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过去一秒,还是多久的时间,散去的感知回拢。即便她没有看,也能感受到行驶又恢复了平稳,周围混乱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听不见了。只有两颗贴近的心脏在持续急促跳动着。
车仍像平时那般在别墅前停下。
赵崇生抱着祝静恩下车,他将她稳稳抱在胸膛前。祝静恩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太过惊慌的时候竟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她惶惶的,视线从他肩膀上边向后看去。
那辆他们两人乘坐的劳斯莱斯车尾,向里凹陷,形变得很明显。驾驶位的车窗上有着数枚弹痕,如同蛛网般炸开,由未被击穿的弹孔向外延伸。
下一秒,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按着她的脑袋往他颈窝里埋。
可是那些景象却像是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消散不去,一遍遍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过怎样的危险时刻。
她听见管家和梁医生问好的声音,随即梁医生问道:“诊室已经准备好,需要先检查一下吗?”
在赵崇生回答之前,祝静恩闷闷地说道:“不用,我没有受伤。”
她没有听到赵崇生的声音,但想来是默许了暂时无须进行检查。他稳步朝着别墅里走去,门合上的瞬间,她被抵在厚重的门板上,同时他的吻落了下来。
祝静恩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鲁伯特做的,有没有人受伤。
但所有到唇边的疑问都被堵了回去。
这个吻很重,带着汹涌的情绪。
她并不陌生里边裹挟的迫切,因为那同样正是她此刻的感受——
急迫地想要确认对方就在身边。
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从齿关到舌尖,上膛到舌根,直到每一寸都充满着对方的气息,这个吻仍然没有停歇的趋势。
她有些难以呼吸,口中的氧气逐渐殆尽。
祝静恩感觉到腿发软,如果不是被赵崇生抱在怀里,她一定会沿着门板滑落到地上。
他们的呼吸粗重,心脏同频跳动着。
但这个吻似乎无关情欲,更多的是后怕与庆幸。
她被赵崇生护在怀里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他却直面着那个时刻离危险有多么接近。
可能撞他们的车就贴擦过那扇车门,可能朝他们射/击的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着他们脑袋旁边的玻璃。
所以他需要索取更多,才能够安抚平息。
祝静恩这样想着。
她的双手更加用力地环着他的脖颈,双腿紧紧缠着他结实精瘦的腰,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交到他的手里。
比以往任何一次亲吻都更加主动,在他的侵略里,微弱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他们有过渴望占有的、饱含怒意的、极致温柔的,却从没有哪一次像这般。
无言,也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最直白地肌肤贴着肌肤,在宣告他们之间没有距离存在。
灯光晃得破碎。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很久很久才逐渐平息,而后室内良久的沉默着。
祝静恩的意识混沌不清,感觉到身旁的人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很哑,像是每个字都如沙砾摩擦过喉咙那般艰涩。
“Greta,我送你回国去看看,好不好?”
原来那些汹涌的情绪里不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分离的挣扎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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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又是两个小苦瓜
ps十二点前会再更一章
第58章 保证 好孩子,是我的错
有好几秒钟的时间, 祝静恩被尖锐的耳鸣充斥着,像是高频的警报在脑海里回荡,无法听见外界任何声音, 只能看着赵崇生的唇张合, 却读不懂任何一个字。
大脑像是完全宕机的电脑,运行不了任何程序,只剩下蓝色乱码的屏幕昭示着故障。
祝静恩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没有眨眼睛,泪水直接从眼眶里掉下来。
“是什么意思呢?”她从他怀中爬起来, 和他面对面坐着, 语气懵懵的,很平静。
就像是过于锋利的小刀割到手指,明明那样深的伤口, 血已经淌得到处都是, 痛感却要好一会儿才浮上来。
赵崇生看着她这幅模样,像是湿棉花堵住了声道。
在前半段人生里,即便再严重的场合, 他好像都没有过这样失语的时刻,可是现在,他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
相视无言,空气潮重得仿佛可以凝出水来。
祝静恩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在骤然感知的这个瞬间,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挤压到最小的、无可再压缩的程度, 窒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腰背不可自抑地往下弯,手也开始不住地发抖,喉咙溢出一种咯血般的腥甜。
每一项都是躯体疼痛到极点时产生的反应。
赵崇生朝着她伸手,想把她抱进怀里。
可是当指尖触碰到她颤抖得厉害的身体, 他的手好像也变得僵硬。
她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却仿佛是在他的心脏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洞。不知自何处而起的风,从他的身体里穿过,空空荡荡、摇摇晃晃。
是他用心养护的花,却也是他施予她最大的痛苦。
赵崇生的手环过她的后背,把人往怀里带。她轻得像是没有任何重量,稍稍一碰,整个人就倒进他的怀里。
“Greta。”
“您要把我送走吗?”
