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辞轻而易举便找去了浴房,他去跟着陈晓晚的同时,还派了地鼠跟着林婴,浴房一定有水,他必须尽快提醒林婴!
所谓的浴房,其实也就是山体里有遮挡的一个空屋,屋子当中摆了一个大木桶。左辞赶到时,林婴整个人都已经泡在了巨大的木桶里面,哗啦一声水响,她浮出来时,浴水顺着乌黑的发丝流向圆润的肩头,水面上的花瓣便有几个落在头上肩膀上,那画面,真是让人忘尽生平大小事,只顾面前不错眼。
左辞想去水中成相与她对话,却又害怕会再次吓跑了她!
毕竟这种时候,真的不便相见。
可是不过去,他又实在等不及了,正进退两难,就听林婴忽然唤道:“左辞?”
左辞一惊,整个人都傻了下意识就答应了一声。
难道林婴可以看见我吗?她知道我在这里吗?
“左辞,是你吗?”林婴声音很轻地问道。
左辞一怔。
这才发现林婴是背对着他,双臂攀在木桶的边沿处,正对着这浴房之内,一只笼中小鸟说话。
原来她怀疑左辞御兽,使这小鸟在看着她!左辞失笑。
但那只小鸟好像睡着了,根本就没拿正眼去看林婴。
林婴召唤几声,见那只小鸟也没什么反应,神情略微落寞,换了个姿势,头枕桶沿仰躺桶内,乌黑的头发顺着水飘飘荡荡的,满池花瓣又有两朵,搁浅在她雪白的颈侧,锁骨的凹窝上面。
旖旎的气氛随着淡淡的花香吸入肺腑,左辞喉结一动。
他知道这样,看着人家洗澡特别不好,可他就是挪不开眼睛。
同时,他也有点着急,因为这个石室里,总算有一面镜子了,他盼着林婴快点洗完去照镜子。他便可以与她对话了。
但是林婴闭着眼睛,很安静,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甚至泡着泡着,倒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左辞心里着急,无声的靠近,见她在浅睡的时候眉心仍旧微微蹙起。忽然特别想要伸手拂去她眉心的郁色,可是,抚过之后,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左辞这才想到,林婴感觉不到他……
感觉不到?
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极轻极轻的,在林婴脸颊落上一吻。
果然,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便大起胆子,隔空抚上她的肩膀手臂,拥着她亲吻,从额头到脸颊,最后落于嘴唇上面,肆意辗转,难舍难分。
林婴闭着眼睛,眉心越蹙越深,双手也似乎极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她陷落到一个难分难解的梦里。
梦中,她又回到那个漆黑的帐篷里,她抱着左辞,左辞也抱着她,两个人纠缠不休浑身凌乱,好像唤醒了体内的困兽一般,怎么喂都喂不饱,怎么要都还嫌不够。她疯了,他更疯,对彼此的渴望就快要将她撕碎了,她理智上不停的在催促她对他喊停,可是……她做不到,她不想停下,她想一直和他这样好,甚至想要更好!
可是,那样的尽头,就是毁灭啊……她可以吗?就算不至于立刻死,也会因为失去内丹而日益苍老下去,等再过短短几十年,她彻底丧失颜色,而他还如现今这般英俊年轻,他还会喜欢她吗?
林婴忽然泪流满面。
左辞吓了一跳,忙自她身上离开,林婴发现了他吗?
林婴没有发现。
她可能做噩梦了?她闭着眼睛无声的在哭,左辞定了定心,马上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懊悔自己怎么能这样胡来!林婴现在身处险境,前后未知,心乱如麻,她从小依赖林宴长大,林宴不在,她无依无靠六神无主的时候,自己还光顾着欺负她。
他心里有一万句对不起还不等说出口,门口的风铃忽然叮当撞响。
土著女闪身进来,终于把林婴吵醒了,她在浴桶里回头一看,见那女子肩头扛着一个小坛子,坛子口上还围了一个花环,野女将花环取下戴在林婴的头上,林婴又摘下来拿在手中瞧着,野女又从坛子里取出一些五颜六色的香料,她可能也知道林婴听不懂她说话,便用手指沾了一点,涂抹在自己脸上,示意林婴那是胭脂。
林婴探手,将那几盒子胭脂翻了翻,这个地方能开出花朵特别不容易,更别提用花朵制成胭脂了,不过,都很粗粝,比她做的胭脂差远了。
不过林婴从小喜欢这些,自然忍不住端过来闻一闻,擦一擦。
这时候野女忽然给林婴擦背,粗粝的双掌划上细嫩的肌肤,把林婴吓得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左辞马上转过头去下意识的回避,野女叽里咕噜的说,林婴比比划划的拒绝,比划半天终于把野女支走,她也再无边沐浴边看胭脂的心情了,从水中出来,边擦头发,边用扇子一摇,立时换了一身清爽的夏装。
左辞心跳加速!缓了好一会,回头看林婴终于穿好衣服了,这才一头撞进了镜子里。
“林婴!”左辞没等说完,这面镜子咔擦一声,炸成了一地碎片!把林婴吓了一跳,她马上起身朝镜子看去,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左辞在喊她,可站起来时,又明明没有!她马上转身跑去那只鸟的面前:“左辞,是你吗?你来找我了吗?”
