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倾的苗树成陡然间感受到阴寒的凌厉邪气,猛然袭来!
她面色一滞, 立即抬头望向远处。
无数怨念聚集,对着苗树成冲了过去, 空间内开始出现猛烈的晃动, 大片灵树轰然倒塌, 枯萎凋谢, 最后变为黑漆漆的烟尘, 生气全无。
天空之中, 霍迈举着骨, 猩红的眼中遍布恶寒。
他伸出手, 用长长的指甲用力划自己的胸口, 将那截骨稳稳当当的塞了进去。
整个空间内雄浑的灵气快速聚集,霍迈身后更是隐隐约约能望见旋转的黑色云团。
他仰身大喝,“恭迎吾主尊驾!”
站于后方的易连山也察觉到了什么,周身戒备,面露凝重表情,“不好,他在唤魔。”
徒儿,有危险!
易连山顷刻间如闪电般来到苗树成身边,“快走!”
苗树成拉住了他,“师父,我不怕。”
她指着霍迈手中的骨,有些眼酸,“师父,那是别人的骨,他不配拿。”
霍迈仰天大笑,“我不配,难道那些肮脏的妖修就配吗?”
“我为了今日之计,整整筹备百年之久,我为了这截骨,等了太久太久了……”
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功绩,他大方的解释着这一切。
“养骨需先养人。”
“为此我杀了不知道多少肮脏的妖修,我仙门施压于羊骼羊魁族,那些恶心的妖修起初死活不愿意,到最后,他们不是还是拿自己族中孩童的性命换取我仙门的些许庇护?”
摸着族骨,霍迈嘲笑道,“文不顾,还以为自己是救族救世的大英雄,不过是我饲养百年的养骨容器罢了。”
“这一切原本不会这么简单,除却养骨,我还需数不尽的鲜血和灵力。”
“但当我仙门插手四方妖界后,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了。”
“我们仅仅是给了黑熊族一些小恩小惠,他们便举族来到我无维洲,与其与妖族自此割裂。”
霍迈缓缓抬手,渗透进土地里的血水,那些被染红的聚灵神泉迅速汇聚起来,围绕在他身边。
“妖修身上的精血可比人类修者要来的好,上赶着送命来的养料,谁会拒绝呢?”
霍迈低眉,“而你,本也是吾主计划中的一名,但没有道心的树灵,就是垃圾。”
苗树成额间的热意越来越烫,眼中的愤怒几乎全要跑出来了,“养骨容器……养料,垃圾……”
那是袁轻为抵抗自己宿命,最后献身离去,足以引泪的爱;那是文不顾不敢触碰,推开所爱的顾虑;那是苏教意甘愿牺牲,成全爱侣的退后一步;那是熊石望无道心,仍然寻求强大的原因……
那是我上一世耗尽一生心力的奉献……
那亦是我们完完整整的一生!!!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
“有什么资格来定义我们!”
苗树成手持木剑,腾空腾空而起。
她闭上眼,探出神识,毫无顾虑的拉扯着空间内的灵气,大片大片的灵力汇聚到她身上,苗树成掌中的木剑绽放的光亮更加耀眼。
冲沛灵气,似河流汇入大海,转瞬她手中木剑上萦绕着一股强劲,凌厉的剑气。
她左手持剑,右手揉搓珠串,口中不停念着佛语,随即举起木剑。
唰!
苗树成睁开眼,那是一抹不容忽视的倔强。
她向霍迈方向,猛地挥动剑刃,径直砍下!
霞光现世,耀映长空。
锋利剑气所涉之处,灵石倒塌,山石迸裂。
随着灵树山石断裂声,霞光在须弥之中,出现在霍迈面前。
霍迈猩红的眼睛中,闪过几缕震惊,他显然没有料到苗树成,这个没有道心的树灵,已然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她的实力,完全超过了他的设想和预测。
霍迈身上翻腾着大片的黑气,他扭头望去,“吾主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从暗域鬼界来到这里。”
他身上诡异的黑气凝聚在一起,而后猛地对上那抹霞光。
轰!
二者产生激烈碰撞,自空中,出现了滋滋火光。
眨眼间,二者对上多会,打斗的剑气撩得空间内一片狼藉。
突然,霍迈似幽灵一般出现在苗树成身前,他眼中满是不屑,“你还没有资格和我斗,所以—去死吧!”
