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微微睁开眼睛。
手腕上戴着一条粉钻群镶的手链,每一颗玫瑰切钻石单独镶嵌又链接在一起如同丝带般,缠绕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这段时间以来, 从珠宝、奢侈品到古董画作真迹,几乎每一天她都会收到他的礼物。
她知道他是在哄她。
在不菲价值之上,更加珍贵的是他的用心。
每次收到礼物的时候,她总是不让自己表现得太高兴,可是第二天又忍不住把头像换成她画的不同小猫,戴着珍珠项链的小猫、脑袋上顶着古玩摆件的小猫、抱着最喜欢的画家存世真迹的小猫……
祝静恩悄悄看着这条手链,不自觉地眉眼弯弯,下一刻听见他说道:“抱歉,Greta。”
她面上的笑意稍凝,低阖的眼眸很轻地眨了眨,抱着布偶娃娃背对着他,没有动。
“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忽略了你已经成为可以决定好自己想要什么样人生的孩子了。”
“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做了伤害你的事,让你痛苦了那么久,我想我和那些不顾孩子意愿的长辈也没有区别。”
祝静恩翻身坐了起来,着急道:“不是这样的。”因为腿根酸软,“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也坐起来,在她腰后放了一个靠枕,让她靠得舒服一些。目光细致地描摹着她的模样,最后低头和她平视着。
“原来你已经长大了。”
“抱歉。”
这次他说的是中文,太过正式与真诚。
虽然赵崇生每天给她送礼物,但她他们一直没有认真谈过这个问题,主要是她不愿意提起。
直到他手术醒来后半个月,她仍然时不时会感觉到身体某处莫名发疼。午夜梦回时,她总是出现在那片致她雪盲的白雾中,或是他替她中弹倒下那日。
每次从梦中惊醒,她都在他的怀里。
他会亲吻着她的眉心,牵着她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和心口,通过体温和心跳让她感知他的存在,即便如此她仍然需要很久才能平复。
所以他们彼此默契的不提起这个话题。
“以后即便是生死这样的大事,我也会将你放在绝对平等的位置上,不会武断地帮你做决定。”
祝静恩攥了攥搭在她腿上的被子,问道:“求婚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这个问题从她在南部傍山别墅醒来的时候就想问他。
因为沉浸在喜悦里,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当时的种种异常,包括那个梦……
她本该更加小心谨慎的。
想到这里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赵崇生回答得坦然,没有丝毫隐瞒,“有这部分考虑。”
祝静恩的神思低落下去,眸光变得暗淡,“我知道了——”她突然不那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匆匆应着就想说自己困了。
话音还未落下,赵崇生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两人再次处在平视的角度,她却飘忽着目光,似乎不愿意与他对视。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你签那份文件。”
“文件?”
她说想起那天求婚结束之后给她签的文件,当时他还问过她,不看看文件里的内容吗。
赵崇生点头说道:“我没有十成把握我一定能安全回来,所以立了一份遗嘱。担心如果我是失踪失联,遗嘱无法立即生效,你的生活没有保障,所以有一部分用的是赠予协议的形式。”
“遗嘱不需要继承人签字,那天让你签的是赠予协议。”
他想过自己可能回不来,想了两个方法来保证她的下半生。
可她从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她要怎么活。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祝静恩止不住地哭泣,他吻了吻她脸颊上的泪水,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成为Greta的丈夫,拥有一个更加合法的名份。”
“我怕如果那天不向你求婚,那些话就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她极力忍着哭腔,“你很想和我结婚吗?”
“很想。”他望着她,每个字都说得郑重,“很想很想。”
倏然。
祝静恩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哭道:“我原谅你了。”
赵崇生稳稳接住她,掌心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吻着她的额角。
“那,Greta可以和我和好了吗?”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睡衣胸口的位置,隔着皮肉烫着他的心脏,“小猫闹脾气,只是想要主人的关心,而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主人。 ”
“她只会担心被遗弃,而不会自愿流浪。”
她从没有哪一天想过要离开。
“我恨你”哪怕说了一万遍,也不过是想听到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她哭得停不下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在今晚哭出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赵崇生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轻按了按她的眼尾,“明天睡醒眼睛要肿了。”
可是她不管不在意。
赵崇生别无他法,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管家说那天鲁伯特开枪击穿人偶之后,你又折返回去取了东西。”
“取了什么?”
