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免惊讶。
贺循脸色沉沉,深刻抿唇。
她爱怜地亲了下他的脸颊,身体后退。
他僵坐在床沿,全身被蹂躏得凌乱,双手扯住白衬衫衣摆,脸色凝固,又莫名地混乱、愤怒、滚烫、茫然,羞愧还有羞耻。
黎可已经站起身来,心平气和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把包臀裙的裙角拉直。
“贺循,到此结束吧。”她把衬衫掖进裙子,像渣男重新系上皮带,甚至不需要深情告别,只需要陈诉事实,“我辞职不干。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白塔坊。”
“再见。”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脚步平稳地迈出了卧室。
黎可收拾东西,抱起手臂,最后慢腾腾地走出了白塔坊。
春夜沉静,夜风醉人,拂起她稍稍有些凌乱的长发,她眨眨眼,觉得今天有些累了,心里也空了。
过去这一整年,她赚了很满意的钱,也得到了很宁静的休息。
有钱多金的帅哥。
她亲了、摸了、睡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果他看起来很行但实际不太行,那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甚至已经开始忘记今晚的争吵,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他们的对话争执也不复存在,这一页又完整地翻过去了。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第58章 人家是来上门告状的!
贺循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即便是失明初期的狼狈,也没像这晚的狼狈不堪;即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群,也从未这样被女人对待过。
他羞愤欲死,甚至无法面对残局,站起来清理自己的时候甚至四肢发抖,脸面红烫,头脑晕眩,恨不得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这个恣意妄为的女人!
不仅是颜面尽失,所有的尊严和傲气都碎成了玻璃渣,被人一脚踢开。
【滚边去。】
他甚至能听见她的内心独白。
这么多年他唯有的暴力和失态都是因为她,他不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让这个女人进门,不知道为什么要一次次留下她,他有一万次掐死她的想法,也有无数种惩罚她的念头。
那一夜的油煎火烤,贺循眼睁睁坐到天亮,所有的情绪粉墨登场,只剩他脸色惨白。
早上太阳升起,家中静悄悄,暗红色的大门无人推开。
中午花园鸟声啁啾,厨房冷清寂静,那些情绪在心里滚了又滚,还是恼怒羞窘。
傍晚连Lucky都在疑惑,尾巴扫来扫去,只换来主人的沉默冷漠。
晚上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潦草闭上眼睛休息,刺痛脑海浮现的却是昨夜的亲密纠缠,她的亲吻和身体都让他溃不成军,直到最后的混乱羞耻。
贺循又从床上坐起来。
摸开床头柜的抽屉,烦乱吞下一把药片。
如此反复折磨。
她毫无顾忌地搅得天昏地暗,最后若无其事地扔下他不管。
贺循满腔的烦闷和愤懑无处发泄,只能瞪着茫然失焦的眼睛面对黑暗——没有任何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即便他是个瞎子。
黎可在家睡觉。
这阵子事情接二连三,她的确是忙,加之那些春心萌动的心思,多多少少对心情有影响,如今一切清空,身上负担徒然一轻,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几天,先把缺的觉补回来。
关春梅看她每天在家睡觉,白塔坊也不去,问她怎么回事。
“辞职了。”
黎可闭眼搂着被子,声音懒懒,“以后不用再去了,先别告诉小欧,过两天我再跟他说。”
“辞职啦?”关春梅声量猛涨,一把掀起她的被子,“好端端的怎么又辞职!”
黎可身上骤凉,哀嚎一声。
她真的很烦睡觉被掀被子,关春梅也很不满意她辞职不干。
白塔坊的这份工作,几乎是黎可这几年干得最长久的一份,虽然“保姆阿姨”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但现在这代年轻人都不这样论,那叫“私人助理”和“别墅管家”,离家近,环境好,工资待遇好,对小欧也好,老板也好。
关春梅还指望着——这贺先生到底怎么个心思?孤男寡女,又让黎可守家又让她去医院又陪着出门,虽然眼睛是个问题,但人家有钱有脸,自己女儿这个条件也没什么好讲究的,说实话,也不是不行。
关春梅揪着黎可的耳朵问她怎么回事。
黎可烦不胜烦,抢过自己的被子往头上一罩,乒乒乓乓扭在床上,尖声生气:“人家嫌我干得不好丢脸,让我走人行了吧,你出去!我要睡觉!!”
难得家里许久没吵架,母女俩又闹了一顿,关春梅气呼呼地摔上黎可房门。
黎可每天日夜颠倒,凌晨三四点睡,下午三四点起。
关春梅实在气不过,每天的麻将都打得不开心。
这个女儿,都三十岁了,从十几岁开始就不让人省心,要不是看在小欧的份上,关春梅真想让她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中午连吃饭都要人管着,不喊不起床动筷子。
青天白日的,响起了敲门声。
关春梅把吃完的碗筷送到厨房水槽,以为是上门送快递的,嘴里叨叨着走过去开门。
“来了。”
门一拧开——
好大一只浅金色的狗,咧着嘴筒子挂着舌头对着人笑,旁边站着个衣品贵气,身姿挺拔又英俊冷清的年轻男人,漆黑幽亮的眼睛轻轻撩了下,但没往关春梅身上看,在关春梅打量他的时候,生疏迟疑地抿了抿唇。
不用贺循开口,关春梅愣了下,看着Lucky突然回神,猛地笑起来:“哦,哦哦,贺先生……您……”
她满脸堆笑,搓着手,语气热情客气,“贺先生,您怎么来了?哎哟!”
