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小东西,敢利用我替他劫狱?左道倾若是活着,可要被沦落到利用吞星社成事的不肖子孙给气死了哈哈哈哈……”
小红并不觉得好笑,继续道:“而且据我所知,左氏并无后人。”
“杀!”
吞星社所有的火力都冲着丹房猛攻,云麓山临时结阵抵挡,酣战中,突然轰隆隆一声炸响,丹炉破开,绛色的浓烟漫天弥漫,两颗旋转缠游的丹丸凭空互追,林婴一伸手,双双落进来。
“小六。”
左辞乖顺地过来,林婴送他嘴里一颗,又拔下头上一根簪子,掰开了放入另外一颗,利落地插回发间。
她手心,则攥住个瓷瓶,这瓶子里,装着一颗假冒的仙丹。
深吸口气,聆听着外面的动静,林婴攥住瓷瓶的骨节微微泛白。
左辞刚想安慰她一句:有我在,没事的,想叫她不要惊慌。可没等说出,突然觉得五脏六腑剧烈地烧灼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被下了油锅,猛地摔在地上,爆汗如雨,浑身抽搐,张大了嘴巴,却吸不入一丝空气,像条离水乱蹦的活鱼在丹房里打滚撞墙,推倒掀翻。
第42章 胁迫
林婴:“小心, 不要乱了心智。”
她伸手过去被左辞恶狠狠一口咬住,林婴痛得一缩,左辞尝到血味清醒片刻又松了口, 林婴刚要退避他,又被左辞一把抓住衣襟抡到地上,力气奇大地压制住, 满眼都是凛冽的杀意, 他掐住林婴脖子, 沙哑着声音质问道:“仙丹有毒, 你要杀我?你何必大费周章!”
林婴闭关至今,本就处在即将油尽灯枯的虚弱里,几次挣脱竟然挣不出去, 慌乱中给了左辞一个耳光:“我想杀你?你张开眼睛好好看看!”
林婴猛地起身撕开左辞衣物, 他单薄的胸膛暴露出来,随即,就是齐肩断臂正在不停的向外延展,左辞微微张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到,自己的身体里, 正在长出新的臂膀!
腹腔内所有暴增的灵力仿佛都找到了出口一般, 朝着再生的断臂处汇集、延展, 同时也痛不欲生!仿佛正在享受着的不是生长的痛, 而是切肤之痛!被乱刀剁碎成了肉糜, 又填弥回来的痛!是忍无可忍的痛!
左辞啊地大喊一声, 双眼充血, 生生痛得昏了过去!
林婴微微松了口气, 眼看丹房就要被人破门, 想将左辞挪个地方,抱起他时,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虚弱,还是昏过去的人就是这么死沉,她竟然绊倒了两三次,才终于拼尽力气,半拖半拽地将左辞藏到床底下。
慌乱中,林婴没有发现,左辞的身体正在从一个小孩,迅速地长回一个大人!
他被杀枯灵泉,身体因为破丹的重创、灵力的枯竭而缩小,就像冬眠期的动物始终保持着最缓慢的呼吸,为了自保而低速地运行着本体。而这颗化形丹,在修补了他的身体和内丹的同时,也将原来的丹元劈成了丹海!并添补进去数不尽的灵力!
轰地一声,丹房大门被炸烂,滚滚烟尘中,慢慢凸显一群奇模怪样的人。
“怎么样啊小美人,化形丹你炼出来没有?”
林婴看着外面来人,下意识背过去攥着药瓶的手,微微退缩道:“炼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我吞了!”
“不要紧,你炼出来了就好。”沈宽笑着缓步逼近,“吞了也没有关系,剖开你的肚子,就可以把仙丹挖出来,很简单的。”
“仙丹入体即消,早就与我融为一体了!”林婴手持一把幽光闪闪的宝剑横在身前,一看就不是俗物,“你小心大费周章之后,什么都得不到还开罪了一国两教!”
沈宽看着她手里的剑,哈哈笑了:“这是多少宝贝凑成了一把剑啊?你拿它宰过鸡没有?”
说着“刷”地亮出自己长杆银钩的大镰刀,刀刃处隐隐有嗡鸣之声,仿佛缠绕着亡魂的咽泣,“铛”地一声被他立在地上,以刀杆为轴心,平地卷起一层尘沙旋扩开去,袭到身上时,平白的一冷。
“我听说吃了仙丹,就可天下无敌了,小美人,请赐教。”
这一瞬间,林婴已经知道自己远非敌手。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拔剑迎敌。
她与沈宽对打一处时,无论灵力还是体力都敌我悬殊,可她虽明显不敌,却仔细招架步步为营,沈宽边攻边道:“用不用暂时休战先吞过仙丹再打?小心折了你的美人腰。”
林婴目光凛然:“三尊尚在,你怕自己猖狂太久?”