可就算左辞能与小鸟互换视角,也不能让小鸟开口说话啊!他又一头撞进了林婴的浴桶之中,在水面成相,再度喊:“林……”
“咔擦”一声,浴桶自己炸开,里面的水哗啦一下瞬间洒满一地,林婴一回头,正巧浴水冲到她的脚面,左辞映在水里道:“去找程师傅!”
他只说出了这五个字,因为这里太干燥了,浴水在这一瞬间,便都□□燥的黄泥地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些浅淡的阴影以及零落的花瓣。
“左辞?”林婴蹲下,不敢置信地用手触摸着地面,她粉红色的指尖,只戳起一点点的湿泥,其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林婴神情落寞,还有些坐立难安,看样子,恐怕是误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至于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左辞急的不行!镜子炸了或许还能解释为巧合,浴桶破裂,碎成这样,一定是有人事先设了咒印,严防各种通灵术。
看来这位大巫很不简单!
野女匆匆闯进来,看见破碎的浴桶和满地的水渍大惊失色,指着地面冲林婴叽哩哇啦的叫。
林婴蹙了蹙眉。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样子就是指责林婴弄坏了浴桶,又泼洒了浴水。
林婴当然不知道这里的水源有多么珍贵,更不知道吐火罗人的一生,除非遇到大巫赐雨,否则只在成亲时,能有资格洗这一次澡。
眼见林婴糟践了这么多水!野女又气又心疼,她不明白大巫为何要赐给重黎王一个这样的雌性,她不仅苍白,瘦弱,还是一个异族人!
前阵子来了好多异族人说我们这里火山要爆发,末日要降临,还拐走了好多不坚定的同族不知道被贩卖去了哪里,大巫说,凡是去了异族地界的同族们,都是绝没有好下场的,男的要当牲口奴仆用,女的要去扮丑跳舞供人取乐,平日还要被关进笼子里,大巫说什么她都会听信,服从,但是她内心并不乐意看见这个异族女人玷污重黎王的血脉,她指着地面质问林婴:
“为什么要把唯一的镜子打碎?
为什么要把浴桶打碎,害得流失了这么珍贵的水?本来这些水可以继续给别人洗澡或者拿去浇菜的!如今全都消失了!”
林婴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也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她见浴桶是木头的,便运灵挥出好多藤蔓,一边将破碎的木桶缠绕起来,一边朝着木桶上面扎根,很快,木桶破裂的地方全被藤蔓须根缝补了起来,不仅恢复成木桶的样子,还在四周缠满了藤叶藤花,变得比原来好看许多,野女惊得目瞪口呆,大巫的控火术在他们眼里已经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怎么原来这个雌性可以控制草木吗?
第98章 末日来临
林婴道:“镜子是金属的, 我就没办法了,赔你一个新的吧。”说着自储物戒里取出她随身携带的镜子,递给野女。
野女接过来, 她见这面圆镜虽然没有她本来的那个大,但是极其清晰,外边还镶嵌着好多宝石, 手柄圆润, 她从来没见过质地如此精美的镜子!一时看傻了, 林婴便在这时候, 已经走出了浴室。
前头有地鼠吱吱一声,本欲给林婴带路,可惜她没注意到, 而是挥手散了八方通灵符, 然后直奔程自如休息处走去!
左辞甚是宽心!林婴那么聪明,恐怕无需他来提醒,也一定想到程自如懂得吐火罗语言这一点了!
山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程自如是被安排在了最隐蔽的一间。
一路上, 经过好多石室,有铺盖规整的独居室, 还有席地而卧的群居室, 走到哪里都是一股子腥臊味, 林婴屏住呼吸, 感觉在这里多站一会, 自己的澡就白洗了。
她沿着灵光的指引, 顺着蜿蜒复杂的小路行进, 路越走越窄, 忽然有野人发现了她, 横着铁锥叽哩哇啦的企图将她截停,被林婴挥手定住。
绕过了这些障碍,林婴终于走进了程师傅所在的石室,进去一看竟然空空如也!她马上出来顺着另外一条路追去,没多远就发现四个野人正用担架抬着程师傅快走,程玲小跑跟在身边。
“玲儿。”林婴追上去:“程师傅怎么样了?野人要带他去哪?”
玲儿回头,脸上都是泪水:“我爹爹总是吐白沫,我好害怕。呜呜呜……”
蓝紫沐的药果然不行!
