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放心。”苏水镜赤足登上玄鸟的背,一串银链镶嵌着数颗红珊瑚珠挂在他白皙的脚腕上面,随他提裙盘膝两个动作一闪不见。他扭头冲周天子拜拜:“我一定会回来哒!”
不管他如何保证,周天子那种“经此一别,再见无期。”的感觉仍旧无比强烈,他颤抖着也跟苏水镜拜拜:“我与圣人无冤无仇,圣人千万千万不要害我!”
苏水镜笑着飞吻:“你放心,等我的好消息!”玄鸟拔地腾空,破云而去。
“稳重、稳重一点,你飞得太快了就像心虚一样。”苏水镜在玄鸟的背上劝告道。
玄鸟长鸣一声,去速更猛,犹如苍蝇看见了有缝的蛋。
“原来你在忌惮他……”苏水镜体味片刻,微微说道:“他对仙界的灵兽灵禽,都可以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吗?”
现在毕竟,还只是一届凡人啊。
那个凡人,已经在天地鬼神面前,与新世界的首神杀了七天七夜。
此刻的天裂之口,就像一只流干了泪的干涸眼睛,于琼天之上无声地凝望着芸芸众生。
世界被往来激荡的灵力波充斥着,没有人能够在他们之间横插半招、没有人能靠近、没有人能劝停。激烈交锋的阵心搅得天地变色,风驰云卷,七天过去,依旧毫无停歇之意。
云铮云焕脸色惨白,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小时候都听族中长辈渲染过的那场酣战。从前只觉得是老人们说话喜欢添油加醋,现在却觉得,原来那些语言加一起,也并没有描述得如同亲眼所见一般震撼。
“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兄弟两个一起回身,脱口道:“爹!”
“伯父!”
云不歇来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他凝望着半空叹息道:“当年也是这样,只要碰面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以免两败俱伤。”
兄弟两个齐齐点头!
紧跟着就听云不歇道:“云焕,你告诉他们,沈沉星带着阴兵出了永夜谷,正在大开杀戒!”
云焕立即憋足了劲儿扯开嗓门把云不歇这句话学了一遍!
吼完之后,他长喘口气扭头问道:“伯父,沈沉星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的阴兵奔咱们北境过来没有?”
云不歇横他一眼,云铮流汗:“傻瓜,父亲这是托词。”
“啊?”云焕愣眉愣眼,“那既然是假的伯父怎么能让我去说?”
“废话,如果是真的,我自己没长嘴吗?”云不歇面不改色。
云焕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事不对啊:“可是就算伯父碍于身份不能亲口说谎,大哥不是也在场吗?”
云铮嘻嘻一笑,搂过兄弟的肩膀:“好兄弟,别分你我!待会天塌下来我肯定替你顶着!”
当云焕的声音刺穿云霄,林宴一听就乐了:“他们担心你,喊你回家躲难。”
左辞劈剑便砍了过去:“他们有好生之德,你早晚会领情。”
一回合闪过,谢修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主上,林婴公主快不行了!”
左辞林宴:“……”
谢修竹的样子明显局促:“请您回去看看她吧!”
这句话谢修竹已经反复掂量,憋了很长时间。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林婴肯定是不希望他们之中谁死谁伤的,可是林婴如今动不得身,这句话便只好由他来说了。
再说,他又没有撒谎,那位苏圣人也说了林婴亏虚很重。
左辞闻言,收招冷冷望着林宴。
林宴又是一笑:“是她吩咐你这样告诉我的吧?”
谢修竹仓惶道:“不是!她昏迷不醒,根本不能说话。”一种适得其反的感觉在他心底滋生。
左辞道:“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
林宴低低笑了:“不必了,告诉林婴自求多福!”语毕猛朝左辞出招!
谢修竹眼睁睁看着再次杀至一处的两个人,内心时而愤愤,时而凄寒,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他觉得,倘若这话,由一个德高望重的修士去说,一定比自己说强多了!可是,普天之下,去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人呢?要不要回去试试求请周天子?
