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此,他缓缓吐出口气。
“原地修整一个时辰再出发。”
他扫了眼这些弟子,嘱咐道:“先前我们遭遇了雪崩、风火天灾,又遇鼠类兽潮,只怕越过这道隘口,便是土灵气最为浓郁的区域,还不知有何凶险,结合此点,早做准备,水属性心法的最好留下,不必往前。”
*
最后一只妖兽死在张云涧剑下。
黎星斓快步上前,用剑剖开兽腹,眉头一凝:“又没妖丹?”
“这些妖兽与先前见到的不同,满身土腥气,有妖丹也不想用。”
张云涧随手挽了个剑花,拨弄着那块照影石,心情颇为不错。
他原本为南宫缘与浇雪二人一直随行而心烦,后来发现一个带上南宫缘的好处,那便是他可以带上浇雪,如此一来,还是他与黎星斓两人独坐灵舟,不必有第三人打扰。
黎星斓说:“你还嫌弃起来了,越接近这个地界,土灵气愈重,你的心法属水,很受克制,没有妖丹仅靠灵石的话,灵力恢复速度太慢了。”
连她这个沾着双修光的,都能感觉到体内的水灵力被压制得厉害,很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何况是张云涧。
“真的不难受吗?”她问。
张云涧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懒懒抵着她肩:“嗯——难受……难受得连路都走不了……”
黎星斓盯着阳光灿烂的晴雨表,简直想笑。
“这么难受?那怎么办?要不我和浇雪进去,你和南宫缘在外面等?”
张云涧站直了,委委屈屈地垂眸看她,纤长的睫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漂亮得像蝴蝶。
“你变了,黎星斓。”
少年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之前会说,你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然后抱我走。”
黎星斓掀起唇角:“张云涧,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记性太好。”
“所以,你不抱我么?”
“不抱,我还难受呢,你怎么不抱我?”
黎星斓这话刚落,便被张云涧弯腰抱起。
她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不是真的要抱。
“浇雪和南宫缘在呢,放我下来……”
她有点在外人面前亲密羞耻症。
“不放。”
“张云涧你别太过分了……”
少年藏不住得意,却大摆一副无辜的语气:“黎星斓,这可是你要求的,怎么说我过分?”
他抱着黎星斓转身回到灵舟上,不远处南宫缘与浇雪齐齐望着此幕,一个挪开眼,一个瞪大眼。
张云涧却嫌不够,转身面对他们,正大光明地低头亲了黎星斓一下。
黎星斓往他怀里埋首,耳朵泛红。
难得见黎星斓如此情态,张云涧低笑几声,忽然觉得,偶尔有外人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99章 人俑整个人几乎慵懒倒了过去……
等灵舟出发,黎星斓赶紧从张云涧怀里退出来,虽面上残红未褪,神色却还算冷静。
“张云涧,这是不对的。”她口吻认真。
“我抱你为什么不对?”
“不是你抱我不对,而是亲密行为要分场合。”黎星斓挪了下姿势,在他面前坐好,“浇雪的道侣生死未卜,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考虑到她的心情。”
“可是……”张云涧托着腮,懒洋洋地笑,“不是你要我抱的么?”
“张云涧,你少装。”黎星斓捏了捏他的脸,在他那白皙的脸上留下红印,“你分得清什么是随口一说,什么是认真要求。”
她眉尖若蹙,似嗔非嗔。
好可爱。
好喜欢。
张云涧伸手将黎星斓再次扯入怀里,在她眉尾亲了亲:“为什么一定要考虑别人?真麻烦。”
看来有别人在果然还是坏大于好。
好在黎星斓对“朋友”的定义很严格,除浇雪外,也只见她对山南村的凡人心软。
如此看来,她只怜惜弱小。
正如在黄粱梦境里,比起自己,她倒更在意小时候那个他。
张云涧如此想着,抱着她的力道愈发松懈,整个人几乎慵懒倒了过去。
“黎星斓……现在是真的……有点难受了……”
黎星斓摸了摸他头发,回头看向前方,地平线宛如被人用炭笔画了一道直线,昏黄的天空下,只有一望无尽的黑。
她体内的水灵力运转出现凝滞感。
这意味着空气中几乎只剩下了单一属性的土灵气,厚重而沉闷。
黎星斓说:“降下灵舟吧,前方就是浇雪意识中见到的那片黑土,或许同草地一样,不能直接横穿过去。”
他们落到边缘处,脚下大地出现明显颜色分层,呈现出一幅较为诡异的图景。
黎星斓往张云涧手里塞了几块水属性的上品灵石:“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多用符好了。”
浇雪和南宫缘状态尚可,他们一个对灵气需求小,一个修的并非单一水属性心法,故而只是对如此富集的土灵气感到略微不适。
浇雪本还想着找黎星斓八卦一下方才他们互相举动亲密的事,一见到那片黑土,她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尽快往里去。
黎星斓拉住她:“你当时是在哪看见的计鸣,还能记得吗?我们已经到了这片黑土地的边缘,目前来看,是没见到人俑的。”
眼前大地黢黑辽阔,似一块无限平原,但目之所及除了黑还是黑,大地上光秃秃的,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黎星斓甚至冒出种奇怪的感觉,这里规整到像她玩游戏时见过的最初模块。
南宫缘蹲下来用手捻了捻土,惊讶:“这土里的土灵力也太精纯了,都能直接当炼器材料使用了吧?”