“哈哈哈……原来你在指望他们。”沈宽笑道,“他们若是顶用,还至于任我攻到这里?!”
说话间,整片侧墙都被外力轰塌了,林婴闪身急避。
“住、住手!”一只妖奴,一手抓着轮椅上老者的头发,另一手则横刀欲割他的脖子,“再不住手,长春掌尊可要死在这里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那是长年!我才是长春!”说着掌风劈来,妖奴推着轮椅绕圈跑:“老不死的你活腻了,再打我真杀!” 轰地一声,又塌了一面墙。
“师尊?”林婴冲出去一看,轮椅上稳如泰斗的长年掌尊,正打着呼噜,口水滴在架到脖子的刀刃上,对眼前的处境无知无觉。
钩镰刀紧随其后,裹挟着冷焰一个回旋,直接劈裂了脚下的土地,林婴刹住身形,沈宽则缓步逼近,自烟尘中凸显出他扛着镰刀走出废墟的高挑身影来:“我让你走了吗?”
长春道:“没人让你来,你不是也不请自来了吗?”倏忽朝沈宽轰来一掌!
沈宽挥刃迎击,两股灵力如波相撞!并在交汇的瞬间轰然炸开。
长春的灵压粉碎性地鲸吞过来,如同泰山盖顶,带给沈宽窒息一般的压迫,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灵魂都在颤抖,这灵压恐怖如斯,不仅沈宽感受到了,所有正邪两面的修士都被波及,修为浅些的心神摇撼,没有道行的小鬼就地化烟。
挟持长年的妖奴两腿一软,手中的刀竟也擎不住了,镗啷啷摔落在地。
人头瞬间落地,被长吾甩手一扔,咕噜噜滚到了沈宽脚下:“这世道真是变了,连吞星社都敢来云麓山上兴风作浪,欺我无人。”说着双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坐上的长年仍在打呼噜。
三个老家伙都到齐,沈宽一方失了人质,不过他并不惊慌:“自知不敌,所以提前给长年掌尊喂了一粒东西,杀我之前,烦劳您老看看他腕上是不是有根黑线。”
长吾脸色一变,马上伸手抓过长年的手,登时变色:“散魂丹……”
食此丹丸者会在三个时辰之内魂飞魄散!
沈宽笑意更深:“掌尊勿怒,没有别的意思,只要把化形丹交给我,我保证三尊齐齐整整的,还在这仙山宝地继续纳凉。您看怎么样?”
“无耻狗贼!!”长吾怒发冲冠,双眼如电朝沈宽射来。
“稍安勿躁啊掌尊。”嬉皮笑脸的沈宽,直视着长吾就像个有恃无恐的疯孩子,“您想想,三尊若是折损到我这儿一位,抵命不也是我赚?咱们还不如趁早交换了仙丹解药,满天乌云一散即可。”
长吾血性方刚,提着带血的宝剑冲他一指:“使用阴诡伎俩,还想让老夫妥协!痴心妄想!”
林婴:“放了师尊。”
她声音不大,却激得全场为之一静。
她将手里的瓷瓶亮出,沈宽的眼睛随之一亮。所有的人一齐看向她。沈宽盯着瓷瓶,眯了眯眼睛:“小姑娘,现在对你刮目相看还来得及吗?我最喜欢你这样有话好好说的人了。”
“解药呢?”林婴直视着他。
沈宽沉吟片刻:“被我留在永夜谷了。”
林婴:“那你回去取吧。”
沈宽:“本是义不容辞的,可一来一回,恐怕要误了最佳救治的时辰。”
“长年!”长年掌尊突然坐不住向下栽倒,幸被长吾扶住,可是他周身七窍之中,已经溢出了一屡屡浅淡的魂烟,长吾捂住嘴巴,就顺着两耳冒出,捂住耳朵,又顺着口鼻流散。
“真可惜,留给掌尊的时间不多了,我诚意邀请姑娘带着仙丹和师尊陪我走一趟,到了地方先喂掌尊吃下解药,让你亲眼看着他没事了,再将你手里的仙丹给我,如何?”
“卑鄙无耻!殿下若去了岂不任你宰割!”无数的小辈都被捆成一堆,瑟瑟发抖,南星身在其中,虽然自己生死未卜,可眼看林婴将要置身到更危险的境地,仍旧忍不住替她挺身一呼。
一旁的云萝责被她这种疯狂又自不量力的举动,吓到彻底缩去阴影里。
林婴遥望她:“放心。”
长吾:“不行!老夫尚存,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出风头!”
