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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专家吃完饭之后回农科所打了个报告，当天下午就跟着江小果和江河回了小江村。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小江村。

　　跟他印象中的农村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入村的黄泥路弯弯曲曲七拐八绕，村子里的房子也都是红砖瓦房居多。不过空气比城市里要清新，自然环境也很不错，因为村口有一条大河，绕村而过。而在天的尽头，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青山，山上的翠竹郁郁葱葱，是牛专家在长兴县待了多年不曾见过的风景。

　　江小果和江河直街把牛专家带回了江家。

　　回来之前江河已经给江祖望通过电话，所以面对牛专家的到来，江祖望和王素芬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不仅提前收拾好的房间和被褥，而且还特意宰了一只土鸡。

　　要知道即便是江家这样的家庭，土鸡也是非常稀罕的，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会吃。

　　村子里没有秘密。

　　因为到处都是情报小组的成员。

　　反正当天晚上，江小果从县城里请回来一个农业专家的事情，就在小村江里传遍了。

　　不止小江村传遍了，就连跟小江村离得最近的千祥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千祥村的村长赵大川跟江祖望素来不怎么对付，所以一听这事，就在他们村大放厥词：“我看江祖望这老家伙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种田插秧这种纯靠经验的事情，居然还跑去请什么农业专家了，专家真要有用，还要我们这些老农民干什么？”

　　有人赞同赵大川的说法，但也有人不怎么赞同，不过即便不怎么赞同的，也不会当众反驳赵大川的话。只是有人弱弱地提了一句：“好像不是江村长请来的专家，是他那个儿媳妇，就是他们小江村新上任的那个妇女主任，叫江什么果的……”

　　赵大川越发不以为然：“别管他江啊果啊，我看这个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就妄想出头。你们看吧，等这一季粮食收割完，她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我估摸着就算她自己不下台，小江村的村民们估计也得赶她下台。妇女主任……呵，什么玩意儿！”

　　江小果暂时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她在家里吃完晚饭之后，就满村转悠着，挨家挨户地通知村民们明天上午到村委去听牛专家讲课。

　　江小果也是上过几年学的人，所以很清楚光听专家讲，是听不进去多少东西的。所以她通知村民的时候，特意让大家多准备一些问题，尤其是之前种植过程中碰到过的一些问题。这样明天听完课之后，还可以顺便问一问，一方面也是解决一下大家的疑问，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大家一块交流学习，免得下次再遇上同样的问题。

　　江小果一路通知过去，大部分村民都还算给面子，说明天会准时到。

　　结果通知到她自己家的时候，她妈贾秀莲还没说什么，她爹江福这个老古董先不乐意起来了。

　　江福跟隔壁村长赵大川的想法差不多，他也觉得江小果就是没事找事。而且他觉得自己种了一辈子地，比别的不敢说，但比种地的话，他比谁都强，所以对于江小果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专家，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他不仅自己不打算去，甚至还不让贾秀莲去。

　　贾秀莲不想得罪江福，又有点儿心疼女儿，于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得很。

　　江小果也懒得跟他爹讲道理，有些事情，光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你得使用强硬的手段。所以她直接对她爹江福说道：“你可以不去，但如果你明天不去，我就把村里承包给你的那块田地给收回来。”

　　江福气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你敢！”

　　江小果：“你看我敢不敢！”

　　江福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江小果是真敢。他自己养的闺女是什么德性，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清楚嘛！真惹恼了江小果，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怕。

　　江小果放完狠话，又说软话：“爹，娘，这是我的工作，你们得支持我。你们想想，要是我辛辛苦苦请来的专家，连我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相信，那别人怎么会相信呢？”

　　江小果一服软，贾秀莲也立刻帮着女儿说话：“去去去，明天我起个大早去菜地里把菜种撒了，吃完早饭就去。”

　　江小果没看她妈，只盯着江福，等着他表态。江福在江小果的死亡凝视之下，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江小果很满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她爹的肩头，说：“乖～”

　　江福：“……”

　　一旁的贾秀莲：“……”这个家，看这情况怕是要变天了哦！

第10章

　　虽然在江小果的“强势镇压”之下，她爹江福不情不愿地点了头，答应明天一早过来参加这个牛专家的培训讲座。但江福的反应，也算是给江小果提了个醒。

　　别看今天她去通知的时候大家都积极响应，但明天真来听培训的会有多少人，还真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人真的来了现场，来的究竟是捣乱的，还是真心想要向牛专家请教学习的，也同样是个未知数……

