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斓拿着药坐回床边,打开闻了闻,草药味她也闻不出什么区别。
她将药先搁在一旁,看向张云涧。
锁灵钉和锁魂链造成的伤口么……她上手扒开他衣襟,露出其苍白瘦削的锁骨。
左右锁骨的上下两侧,都有一个血洞,深可见骨,缓缓往外渗着血。
伤口显然已经做过处理,血流出来就被裹住伤口的纱布吸收,不至于弄脏衣裳。
她掀开衣裳,连同贴合的纱布一道掀开了,便能清晰看见血珠一颗颗渗出来,在伤口边缘排成一圈,宛如镶嵌的红色碎宝石。
她捻起些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少年眼睫颤了颤。
黎星斓手一顿,没再继续。
“张云涧?”
她轻声喊。
张云涧没有反应,仿佛真睡着了。
黎星斓看向伤处,血慢慢不再流了,看来药没问题啊。
她不再说话,继续上药。
等将锁骨处的伤上完了药,血果然都不再流了。
只是少年虽依然脸色苍白,眉眼平静,额上却有细细冷汗冒出。
黎星斓感觉不太对。
她看了眼晴雨表:雪更大了。
怎么回事?这药不是止血止疼的吗?
怎么只止血不止疼呢?
她拨弄了下少年的额发。
“张云涧,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睁开眼,眼尾渐渐绯红,睫毛也挂起露水,而后扬起笑来:“黎星斓,这次没有装,是真的疼。”
黎星斓一怔,刚将手中瓷罐放下,他便已主动抱了上来,像一只委屈小狗窝在她颈侧,乖巧又惹人垂怜。
“真的好疼啊……”
黎星斓诧异:“药有问题?”
“我不知道。”张云涧将脑袋埋得更深,有理由抱黎星斓他还挺开*心的,但说起话来却语气低落,“就是伤口疼,很疼。”
看来药有问题,虽能止血,却不能止疼,反而让人更疼。
这倒不能说在害人,但一定算得上恶意。
“那就先不用了。”黎星斓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抚。
“很疼么?我去想办法。”
她打算起身,却被张云涧抱着不放。
他说:“不用,抱一会儿就好了。”
什么程度的疼他都早就习惯了。
黎星斓也知道此点,但张云涧愿意在疼痛的时候告诉她,向她释放出这份情绪,她觉得还挺好的。
这算得上一种攻略成果。
她便不再说话,任由张云涧这么抱着。
张云涧过于安静,她都怀疑他睡着了。
但很快这份安静就被打破了,那位来送药的男修再次敲门进来,看见眼前情形不由微微一愣。
张云涧瞬间产生被打扰的烦躁感。
黎星斓偏头看向吴枫,笑问:“既然已经敲门了,如果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再进的话,敲门是为什么呢?”
吴枫僵了下,道:“呃,我是来叫你出去的,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黎星斓点头,拍了拍张云涧的肩,柔声:“好好疗伤,我等会儿再来。”
又伏在他耳边故作亲昵。
吴枫移目。
温热柔软的唇不经意间擦过耳垂,张云涧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跃动了下,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瞬间游荡全身。
黎星斓尚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在他耳畔小声说:“别太乖了,就说这疼那疼的,用他们最好的药,最好的照顾。”
张云涧还沉浸在说不出的感觉中,有些怔怔的。
黎星斓奇怪:“怎么了,张云涧?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张云涧唇角弯起,目光落在她唇上:“好的。”
……
黎星斓将那罐药拿出去,到了门外,礼貌笑了笑:“请问师兄,这镇气散的功效果真是止血止疼吗?”
吴枫惊讶:“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又答:“当然,这是上好的药,用了好几味珍稀灵草,若非月之师姐带了草药回来,还配不了这么齐全,便是减一味药,药力也是减三分的。”
黎星斓恍然:“怪不得,刚上了药,就见血止住了。”
吴枫有些得意之色:“自然,医堂特配的,药效不但好还很快,否则怎能算得上好药呢。”
“原来如此,那我晚上再来给他上一次药好了,多谢师兄解惑。”
“那也行,张师弟的性子还挺……冷的,不喜欢别人碰他,恐怕只能靠你了。”
吴枫笑了下,他其实对黎星斓的印象还不错。
虽是个凡人,但长得美,说话温和有礼,又不卑不亢,常会让人忽略此点。
只可惜……他心里叹了声。
凡人就是凡人,寿数太短,又是与张师弟在一起,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黎星斓再次来到医堂大堂,左边有一间很大的医室,是半开放的,之前被张云涧破阵所伤,被送来治疗的几位元灵期弟子都在里面。
他们已疗伤近一个月,原先缺胳膊断腿的,该接也接上了,只等伤口全部愈合,便能回到执法阁,继续执行任务了。
黎星斓走进来,扫了眼。
人挺多的,或坐或站,不止是那八/九位执法阁弟子,还有其他受伤的弟子,基本都是低阶修为。
她一进来就引起无数目光注视,黎星斓注意到有几道目光是明显不善的。
她展开温和友善的笑容。
“抱歉各位,那天在凌天宗门口,其实大家有误会,你们是听命行事,我道侣他也是被迫反击,如今执法阁已证明我们清白,大家的罪算是白受了,所以为表歉意,我特意送了灵药来给各位用。”
她将瓷罐放下,解释:“这是镇气散,止血止疼,医堂的人拿来给我道侣用的,我亲眼见了,治伤极好极快,希望对你们有用。”
镇气散。
那些弟子互望几眼,眼一下亮了。
他们当然不陌生,这名头可大了。
只是用料珍稀,他们这样的身份还不配。
其中一位离得近的弟子主动开口:“如此珍贵的药,你舍得拿过来?”
黎星斓笑道:“当然,我们凡人有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应该的。”
她将药主动递给他。
那人接过,看了眼瓷罐,又递给另一人:“老三,你看看是不是真的镇气散。”
那人翻了个白眼:“这还能冒充吗?她一个凡人,拿什么冒充?”
黎星斓忙不迭道:“是那位叫做吴枫的师兄亲手给我的,我也给我道侣用过了。”
“你这个凡人倒还不错,懂得做人情,那这药我们就收下了,希望以后没机会再落在我们执法阁手里。”
黎星斓但笑不语,转身出去。
但她没走远,还是坐在大堂一角。
果然,没多久,医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听的人心惊肉跳,不禁纷纷往那看去。
吴枫也被惊动,匆忙跑过来。
“怎么了!?”
有人说:“不知道,好像是用了镇气散。”
“哪来的镇气散?”他懵怔。
那怎么可能是普通元灵期弟子能用得上的好药?
黎星斓走来,似有些不安。
“是我……我给他们的,我想着他们受伤到底受我们连累,就想着表示一番歉意,将师兄你给我的镇气散送去给他们用了,我本是好心,谁知道,他们忽然叫起来……”
吴枫不解,是啊,镇气散是好药啊,他们叫什么呢?
他立即进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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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公开了,闹大了,总要有个说法,有说法就得有人为此负责。
药如何配的,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