话音未落,苗树成握着手中木剑,眼眉低垂,冷静道,“是吗?”
“呃……你!”
霍迈眼睛充血,捂住自己的胸口,苗树成的木剑准确的刺了进去。
“慢走,不送。”
苗树成闭着眼将他斩杀了。
这次打斗,霍迈本就赢不了,苗树成神识散发出去的绿色丝线早已锁定他的位置,不论他有什么动作,苗树成都能做出及时反应。
伴着无声的黑气散去,自霍迈身上浮现一道道裂痕,他脸上满是不甘,但很快他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随着霍迈的消失,那旋转侵扰的黑色云团也在易连山诵读的佛门经文下缓缓消失殆尽。
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苗树成握着那根垂直掉落的骨,没有说话。
易连山快步流星走过来,他擦了擦自己徒儿额间的汗,他还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话劝解自己徒弟。
不曾想苗树成抢先一步开了口,她双手捧起,在易连山面前展示那块骨。
她问,“师父,它是不是很漂亮?”
易连山不理解的点了点头,“嗯,漂亮。”
苗树成眉眼弯弯,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师父,你知道吗?”
“这漂亮的东西是爱。”
那是妖修间最纯粹的爱。
仙家门派,妖修?何为正,何为恶?
苗树成根本不在乎所谓,因为上一世给她的教训过于惨烈了,那些回忆过往她始终无法释怀,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释怀。
本来就是她经历过的事情,她遭受了那些不公和苦痛,她为何不能恨,为何不能去寻仇?她为何要当比上一世还蠢钝的良善之人。
苗树成纳闷,我是死了一次,但不是没脑子。
怎么着,别人剜你道心,取你性命,你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要对别人持感恩之心,反倒是要去宽恕别人?
你要宽恕你去宽恕,她可不愿意!
对于妖修,苗树成的态度更为平常,用她说的话说就是,“我分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事坏人,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那些东西或许是标榜的是自己的人生态度,彰显着天下大义。”
“但我是佛修,任何人都不能拦着我扬善。”
“救谁不是救,渡谁不是渡嘛!”
突然,苗树成单手举起骨,喊出猛烈的欢呼声,“啊!”
她欢喜扭头,手里抓着一大把头发,“师父,我好像又悟了。”
看着那一把头发,易连山如同五雷轰顶般绝望……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自己徒儿脑门上的头发,恰好风吹了过来,易连山更是惊恐的发现自己乖徒儿脑袋上的头发呈现出秃顶的迹象!
你能接受一个女娃娃,这么小就面临秃顶危机吗?
易连山不能,并且是坚决不能!
当晚,因为苗树成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她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易连山偷偷拿走自己乖徒儿手中的翎羽,将它放置在那破碎巨石的血水内,很快,一旺清澈透明的聚灵神泉出现了。
他捋起袖子加油干,举起硕大的巨石,对着自己徒儿脑袋上猛灌!
秃头,滚啊!
次日一早,苗树成打着哈欠醒来,她首当其冲要做的事情便是摸摸自己的脑袋。
“就要变成厉害的佛修了,头发再掉快一些……”
等会儿……怎么感觉触感有些不对劲,她头发的熟悉毛躁感怎么好像不见了?
苗树成惊恐摸头发,再摸了数次后,她发出了惊天怒吼,“是谁?!”
她伤心地往易连山怀里扑,“师父,完蛋了呀!我好像长头发了。”
“长头发就算了,我的头发好像都变得柔顺了呀!”苗树成眼神无比难受,仿佛失去人生的乐趣,“师父,我这修为刚半只脚踏进地仙,再迈半只脚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我现在是直线下降啊!”
易连山有些紧张,他怕拍乖徒儿的脑袋,“长头发挺好……”
但转瞬易连山劝诫的话如鲠在喉,因为苗树成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树杈,“师父,定是有人要害我!”
“待我抓住此人,一定要暴打他一顿!”
易连山安静,不再言语,就是他那视线老追着苗树成的脑袋跑。
嗯,不错,看来以后要多灌些灵泉给徒儿。
二人各怀心事,终是离开了无迹海。
谁知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