　　看来明天的专家讲座现场，会很热闹啊！

　　江小果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一边慢慢琢磨着对策，一边抬脚往江家走去。在路上的时候碰到吴老二，江小果眼前一亮，淡定地就冲他招了招手。

　　她跟吴老二在路边说了好一会话才分开，结果等她到家的时候，牛专家竟然还没睡，还在院子里跟江祖望聊天。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同龄人，所以话题自然也就比旁人多一点。看到江小果进门，牛专家关切地问了句：“都通知到位了吗？村民们反响怎么样？”

　　江小果调整好情绪，自然地说道：“大家反响都挺热烈的，您别担心。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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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专家的讲座定的是隔天上午9点。8点不到，江小果就已经提前在村委会门口的晒谷场上候着大家了。

　　晒谷场上如今已经简单布置了一下，摆上了一排一排的塑料凳子，正前方还放了一块大黑板——这是一大早江小果和林苑去找村小学的唐老师借回来的。

　　林苑这会儿坐在晒谷场入口，手里拿着本子和笔正准备给来参加培训的村民们签到。因为村民们很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纯正农民，所以林苑提前把村民们的名字都写在了签到本上，准备到时候来一个勾一个。

　　8点半过后，晒谷场就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人了。有的是一家派一个人过来，还有的则是全家出动，很快，晒谷场上摆的几十张凳子就坐满了，有到得比较晚的村民则直接坐在了晒谷场旁边的台阶上。

　　不管培训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至少从目前这个到场人数来看，今天的培训开局还是挺顺利的。

　　江小果清点人数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爹江福的状态，发现她爹人虽然来了，但却躲在人群的最后面，手上拿着他的旱烟斗，正靠着墙根闭目养神。江小果看他那副样子，便猜到他今天是不打算认真听讲座了。

　　不过管他呢，人来了就行。

　　9点一到，牛专家便准时开始讲课。

　　他之前经常在县农研所给新员工们上课，偶尔也会去外面开农业讲座，所以对于当众讲话是非常擅长的，不仅语言幽默，而且非常善于跟台下的观众互动。

　　小江村的村民们一开始还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有聊天的，有睡觉的，不过听着听着，嘿，没想到还真听入迷了。

　　江小果趁着这个机会，也记了不少笔记。你别说，这听专家讲课是能学到不少东西，至少江小果以前从来不知道，一粒小小的稻谷从品种选择到种子处理，然后到苗床准备、培育壮苗，竟然有那么多的学问和准备工作要做。而这还仅仅只是水稻种植前期，等把秧苗移植到稻田里之后，还要灌溉、预防病虫害，学问只会更多……

　　而且通过牛专家的讲座，江小果也是第一次知道，现在最好的水稻品种就是袁教授培育出来的籼型杂交稻，该品种已于1981年获我国首个特等发明奖。

　　1981年？

　　江小果咬着笔头想了想，难怪她毫无印象，因为这个时候正好是她丢失记忆的那五年中的其中一年。

　　一个多小时的讲座时间结束之后，就是江小果提前跟村民们说过的答疑解惑的时间。

　　村民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都准备了不少问题要问牛专家。

　　一开始的问题都比较正常。比如有村民问牛专家，为什么之前种的水稻，稻苗长得非常茂盛，但最后结出来的稻谷却并不饱满也不多呢？还有人问牛专家，水稻秧苗发黄的原因以及预防措施是什么……

　　不过问着问着，就有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台下传了上来。

　　“这位专家，你这说的确实是比唱的还要好听，但我就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啊，请问你说了这么多，自己到底亲自种过几年的水稻呢？最大的亩产又是多少斤呢？打嘴炮谁不会啊，有本事真刀真枪出来比啊！”

　　江小果循声望去，发现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有两个女儿还在拼儿子的那个陈燕子的老公陆万里。

　　之前江小果去她家里找陈燕子宣传计划生育政策的时候，他并不在家，当时正在外面的厂子里打工。等他回来就听说江小果因为他们家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所以把村子里原本计划承包给他家的田地都分给别人了，就给他家留了小小的一块地。而且江小果不仅收了他家的田地，还要罚他的粮食扣他的款，所以他一直对江小果怀恨在心。