“你就那么希望林宴赢?”
谢修竹闻声回头,发现柳乘风站在自己身边面含嘲讽,“好容易被仙君点将,所以怕他败、怕他死,就出来搅局?”
“并没有!我只是希望他们停下来,最好谁都不要受重伤!”谢修竹对柳乘风的语气很反感。
“天真。”柳乘风不屑道,“你没发现你这样说了,只会让左道倾心神不宁吗?他越是急于速战速决,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有吗?”谢修竹凝神观看片刻,只觉得他们你来我往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天地你我。
他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五感还没有敏锐到可以如柳乘风的五感一般,能通过感知灵压辨别战况。
他急得手心冒汗,周围又没别人,看了眼身侧这位一身娇毛的顶修,只好虚心求问:“请问云中君,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将他二人分开吗?”
柳乘风眼神一睇:“我为何要将他二人分开?”
谢修竹气结:“……你?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吗?”其实他们两败俱伤与否,都与谢修竹并无太大的关系,只是不知不觉间,林婴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他也不希望看到。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废话,所以才过来看住你!”柳乘风毫不遮掩地表明立场,“这样的酣战,我父亲一生也只遇到过一次,我恐怕也无例外。所以我希望他们使出全力让我瞧瞧,最好谁也不要再来打搅!”
“仙君请住手!请容我一言!”
柳乘风话音刚落,便又有一位不长眼的出声叫停。
第163章 人和人的酒品是不一样的
左辞趁此间隙一飞冲天, 直奔仙京而去。
林宴的剑锋紧随而至,可未及追上左辞的背影,就被三只突然冲来的妖兽打乱了节奏。待林宴劈杀了这三只, 左辞已如一只投林的飞鸟一般闪入了仙京的结界之中。
结界竟没有阻拦他!
林宴刚要逼追,身后那个腼腆的声音再度响起:“仙君且慢!”
“七星闭嘴!你再敢打岔!”随着柳乘风愤怒斥责的声音,林宴也慢慢回过了身。
七星眼神歉疚地站在那里, 刚要说话, 又被柳乘风打断道:“不必理他!你接着快追左道倾!”
林宴目光幽幽:“七星, 何事?”
柳乘风:???他剑都拔出来了不知道该砍不该砍。
七星局促地望了柳乘风一眼, 忙不迭冲着林宴一躬身:“恭喜仙君得偿所愿。”
林宴冷淡地“嗯”了一声,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
柳乘风怒道:“这句废话你何时不能说,非得现在!”
七星又一躬身, 诚恳道:“恕我无状。士昭君临终前, 对我有交代。他说我家公子如若愿意留在仙京,便什么都不需我来多言。可他一旦不肯留下,还希望仙君,能将士昭君自爆灵核缔结的灵珠赐还给我家少主。”
柳乘风:“……”
林宴二话不说便将那颗灵珠抛了过来, 扭身继续去追左道倾去了。
柳乘风凝视那颗向他飞来的纯白耀眼的事物,一时呆住。心灵深处马上领会到, 自己一旦接过这颗灵珠, 父亲的毕生修为便都会被他继承与他相融, 父亲从此, 可以说是与他融为一体, 也可以说是真正的消失了……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一条赤目乌身的巨蛇自他面前横空腾跃, 一口吞掉了那颗灵珠!
“妖孽!”柳乘风拔剑便杀, 巨蛇发出轻灵的欢笑声夭矫入云, 柳乘风七星紧追不舍,忽然身边又多出一道身影与他主仆并列,侧目一瞧,是程自如。
……虽在同一个山头,却不属同一座山峰,柳乘风与程自如别说没有什么深交,就连点头之交好像也没有的,所以他为何愿意帮忙?
正这么想着,紧随而至的陈圆、陈晓晚、李大环、雷小虎便脱口给了他答案。
雷小虎:“我刚才没看错吧?哪来一条大蛇把小师妹给吞了?”