她的声音裹满了哭腔,泪水滚烫,像是烧红的烙铁要将他烫得千穿百孔,但她的身体却格外冰冷。
赵崇生用被子将她紧紧包裹着,却根本没办法让她回温。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啜泣声,但赵崇生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叫奥诺,是霍夫曼家族上一任掌权人的小儿子。”
“这个家族曾是集团的合作方,负责欧洲航线的所有业务,但他们利用我的航线私下运输违禁品牟利。”
“现在买方已经被抓捕,霍夫曼的掌权人留下遗书自揽所有罪责跳楼身亡,但供货商却还没有落网。”
“一周后,供货商要在海上交易,散出批量最大的一笔货物。”
赵崇生说到这里,顿了顿,隐去部分细节。
“到那一天,我需要出现在现场,那位供货商才会露面。”
这些事情曾经离她很远很远,大概只有在新闻和电视剧里才能见到,但因为他,已经波及到她了。
如果不解决,对她来说永远是一个隐患。
“鲁伯特出现在N市,今天这场事故只是他的示威,我暂时无法确定他和方家在这中间起到什么样的存在,接下来又会有什么行动。”
“Greta,中国比N市安全,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把你送回国,是最好的方法。”
“不是。”
始终蜷缩在他怀里没有出声的人,忽然这样说道,停顿一秒钟又重复道:“不是的。”
她是坚韧的,却从来不是固执的小孩,只有在遇到和赵崇生相关的事情时,才会分外执拗。
“只有在您身边才最安全。”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您更在乎我。”
“行动开始,我不能把你带在身边。”
“只有这一次,听话,好吗?”这一次,他不是不容商榷地决定,而是闻声与她讨论着。
“那你把等身人偶还给我。”
或许是实在没有办法,又或是气到一定程度,她连一向放在嘴边的敬语也不说了。
原以为赵崇生会一口否决,可他却说:“好。”
他明明那样在意,不允许她用任何东西来替代他,但今天他居然为了让她回国,而同意这件事。
是带着什么样的想法呢,是想过会危险到,只有人偶才能继续陪伴她吗?
“不可以,不能说好。”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好像只要他发不出声音,就代表他不会把她送走。
她的身体还是很痛,随着伸手捂唇这个动作,仿佛用光了她的所有力气,仍然不愿松开手。身体脱力地向前靠,额头抵在她捂住他唇的那只手背上,如同要将最后的力量都用来阻止他说出送她走的话。
“您真的好残忍。”
“是您教我依赖您,叫我记住我这一辈子都是您的,但只是因为今天的事故,这一切就不作数了吗?”
“如果你把我送回去,我会恨你的。”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会恨你的。”
她的语言很混乱,因为她的一切都是赵崇生给的,根本没有其他可以用作威胁他的条件。
只是重复着这句“恨你”。
赵崇生本可以轻易将她的手移开,可是她的每一句恨,都让他的心脏被捏紧一分。
她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到最后,她说:“把我送走,我会死掉的,您也不在乎了吗……”
在那个字出现的瞬间,赵崇生重重地闭了闭眼睛。
一秒,两秒。
他忽然握住祝静恩的手拉开,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深深与她对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她,温和的语气里兼有一种保证般。
“不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