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连山结结实实抱住扑到自己怀中的娃儿,总算是放下心了。
“徒儿,最近几日,你可有惹事?”
苗树成蹭蹭脑袋,一脸幸福的表情,“无事,师父,我最近参与的全是好人好事。”
为了给师父展示自己的能力,苗树成二话不说,兴奋地举着树杈向南鸾躺着的巨石内砸去。
喀嚓——
猩红的却昼花随着聚灵神泉一起往外涌,苗树成站在巨石之上,用树杈子将南鸾费劲地捞起来。
他的妖身被却昼花啃食的有些严重,肩膀,背部,以至于腹部也有零星挂着的残破血肉,这只雀大约是疼昏过去了,并没有给苗树成反应,而是随她摆布。
苗树成从储物灵袋里取出来一堆灵药,动作并不轻盈,捏起南鸾的雀嘴就往他嘴里倒,“师父,我最近做的好人好事有些特别。”
“我救的均是妖修。”
苗树成攥紧手中树杈,准备松开南鸾的雀嘴,然而话音未落,一道快似闪电般的羽,如同尖刺,对着她的脖颈袭来。
下一秒,就要刺穿她的脖颈。
苗树成举起树杈一挡,羽毛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擦过她举起的树杈。
“你想要我的命?”她震惊地望向南鸾。
躺在地上的雀儿眼中满是泪水 ,它又发出了凄咧叫声。
在苗树成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易连山眼底映出一抹厉色,他望着南鸾的眼神格外的冷。
忽而,那只依然残破的雀,高傲地扬起头颅。
它用自己被却昼花啃食过,残破的脑袋撑起自己的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它展开了自己羽翼,振翅欲飞。
它飞起来了!
南鸾扭头对着苗树成发出几声雀鸣,似是在打招呼。
随后,一道翎羽悄然飘落,落在苗树成手中。
苗树成望着飞上天的身影,惊叹连连,“师父,它好美。”
飞上天的雀儿多么自由自在呀!
苗树成含笑望着它,雀儿向远处飞,越飞越远。
就在它向高空肆意飞翔的时刻,那只雀,突然执拗地往山石上撞去。
“唧!”
它撞向山崖的动作是那般决绝,那般惨烈……
苗树成稍微扬起的脑袋,倏地有些恍惚,心里的快乐不停的往下落。
她扑进易连山的怀中,“师父,我是不是不应该救他?”
他好像并不想活……
苗树成躲进他的怀抱中不语,良久后,“师父,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感受,我根本不知道他该不该救。”
如今她已不再纠结善恶,苗树成在意南鸾寻/死/之举,她在意自己看不懂他眼中的悲痛。
易连山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徒儿……”
“咱们是佛修,不必拘泥于所谓的形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并不限制在哪一个地方……”
“你若有心想救便救,不要将他人的生死变成你的负担,他人遭受的苦难并不是你轻微动作或言语能改变的。”
苗树成没有回答,她呆呆望着手中那片翎羽,心里扬起了一团火。
她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间苗树成觉得离去的南鸾,似乎是开心的。
或许是因他离开前的雀鸣,或许是因他赠她的这尾翎羽。
易连山还想接着安慰自己徒儿,但是摸着摸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徒儿脑袋上的触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之前毛燥燥扎人的刺感怎么变弱了。
他一脸狐疑望着自己的手,“难道是我许久不曾摸徒儿脑袋,产生错觉了?”
正当易连山这么想着的时候,苗树成说出口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只见收拾好自己心情的乖乖徒弟,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来了一大把断发。
”师父,你瞧,我落发了!”
苗树成开心的举着给他师父看。
易连山身体慢慢僵硬,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停滞,他脖颈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近乎嘶哑,他问,“徒儿,你的头发?”
苗树成一提起这件事便觉得开心,她就差围着易连山转圈圈庆祝了,“师父,我真的掉发了,还掉了一大把!”
易连山听着这些言语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捏紧拳头,对着暗处的心魔叱责,“为什么我徒儿掉了这么多头发,你在她身边做了什么?”
易连山不用去寻什么缘由,心魔一个硕大的“犯罪嫌疑人”摆在眼前。
“与我何干,你自己心里清楚,她乃佛修,悟道断发本就是常态。”
“闭嘴!”易连山的心情无比像坐过山车一样,刚从低谷上升至许久不见徒儿的喜悦,又猛地坠入谷底深渊。
易连山望着她的头发,眼睛里满是心疼和难过,呜,我徒儿就离开我几天,怎么掉发了?还掉了那么多!