家里这乱糟糟的,桌上的菜碗还没收起来。关春梅又一想,人家眼睛看不见,这可好,再乱都不碍事。
“阿姨。”贺循礼貌颔首,垂着眼睛,“您好!”
他声音低哑,不知道是情绪低落还是精神不太好,略抬抬手,又抿抿薄唇,“家里没什么东西,我随手拿了点水果……”
关春梅一眼看见他手里拎着好几个礼盒,地上还搁着俩——燕窝,海参,山珍,茶叶。
“哎哟!!”关春梅眼睛发亮,接过他手里的礼盒,笑声爽朗,“您来家里,还客气什么呀,来来来,快进门来坐,我扶您我扶您,Lucky也进来,真是的,还要麻烦您亲自登门。”
关春梅扶着贺循的手肘去坐沙发,笑眯眯问:“您怎么来的啊?怎么知道在这地方,一开门真是吓了我一跳。”
贺循被推着在沙发坐下,姿势刻板拘谨:“司机送我过来。”
“对对对,我都忘了,司机以前送小欧来过。”关春梅笑容满面,自己没顾着坐下,手忙脚乱地去倒茶洗水果,一边弄一边跟贺循说话,“真是麻烦您跑一趟,老小区乱糟糟的不好走,爬楼梯也挺麻烦。”
她又高声喊:“黎可,黎可,快出来,贺先生来了!”
黎可的房间毫无动静。
关春梅把水果茶杯都端到茶几,看贺循板板正正地坐着,热情洋溢地往他手里塞了根香蕉,又问,“您吃过饭了吗?Lucky吃不吃点东西?我给你们做点吃的?”
“吃过了,谢谢阿姨。”
贺循语气沉缓,“您叫我贺循就行,不用客气,也不用特意招待。”
“那行。”关春梅陪着坐在沙发,瞅瞅黎可的房门,跟贺循聊天说话。
这会儿坐下来细看,关春梅瞧着贺循礼貌客气,但样子好像不太有精神,面色有些苍白,眉心不自觉皱着,眼睑下面也是淡淡的阴影,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和冷,声音也是低落落的,看着有些心事,并不是高兴的样子。
关春梅心想:
这小贺先生大驾光临的,无缘无故地上门,肯定是有事吧,难不成跟黎可闹出了什么事?
心里这么想,关春梅嘴里跟贺循聊着闲话,殷殷勤勤地把水杯和零食说过往他手里塞,又起身去敲黎可的门,让黎可赶紧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关春梅打马虎眼,“可可昨天睡得晚,可能是这两天有些不舒服。”
贺循淡淡“嗯”了声。
黎可不出来,关春梅只能继续跟贺循说话,问他上岩寺的主持大师身体怎么样,白塔坊最近热闹了不少,工作是不是很忙,听说前阵子他父母从临江回潞白。
两人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接触,贺循沉默少言,但也是有问有答。
话说了不少,黎可还迟迟不见出来,关春梅干笑两声,沉着脸冲去黎可房间,却发现黎可已经把门反锁。
拧不开。
关春梅的脸瞬间拉长,用力晃着门把手,气恼敲几下门,提着嗓子喊:“黎可,黎可!”
这死丫头,太不像话!
要不是碍着有客人在,关春梅真要破口大骂。
房子面积可能不大,开门就是客厅,黎可的卧室就在沙发旁侧,所有的动静自然落在贺循耳里。
他姿势端正地坐在沙发,在关春梅生气一遍遍生气敲门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唇线抿得很直,脸色也有种莫名的沉闷和生硬的窘涩,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只香蕉。
门敲得再大声黎可也不管,这下连关春梅的脸都挂不住,讪笑着跟贺循说,“可能还没睡醒,这个臭丫头,老大不小了……”
贺循坐在沙发,僵着身形,只是睫毛动了动。
一个压根不肯出房门,天聋地哑不出声。
一个直挺挺地坐在沙发,好像没有告辞的意思。
只把关春梅夹在中间,干巴巴地陪着。
客厅气氛有些僵硬和尴尬,关春梅虎着脸陪笑,贺循。
最后关春梅想了又想,斟酌开口,客客气气:“那个,贺先生……可可是不是闯祸了?还是惹什么事?犯什么大错?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贺循动了动唇,声线迟缓清寥:“没有。”
“她肯定有!她这个性格我还不知道!!”关春梅语气苦下来,操碎了心给黎可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