　　之前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报复江小果，今天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过来闹闹场子。反正他们家就只分到了那么一点点地，种不种的也没啥区别，最好是把这个所谓的专家赶跑了，全村人跟着他一块饿肚子才好呢！

　　陆万里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等着牛专家回复。结果牛专家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旁的江小果已经冲吴老二使了个眼色。

　　吴老二接收到江小果的指示，跟他弟弟吴老三一起起身，一人架着陆万里一只胳膊就把人架出去了。

　　陆万里人都被架出来老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不是，你俩有病啊，你俩架我干什么？”

　　村子里的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这吴老二跟吴老三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就跟杨万里给杠上了。之前也没听说这两家有什么嫌隙啊，只有江小果，看着被架出去的陆万里，勾着唇笑了笑。

　　果然江河的高级过滤嘴香烟就是好用啊，这不仅能买通保安，还能买通吴老二和吴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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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二把人架出去之后，又让他弟吴老三一个人在外面守着陆万里，免得陆万里再回晒谷场这边来捣乱。

　　至于他自己，则重新回到现场，尽职尽责地帮江小果看场子。

　　到了这会，村民们就算再傻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这吴老二是站在江小果和这个牛专家这一边的。

　　而且有了陆万里的前车之鉴，原本还有些想要跟陆万里一样砸场子的村民们也老实下来了。毕竟谁也不想再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吴老二给架出去。

　　江小果既然特意请了牛专家过来，就不会只让他帮忙给村民们上上课那么简单。

　　事实上早在请牛专家过来的路上，江小果就已经跟牛专家商量好了，会邀请牛专家在小江村住一段时间，这期间牛专家会直接下到田间地头去，亲自给村民们进行技术指导。

　　所以这天的讲座结束之后，江小果让所有参加讲座的村民们现场报名，愿意让牛专家进行技术指导的算一队，不愿意让牛专家技术指导的算另外一队。

　　现场大部分的村民们都选择了愿意，毕竟白得的技术指导，不要白不要。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村民，选择了放弃技术指导。

　　江小果最后统计了一下，发现选择放弃的大概有8户。而这其中，就包括了她亲爹江福。

　　江小果在统计人数的时候，牛专家就坐在旁边看着。其实对于今天的讲座，他整体还是挺满意的，虽然中途出了点小插曲，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一个专家没有遭受过群众质疑呢？

　　所以面对着江小果手上那份放弃他技术指导的名单，牛专家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努力，再争取争取。

　　但江小果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既然他们放弃我们，那我们也放弃他们。”

　　牛专家有点儿迟疑：“……这样子不太好吧？”

　　江小果淡淡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佛，难道还能指望我渡全村人吗？再说了，就算真的是佛，也只是渡有缘人呢！”

　　牛专家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小果一眼，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有点小看江小果这个小姑娘了。别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做人做事情倒是比他这种活了五六十年的老人家都要更清醒。

　　江小果之前其实也没有完全想好要拿这8户人家怎么办，但跟牛专家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她突然就想得透彻又明白。

　　按照正常人的做事习惯，这时候她就应该挨家挨户地去游说这些放弃的村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过来接受牛专家的技术指导。可她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她和牛专家的时间，应该更多的花在那些信任他们的村民身上。

　　这么一想，江小果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正好村民们不是也想看看，到底是他们凭经验种出来的粮食产量高，还是咱们凭技术种出来的粮食产量高吗？咱们就把这8个人的小分队，当成咱们的对照组。到时候用实际的粮食产量来比试比试。就像陆万里说的，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

　　牛专家听完，瞬间也被江小果这番话激起了斗志：“说得好。也是时候让这群村民们看看，我这个农业专家可不是白叫的。不过……”

　　牛专家说着说着，又替江小果担心起来：“这样一来，可能很容易在村子里得罪人哦！我倒是不怕，我顶多待一阵就走了，但是你……”

　　江小果随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名单：“看到上面这个名字了吗？”

　　牛专家点点头，顺着江小果的手指念道：“江福。”

　　江小果：“这我爹，亲的。”

　　牛专家：“……”大义灭亲了您这属于是！

第11章

　　小江村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根据房屋地理位置简单划分为上村、中村、下村，目前共68户，常住人口486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