他本就心怀愧疚,面对徒儿如今的欢喜,易连山心中自像呕血一般难鸣。
苗树成浅笑,圆鼓鼓的眼睛加上脸颊梨涡,显得无比可爱,她收起开心,怯生生地扯自己师父衣角,“师父,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易连山伸出手,无比珍惜自己徒儿剩下的这点头发,眼睛都快沾上去,扯不下来了。
苗树成将自己储物灵袋中的灵石和剩于的灵药,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她举着那沓袁老自她们出发前给的灵绢,眼睛亮亮的,“师父,咱们的债可以还清了。”
对她这个小小树灵而言,师父说过的话都很重要,易连山在云上和她说了很多话,有些原话她甚至都理解不了,于是苗树成靠自己的方式,重新去理解了易连山说过的话。
她记得“借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东西,欠人的东西也迟早要还,”故而她一直记得要还上这单债。
易连山抬头望天,被自己徒儿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我徒儿是世上最好的徒儿!
自他心中翻涌出一股暖意,那是和润又细腻的温柔。
这一切也让易连山心中更加坚定,“我一定要将徒儿的头发重新变回秀美柔滑的发质。”
“徒儿,师父也送你一个东西。”易连山自怀中取出了一把梳子,他曾给苗树成梳过发,但那次有些尴尬,梳子裂开了。
这次绝对不会再开裂了,易连山望着苗树成的头发,又是心疼的摸了摸,而后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苗树成的头发,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徒儿绑头发。
多么温馨,美妙的场景,目含星光的俊朗男子为心爱的女子束发,哪怕他现在还不敢承认那是爱,但粘腻的情感早已从他的眼里跑了出来。
谁知空中又倏地闪下一有蟒蛇般粗的雷劫,并且准确无误地劈中苗树成。
“哎哟!”苗树成捂着脑袋,生气抬头,“雷劫,你不要太过分。”
雷劫又迅速落下。
面对雷劫肆无忌惮的挑衅,苗树成不再冷静,”好,最近几天我心里正憋屈呢!”
实际上,心魔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毫无作用,她在意心魔口中所谓的情爱。
苗树成始终无法体会到那些被叫做情感的存在。
像是大家都站在一座荒岛上,却将她一个人排除在外,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她们高歌,她们流泪,她们低眉哀叹……
只有她这个树灵,因为无感,而呆站在湖边,仅能单单地望着荒岛上的湖水,瞧着在里面的鱼儿游来游去。
苗树成起身,易连山手忙脚乱的把乖徒儿的头发绑好,“徒儿,小心些。”
往前方肆意奔跑的女孩,脆声高呼,“师父,放心吧!你徒儿我很厉害的。”
话落,刚对着苗树成劈的雷劫马上往回跑,凝聚起来的雷云也慢慢回缩。
她停住脚步,指着天上的雷云问,“师父,我第一次看见雷云,它这是在干什么?”
好像并不是要劈人。
空中的雷云急的团团转,最后往地上劈了一路,苗树成顺着那一排焦黑望去,只见她神色一振。
霍迈不知何时从嵌进去的山石中挣脱出来了,他像是知道自己的时间紧迫,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她当即对着霍迈冲了过去。
霍迈全然无视苗树成,他嚣张的笑着,从腰间取出一堆耀着红光的晶石,晶石里面依稀能望见人骨,他将它们静静地堆放在一起。
突然他又从腰间取出一根坠着星月的骨头,苗树成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文不顾的族骨!
“他到底要做什么?”
微微靠近霍迈的位置便能感受到极寒,苗树成拼了命的往前冲,分明瞧着只有一点点远,可无论她怎么迈,依旧是过不去。
苗树成持着树杈,吸收其中灵力,很快黑黢黢的树杈变得清脆晶莹起来。
她快速向前,伸出手去夺那段骨。
第45章 你不配握
“那不是你的东西, 把它还回去!”
苗树成额间泛起一阵温热,她记得文不顾掏出这截骨的决然,记得袁轻望着这骨上星月, 露出的欢喜和幸福。
“你不配碰它!”
此刻,霍迈周身皮囊变了样,似干枯对土壤偶遇水泉, 他布满皱纹的身体也缓缓变得年轻起来, 眼睛转变为醒目的猩红。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苗树成, 充斥着疯狂和愤怒。
没有了蚨青幻境遮掩, 他立即认出了她,这个低贱该死的树灵,胆敢坏他好事!
竟然还想在他手中抢东西!
“我不配……是吗?”
霍迈捏着文不顾的族骨, 身上浮现出浓浓的黑气, 喉间更是传出低沉沙哑的吼声,坠着星月的骨在他手中并未变成幡旗,而是成了一个发号施令的指挥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