林婴:“那就烦请掌尊,暂时不要把我当成小辈好了。”林婴竟敢直视长吾掌尊!还敢顶撞他的决定!长吾刚要发怒,却被长春阻拦:“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就按丫头说的办吧!”
“你……”全场也就长春示意,长吾还能听进去几分:“而且我想,诸君也都是聪明人,又怎至于在完全利己的情况下还要背信弃义、伤犯我那醉了一百多年不醒,对他们毫无威胁的师弟,还有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徒孙呢?伤了他们很容易,余生都活在一国两教的追杀里却不那么好受了。”
沈宽恭顺地听完:“掌尊教诲的是,时辰紧迫,请借道容我下山吧。”
长吾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收起灵压,被他立下的结界随之散去。
“沈宽!明晚之前,我要看到他们安然回山,只要回来,今日事了我绝不追究。否则天涯海角,也定将你斩尽杀绝!”
“那是自然,”沈宽柔声道,“我会派人护送的。”
说罢亲自推着轮椅开路,林婴无需挟持,便自动跟着他走了,南星颤抖着声音喊了几声“殿下!”可是林婴头也没回。
长春闭着眼睛,感受着传送风中的,或强或若的灵压。
长吾余怒未消,忍不住埋怨道:“妖人都走光了,你还查探什么?我不是叫你别管山前,只顾好长年即可!”
长春缓缓张开了眼睛:“长吾,我不是也告诉过你,别管林婴,只顾好石室即可的吗!那里的界,我感觉不到了。”
第43章 北境之主
“哪里?”长吾问完, 恍然大悟!
长春本想兼顾丹房与师兄,而长吾则想兼顾丹房与石室,可显然他们都失守了最重要的关隘。
“我怎么会想到, 有人会无聊得算计长年那个醉了一百多年的瞌睡鬼。”
长吾深吸口气:“我也没有想到,这山上除了吞星社的妖人敢闯,还有贼子浑水摸鱼!”
二老赶到时, 石室厚若城墙的大门, 已被破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把守的高阶们七倒八歪, 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设在石室四外的结界和禁行阵无一例外地被破除了。里面人去屋空, 云不歇,不见了。
……
“哈哈,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有九条命!”两道身影在夜色中疾行, 左辞一言不发, 仿佛救下旧部、恢复身高容貌,获得了杀枯灵泉之前都不曾有过的丹海,都没什么值得一提似的。
“对了老左,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刚被关进来没几天。”相比之下, 云不歇更懂得享受死里逃生的喜悦。
左辞面无表情:“再不快一点,怕兄弟饿极了牢里吃屎。”
云不歇马上明白:“那只老鼠果然是你派来的!早说啊。”他想了想:“还有个小孩, 是不是也被你控制了?带着面具的小孩?”
左辞身形一僵:“不是。”
“不是么?难道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那个小孩有点奇怪, 唉, 可能想我儿子想的。你打算怎么办?今晚直接杀回去?还是先回家报个平安啊?”
左辞没吭声, 云不歇随即想到他根本没有家人:“老光棍就是自在, 哪像我, 有了老婆孩子之后, 脖子上总像叫人拴着条看不见的狗链子似的, 越来越娘了。”狱里想最多的, 竟然不是复国杀敌,而是老婆孩子,这一点云不歇有点惭愧。
刚想说点别的,说点正事,左辞突然驻足。
云不歇在后头一个收不住,险些撞上了:“又怎么了?”随即顺着左辞的目光看去,林婴推着轮椅站在永夜谷的谷口,沈宽出来,拿了一颗药丸递给她。
云不歇道:“咱们是要借道吞星社吗?”怎么稀里糊涂,到了这里?
左辞一言不发,敛尽了声息与灵力,云不歇即刻学着他的样子无声地跟紧,林婴查看了药丸无误,将之送到师尊嘴里,又取出瓷瓶交给沈宽:“这是我第一次炼这种丹,性能还不好说,祝社长大人得偿所愿。”
沈宽拾起来,闻了闻,的确是有龙芽的味道,随即毫不迟疑地吃了下去。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沈宽吞完了丹,确实觉得一股和煦的力量仿佛在滋养着五脏,可这种感觉,这种程度,他以前做修士的时候也不是没曾体会过,“你在骗我!这根本不是化形丹!这跟大还丹有什么区别?!”
林婴道:“大还丹比它更辛辣。这一味药性没那么猛,见效缓慢,但作用持久,后劲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