“炼器材料”四个字也并不能提起浇雪什么兴趣,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急躁。
“阿斓,我……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想从那片刻的意识流体验中回忆起什么,可无法冷静使她大脑更加空白。
“别急。”黎星斓的声音很温和,“我们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自然要去找,但首先自己不能乱,因为我们之中只有你最有可能找到他。”
她握住浇雪的手,水灵力从掌心迸发,绕她周身游走了一圈,冰冰凉凉的体感让她的气息渐渐发沉。
她一抬眸,眼眶发红。
“阿斓,你觉得计鸣还活着吗?”
“很有可能活着。”黎星斓将她汗湿的发捋到耳后,“在未来到达前,不要为预设的最坏结果感到焦虑。”
“嗯。”她点头。
“眼前这片地界太大了,一头扎进去可能成了无头苍蝇,偏一点就差很远,你想一下当时意识行走的路线,哪怕不是很准确,有个大致方向就成。”
“好,那我试试。”浇雪深呼吸几次,闭上眼。
南宫缘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靠近张云涧,问:“张师弟,我们到这儿只是为了找浇雪姑娘的道侣吗?”
张云涧转头:“还有别的问题*么?”
南宫缘:“……”心道刚刚这个问题你也没答啊。
他语滞片刻,又试探问:“我怎么觉得越深入越危险,会不会这秘境深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宝藏?”
张云涧似笑非笑:“既不为人知,我怎么知道呢?”
南宫缘:“……”
得,两个问题都白问。
正犹豫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时,忽听浇雪急促道:“我知道了。”
她指了个方向:“那边。”
……
“哥哥!”
西门羽惊呼一声,飞身接住西门翊,同时挥出三条紫色飘带,犹如蛇般无风舞动,于身前形成防御,暂挡住兽潮攻击。
西门翊扶着她站稳,咳了两声,嘴角溢血,脸色苍白:“……我没事。”
说罢也不迟疑,手中长尺一摆,挥出无数残影,击退扑上前来的七八只花狸般的不知名妖兽。
它们外形似猫,耳朵却竖直纤长,双眼扩瞳全黑,口中长了两对利齿,能啃噬灵力。
西门羽额上滚落汗珠,眼见兄长气息愈发不稳,自己也十分吃力,不由回头问:“阎前辈,还要多久啊?”
她后方不远处,圣光宫的化灵期修士阎女正在闭目打坐,双手合于身前,掌中有一面漂浮的黑色旗帜,灵力交织间,不停有面容痛苦狰狞的骷髅状影子涌动着,很是阴森。
只听西门羽问完,阎女也并无反应,老神在在地在他二人护法中安坐。
等西门翊再次口吐鲜血,西门羽亦脸色苍白坚持不住时,阎女才双目一睁,眸中黑气闪过,猛地起身。
“弑魂,招魂,缉魂……去!”
她双手一指,那面黑色旗帜迎风展开,一霎变大数倍,宛如一面战旗。
从旗中争先恐后地飞出无数黑影,朝四面八方散开,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个圈。
每只欲朝他们扑咬过来的妖狸都被一两只黑影紧紧抱住,吸食元气,很快便抽搐着变成了皮包骨的骸骨。
西门兄妹的压力骤然一减,西门翊脱力后站都站不稳,被西门羽及时扶住:“哥哥!”
阎女拄着拐杖,往地上敲了敲,笑道:“西门家的年轻一辈还不错,能坚持到老身祭开招魂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