李大环竟然不口吃了:“它不仅吞吃了小师妹,它还吞吃了士昭君自爆灵核缔结的灵珠!”
陈圆怒道:“这妖孽胆大包天,今天天涯海角非剁碎了它不可!”
陈晓晚却口吃了:“冷静、冷静一点。”因为这里只有他认得,这条蛇分明就是他们火族的圣蛇“乌金蛇”,而乌金蛇是绝对不会伤害大巫的,只会听从大巫的命令。
追在前沿的陈自如始终一言不发,事发的时候只有他离程玲最近,程玲被捆起来却不老实,干脆又被程自如定住了身。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可是没成想就在七星索要灵珠的同时,女儿手腕上那条缠蛇手环突然窜出身形暴涨,先是一口吞掉了程玲,紧跟着腾空而起又一口吞掉了灵珠!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他并不担心女儿会死,因为那巨蛇在逃跑的路上发出那种咯咯咯的欢笑声,分明就是程玲的声音!
他只担心,女儿会堕入魔道!
程自如心急火燎正在奋力追赶,七团火球一闪而至,一遇他们便爆成一片火海,逼得众人不得不散开结盾全力抵御。
“蓝如锦好大的胆子!连他也敢与我作对!”柳乘风擎着结盾愤怒说道。
七星在一旁劝告:“少主息怒,蓝如锦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些更像那群野人所为。”
野人?柳乘风定睛一瞧,还真是那群野人!
随即他想起来,这群野人好像认那个程玲叫什么大巫?他忍不住扭头道:“程师傅,是不是贵门作业太多怕完不成,这才蓄养贵千金打入邪魔的内部?她到底奉了你的命,拿家父的灵珠去给哪位魔头献宝?请你如实告知。”
程自如:“……”无言以对。
于此同时,左辞的身影已然闪入了仙京明月宫内。
正在培土的周天子只看见一道光焰在头顶闪过,结界并未阻拦,他还以为是林宴回来了,忙不迭奔着光焰降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左辞必须确认一眼,林婴到底怎么样才能安心。仙京的一切都在建造之中,依稀成型的建筑物里,高傲的正殿是太阳宫,后面这座娇小玲珑的偏殿一定就是林婴的居所了。
进来一瞧,他所料果然不错。林婴就躺在舍内的床上,声息皆无。
左辞疾步走过去探手撩开纱帐,只见林婴闭着眼睛,双颊带着不自然的绯红,探手刚要试探,却冷不防被林婴一把抓住手腕猛地一拽,左辞跌到绣床上,林婴则翻身骑坐在了他肚腹上,满脸都是小坏得逞的喜悦:“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你怎么才来?”说罢俯身抱住左辞亲吻他的脸。
左辞一时有些受不住,攥住她的腰坐起身来:“林婴,别闹,你没事了?”难道谢修竹这老实孩子真的是听从她的指令前去谎报军情?真是……
“有事啊,你没看出来,我很想你么。”林婴纤细的胳膊环绕着左辞的脖颈,头则枕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紧紧抱住。
左辞试图推开她:“你先放开,一会你哥就来了。”
话音刚落林宴便提剑冲了进来,两眼杀气腾腾地盯着床头抱成一团的两人。
——林婴怎会这么快就醒来?按照她的虚亏来计算,起码也要十几天。
林婴回头看见林宴,抱住左辞仍不撒手,沉下脸道:“哥,收起你的剑,他是我喜欢的,你说过你会成全我。”
林宴冷声道:“既然我答应过会成全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放开他,大战未完就躲到女人屋里,天下人会以为他怕了。”
左辞再次试图推开林婴,可是林婴偏偏抱他更紧:“我才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反正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
林宴瞳孔一缩,那一瞬间,出于对他刻骨铭心的了解,左辞敏锐地觉察到他已经动了杀心,便用力将林婴从自己身上扯开道:“你乖,躺去床上好好等我。”林宴真的发起狠,恐怕是会连林婴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