林婴道:“让他们停下,我用圣愈术为程师傅解毒。你放心吧!”
玲儿边哭边道:“你会圣愈术?为什么你一开始不用?”
林婴:“我……”她当时是想,程师傅若是能被蓝紫沐救活了,那蓝紫沐在他门下,与这些小辈同门们肯定更好相处,所以看他用的药不错,也就没有强出头。
谁承想这么一会的功夫程自如竟然脸无人色了!
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陈圆等人迎面跑了过来:“我们抬我们抬,快快快。”说罢不由分说,从火族人手里接过了担架。快速的朝前跑去。
“你们这是要把人抬去哪里?”
蓝紫沐也想帮抬,可惜慢了一步连个角都没抢到,落寞道:“是陈晓晚去求了重黎王,重黎王去见了他们大巫,大巫要施法给程师傅解毒。”
林婴一惊:“大巫要施法?”她更加快速的跟上,可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程玲自她身侧跃过去跑远了,蓝紫沐问:“你不是着急见大巫吗?你怎么还不快点走?”
林婴一翻手,忽然甩出去一条藤蔓给蓝紫沐捆了起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捆着我!你疯了!”蓝紫沐悬在半空胡踢乱挣。
林婴瞧了一眼他的手腕,问道:“蓝紫沐,原本让你给程师傅解毒,是为了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可是你呢?”
“我?我给师傅吸出毒血,还喂了解毒的丹丸‘百草霜’,我有什么不对!?”
“吸了毒血的人,多多少少也会中了同样的毒,然后你也吃了一样的百草霜。”
“是啊!我吃了……”蓝紫沐突然反应过来,就听林婴继续道:
“所以,你一个没结内丹的人都已经活蹦乱跳了!程师傅修为那么深,却愈发严重到了险些丧命的地步!你告诉我你没耍花招,那你们吃了同样的药为什么解不了一样的毒!”
蓝紫沐脸色一白:“我、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当初喂程师傅吃药,你是看过那药丸的!”
“可是我没捏开看啊,谁知道你里面藏没藏着别的猫腻!蓝紫沐,我本来以为你没那个胆量欺师灭祖,也不愿意相信你坏得无可救药,这一路上,看你对玲儿还算老实,对程师傅也还算孝顺,我只当你跟医毒双煞做出的保证都是虚与蛇委也不愿意跟你深究,可是你呢!”
“我?”蓝紫沐脸色苍白,没想到林婴竟然什么都知道,慌忙辩解:“不不不,不是我!我没害过程师傅!我给他吃的药和我自己吃的一模一样!他怎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
林婴听他说完,手腕上的伤口竟然并未发作,想说什么便迟疑了。
他竟然没有说谎。
蓝紫沐趁机挣扎出来一只手,举起发誓道:“我若害过程师傅和玲儿,让我断子绝孙,生不如死!”
林婴一怔,听他发出这样的毒誓神色缓和了许多。心中暗忖:难道我当真错怪了他?那程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紫沐心中绝望,老老实实替自己分说道:“我跟医毒双煞都是胡说八道的!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程师傅!
我从来没想害程师傅,也没把医毒双煞当成过真正的师傅!你只看他们给我的宝甲都是假货你就该明白,他们表面是我的师傅,背地里真正讨好和巴结的人,一直都是大夫人和蓝如锦!
甚至,还派他们的儿子成日里带我烟花柳巷的胡混,也是听从了大夫人的话,到处败坏我的声名,让我混得越没人样越好!程师傅在庙里看见我是那副德行,还肯带我去云麓山,我感激、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他?
家里之前一番戏,都是我演出来,等着他们禀告给大夫人听的,我若不如此,大夫人会甘心看着我上云麓山,将来飞黄腾达压她亲儿子一头吗?她肯定会从中作梗!她都搅得我没人肯要好多次了!我这才不得不敷衍哄骗着他们,打算到了云麓山再一改前非。
这一路上,我比谁都害怕程师傅被医毒双煞害了!所以我才跟他跟得这样紧,唉,你快松开我,咱们去看看程师傅要紧!”
倏的一声,藤鞭收回绕与腕间,看上去只如手镯大小,蓝紫沐掉倒在地,又立马爬起来,林婴道:“不是你最好不过,咱们快走吧!”
两人便一并追着陈圆等人而去。
原来所有的路径都通往一个圆形的祭坛。
祭坛四面环水。而且空间开阔,目光向上可以看见头顶圆形的火山口,一缕月光洒漏进来,映在祭台上,显得有些凄凉。
林婴这才意识到,原来外面天已入夜。
这条地下河流出的水被火族视为圣水,所有的火族人都围绕在四周跪拜,不容许踏足靠近,但是此时,程自如却已经躺在了水心的祭坛上面,一位身材高大,一身法衣头戴黄金面具,持着法杖狂舞摇铃念咒的人,无疑就是火族的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