祝静恩哭到半程,生生止住,哭音哽咽变成一个滑稽的哭嗝。
她泛红的眼眶里,瞳孔飘忽不定地左右看看,一边哽咽着,一边从他怀里钻出来要往被窝里躲,“我要、我要睡觉了。”
赵崇生却不随她意,紧紧扣着她的腰,“那天抱起你的时候,你的外套很单薄,我感受到那个东西的轮廓了。”
“是什么?”
她哭红的脸,染上了新的红晕。
如同破罐子破摔般,她重重地咬在他的肩上。赵崇生哄了一晚上才得到几个吻痕,而此刻留下一个完整的圆圈的牙印。
“是人偶的……”
“Penis.”
当时她制作人偶的3D建模时,按照的是他给的那个仿真玩具的尺寸,与实际存在很大的差距,“还不是怕人偶被他们找到了……”
赵崇生笑着回道:“谢谢宝宝。”
“哼。”
/
隔了几天。
祝静恩去学校的时候,听闻了新的消息。
宋霓因为学术不端被人举报,加上平行问题,学校给予开除的处罚结果。
大约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班里同学对此到没有多么意外。反而是将她的事四处扩散,言论愈演愈烈,曾经她四处模棱两可地造谣祝静恩,如今她自己也被这样对待。
尤其是她最近这两个月突然变得格外阔绰,人设突然间从坚韧小白花变成出手阔绰的留学大小姐,现在也掀起了众人一番揣测。
祝静恩和Luca没有参与其中,正在一起完成一项实践作业。
Luca不相信真相如他们揣测那般,小声问道:“他们传得有模有样的,好像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似的。”
“你uncle有告诉你调查的结果吗?”
事情已经结束,鲁伯特也已经被活捉,祝静恩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从头说道:“方峻是鲁伯特在N市的眼线,他之前以为黛西和uncle的关系会更亲近,所以才接近黛西,没有想到黛西对他动了真感情,还从庄园里搬了出去,他非但没能接近uncle还搞砸了,所以才着急从黛西那里脱身,再次缠上我。”
“后来uncle让保镖随身跟着我,他没办法接近我,就想从同学好友关系里打探消息,结果他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宋霓,宋霓和他说我们的关系非常好,又来自同一个国家,方峻就相信了。”
“宋霓和我道歉就是因为方峻找到她了,之后就有意无意来问我一些问题,方峻每次都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
故事冗长,Luca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豪门的故事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听起来颇为新鲜。
“难怪你会把你被求婚的事情告诉她,是故意的?”
祝静恩点点头。
那时候赵崇生还在岛上,她要营造他就在N市的假象,就模糊了求婚的时间告诉给宋霓。
“哎哟,小甜豆现在这么聪明。”
祝静恩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凑到Luca耳边说着。
“你的意思是,你想……”
祝静恩又点了点头。
“那得准备一下,还不能被你uncle知道。”
“你出门是不是要向他报备?他要问你去做什么吗,会不会被他猜到?”
“要报备的。”
这件事是为她的安全考虑,同时也是对对方的尊重。他现在不论做什么都会告诉她,因为伤还没有恢复,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办公,但哪怕他只是日常去公司开会,也会提前和她说,给足她安全感,尽可能降低她的分离焦虑。
祝静恩想了想,往旁边走了几步,给赵崇生播了电话,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问道:“我可以和Luca出去吗?”
“当然。”他低沉的嗓音经由信号传播,变作一种特殊的质感,很好听。
“Greta能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呢?”
“我不想告诉你。”
电话那头停顿约莫一秒钟,而后他说道:“我想我最近应该没有让Greta生气,昨晚也是按照你喜欢的节奏,对吗。”
确实是按照她喜欢的来,以至于她满足后哼哼唧唧地说不要了,他只能用她的腿自助,害得她今天走路都有些别扭。
祝静恩的脸颊泛着红晕,像是要冒热气似的。把手机的听筒紧紧贴在耳边,生怕声音会从空隙里漏出来被人听见。
“不是生气才不告诉你的。”
“我不想和你撒谎,但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