫赫有名。
如此一看,不愧为天道宫麒麟子之名。
只是……他这样一副心高气傲杀气腾腾的样子,怕是哪个弟子见了都会躲着他的吧?
江云萝脸上的微笑敛去,没一会儿,两人就排到了窗口。
只见打饭的还是那位脾气暴躁脸色黢黑的大厨,饶是他,对着天道宫的麒麟子也不得不恭恭敬敬:“敢问李少侠吃什么?”
李横七眉眼一矜,倨傲道:“和之前一样,来份儿肉火烧,藕香丸子。”
大厨道:“得咧!”
大勺儿一颠,一点没撒,稳稳地送到他手里。
轮到江云萝,她笑了笑:“有没有素淡一些的菜?”
大厨道:“有啊,我的拿手菜,三鲜蘑菇汤!”
一听“蘑菇”俩字,江云萝感觉自己的脑海一荡,原来是被踢了一脚。
她赶紧道:“还有别的吗?”
大厨:“蘑菇炖豆腐,炸蘑菇,红烧蘑菇,凉拌蘑菇……姑娘想要哪一个?”
江云萝咳了声,察觉到脑海即将失控的某物,立马当机立断:“来份蘑菇炖豆腐,不要蘑菇,谢谢。”
于是,在大厨诡异的眼神里,江云萝将一碗清汤寡水的豆腐端了过去。
李横七看见,顿时蹙眉:“你怎么这么挑食?比我还挑。”
江云萝内心苦涩,谁让她脑袋里有一个宠物蘑菇呢。
不过很快,江云萝就把这点小事抛在了脑后,本想左右环顾,听听背后的那些人在说什么,谁知道前、后、左、右空空荡荡,愣是没有人坐!
江云萝终于忍不住:“横七师兄,冒昧问一句,你在天道宫除了朔方师兄外,可还有别的好友?”
李横七瞬间警惕:“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云萝微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堂堂的麒麟子,怎么可能屈尊跟其他的普通弟子相交呢?唉,可他们却不知道,你可是扛着整个天道宫气运的人,整个天道宫的生死都与你息息相关,不过,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觉得横七师兄高高在上,不可交攀,以至如此冷清。不过,我们吃得清净,倒也挺好,不是吗?”
说完,李横七眯着眼睛看她,竟然冷笑一声:“哼,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在阴阳怪气,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还要随便找人相交?”
他自以为不屑,扭头却将一弟子一把拉过来。
那弟子吓了一跳,清秀的小脸都僵了,哟,这还是个女弟子呢。
江云萝暗暗含笑,李横七显然也是有些愣。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换上严肃的脸,道:“坐下,给我把这肉火烧吃了。”
那女修瑟缩一下,声音微弱回道:“我不吃肉……”
李横七眉头耸起:“让你吃你就吃,瘦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天道宫苛待人!”
谁知那女修两眼发红,竟然扭头跑了,冲着身姿笔直,面容含肃的人影面前,一通哭喊:“慎思师姐!有人欺负我!”
李横七面容扭曲:“……”该死,居然是戒律堂的弟子!
一旁的江云萝憋着嘴角,很是艰难地努力不让自己发笑。
没一会儿,慎行慎思便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板着脸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眼神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秉公问:“方才为何无故欺人?”
李横七憋红一张脸,手按在眼前那肉火烧盘子上,险些要给掀了。
江云萝只好出来圆场:“慎思师姐见谅,方才只是个误会,我初来乍到,想与同门结交又不好意思开口,遂想请这位师妹一起坐下,没想到横七师兄过于突兀,这才惊扰了这位师妹。”
慎思扭头:“果真如此?”
那女子躲在后面,看着李横七即将捏爆的拳头,又看着江云萝笑眯眯的眼,赶紧点了点头:“应该……是我误会了吧?师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捂着自己的脸跑了,好似生怕被记住。
李横七脸色铁青:“我吃饱了,也先走一步。”
于是,片刻功夫,只剩下江云萝站在这里,她笑眯眯:“不知慎行师兄和慎思师姐待会儿要去哪?”
慎行惜字如金:“回戒律堂。”
江云萝:“正好,我也要去戒律堂听训,不妨就与两位师兄师姐同行吧。”
慎行和慎思一愣,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说要与他们同行。
虽然有些惊讶和不习惯,但师兄妹俩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江云萝都笑容温和地与二人攀谈,打听的都是与戒律长老有关。
慎行和慎思毕竟与她有些交情,因此并不讳言:“旁人都道师尊为人古板,持戒森严,可若不如此,天道宫一众弟子该如何约束?修炼者千千万,道心稳固言行端正者还是少数。”
慎行也道:“没错,我仙门大派,求的是大道,护的是苍生,本就该心无旁骛恪守清规,所以,师尊时常教导我们,‘宁可规行矩步,不可使祸患再生’。”
“祸患?”江云萝咂摸这两个字,觉得他们应该是听说了什么。
比如,那个脸上刻有“凶”字的邪煞,应该就是曾经屠戮仙门的“祸患”。
没错,修仙之人本就身负灵力,一旦踏入邪徒,轻则一门之祸,重则苍生之难。
这么一想,戒律长老倒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
江云萝如此想罢,没一会儿就跟着两人一起进了戒律堂。
说是戒律堂,其实也不过是比较宽敞的大屋子罢了,院墙不高,廊檐低矮,只是堂前的台阶上竖着“獬豸”的石身,看上去给人威严不可逼视之感。
戒律堂内,更是漂浮着数道金色的光墙,光墙上字迹显现,密密麻麻,周正端楷,只是想要看清需要眯着眼睛。
江云萝疑惑问:“这是什么?”
慎思:“这一面是师尊亲手写的戒律,足有一万两千字。这一面是门中弟子犯错受罚的记录。”
“什么记录?”
江云萝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进去一看,才彻底睁大眼睛,直呼跪了。
“某年某月某时,内门弟子叶峰丢失配剑,鞭一百。”
好家伙,一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