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午休的时候她甚至还和杨芩提起这个软件, 让她有机会也可以扩散一下。杨芩热情地夸赞这个软件很好, 同时遗憾地嘟囔:“可惜我手机内存不够了,等我换手机买个内存大的再下吧。”
“没事,我就随口一提。”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装这个?”
虞谷秋大大方方道:“我有朋友眼睛不好, 所以这阵子比较关注这方面。”
“朋友?”杨芩来劲了,“你有朋友看不见吗?”
“嗯。”
“怎么回事,天生还是后天的?”
“……发生意外。”
“那也太可怜了。”
虞谷秋心头涌起一点不舒服, 借口午休快结束离开了值班室,挨个房间地去看老人们。结果刚进一个房间就碰上状况。
秦爷爷的老花镜找不见, 满屋子乱蹿着,喊虞谷秋也帮着一起找。房间里没有,因此他串门过的房间,食堂,中午散步的花园等等,都成为了虞谷秋的侦查区域。
她风风火火地搜寻着,差点在拐角处撞上院长。
“吓死我了, 你干什么呢?”
“不好意思啊院长,我急着找老花镜呢。秦爷爷急着要去打麻将。”
院长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女人, 闻言笑了笑说:“看来老人们的生活很丰富。”
“那是当然的, 我们很重视老人的精神娱乐,您完全可以放心把令尊交给我们。”院长推了推虞谷秋,介绍说, “这是我们院里相当优秀的看护小谷,她手脚很利落的,很有责任心。”
虞谷秋冲着对方点点头:“您好。”
“你好。”
院长拍拍她肩头示意:“去帮我去叫杨芩来吧,看你也是没空帮我招呼了。”
“好。”
她转身往值班室走去,告诉杨芩来活,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嘟囔:“好烦……上个单人间才空出没几天吧,又要来人了吗。”
“谁知道呢。”
虞谷秋弯下腰在抽屉里翻了起来。
杨芩奇怪道:“你找什么呢?”
“秦爷爷的老花镜。”
“那怎么会在值班室里啦!”
“谁知道呢……”
她又是这么一句,整个人心不在焉。
杨芩耸了耸肩离开,无精打采地走向食堂,一踏进食堂后又笑容满面,冲着这个未来是客户的女人招呼道:“您好,您……您有重点想了解的设施吗?”
她在看清女人的脸时,略感吃惊地卡了壳。
女人短头发,黑白格纹的香风套装,身上还抹了一层淡淡的香水。
可惜这张气质绝佳的脸上,从耳侧到鼻中,半边脸遍布着一大块烫伤留下的旧疤。
*
清身盲人按摩馆这夜也如往常繁忙。
汤骏年按完最后一位客人,帮对方上完茶,带上包房的门回到前台大厅。
“辛苦了。”黑暗里传来前台的声音,“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就剩他了吗?”
“还有一位,不过那位都没要茶,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二十一刚刚都把衣服换完先走了。”
汤骏年点点头,转身往更衣室走去。
有时候按摩的难处不在于怎么找准穴位按得人舒坦,这一点只需要上手练就好了。
教他按摩的老师最先让他隔着纸巾摸头发丝的位置,再然后是隔着书页,隔着毛巾……如此这般,对于人体的穴位也就一清二楚了。
那个时候的他苦中作乐,心想这多像一本武侠小说的开场,落难的主人公被世外高人收留,吃尽苦头学习秘法,一切就绪,东山再起。
至于他呢,练得再熟能生巧,将指头摸出老茧,获得的也只不过让自己能够再次温饱的一技之长。
换完衣服出来,汤骏年走去包房敲了敲紧闭的门:“您还需要续茶吗?”
“不用。”里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呓语。
汤骏年不再多言,识相地回到大厅。
难处之一就在这里,在按摩之外的时间。
按摩的钟明明结束了,客人休息的时间却也得一并算在他们头上,不着急回家的男人被按得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困得不愿意起身,他们也就得干熬着等待。而提醒客人离开反而要用挽留的问句,真是麻烦透顶。
汤骏年叩了叩前台的桌子:“他的券核销过了吗?”
“对。”
“那你不用等了,先下班吧。我刚去敲过门了,他估计还要休息一会儿。”
“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点头:“又不是第一次了。”
前台感激道:“那麻烦你锁门了,我男朋友正好没带钥匙,现在在楼道里瑟瑟发抖……”
他一摆手:“快去吧。”
前台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脚步走到门口,声音又飘过来:“对了,剩下那位女客人的券也核销过了!不用管了。”
“好。”
风铃响起,大门开合,大厅内安静下来,只余门口摆设的竹筒有规律地往下滴着水流,听上去像屋檐在漏水。同时,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很轻盈,是那位女客人的。
汤骏年顺着脚步的传声方向侧过头,站起声道:“慢走。”
对面却出声说:“你怎么还兼职前台了?”
汤骏年一愣。
“……吴冬?”
虞谷秋顿了顿,说:“对啊,我来按摩。”
“你哪里不舒服么?”
“头很疼。”
他眉间微蹙,似是挂心的样子。
“单边还是双边,还是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整个脑袋都涨涨的。”
“有可能是颈椎的问题,今天干了很多活吗?”
“倒还好,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今天有个新客户过来。”
汤骏年了然道:“很难缠的客人?”
“不,挺礼貌的。”虞谷秋话锋一转,“我说这些会不会打扰你下班?我看人都没了……”
“没事,我这边倒真有个令人头疼的客人。”汤骏年压低声音,仿佛怕人家听到,“在他没起来之前我不能下班。”
“他不会以为这里可以过夜吧?”
“有些客人没弄清楚会这么以为。所以过半小时还没动静我会再去提醒一遍。”汤骏年习以为常的语气,“你赶紧回家吧,快点休息。”
汤骏年却听到他对面的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她坐了下来。
“我陪你等一会儿,反正我暂时也不着急回家。”她抢在他前头说,“你不能说不,因为我也算客人。”
汤骏年一噎,换了问法:“你不是还头疼吗?”
“按完好一些了。”虞谷秋赞道,“你们店里的师傅手艺都挺不错。”
“都?这不是你第一次来店里按摩吗?”
虞谷秋心头一咯噔,潦草道:“呃……我想起来在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来过一次。”说完她赶紧转移话题糊弄过去,“有什么针对按头的诀窍吗?”
“嗯,我展示几个穴位吧,你在家可以自己尝试着按一按。”汤骏年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太阳穴不用多说,还有印堂、攒竹、率谷……”
“等等等等,那个率谷的确切位置在哪?你头发好多我看不太清楚。”
“……”他侧过头,用手指按住那个位置并详细介绍,“耳上往右斜两寸。”
虞谷秋不确切地摸着自己的耳朵上方:“两寸?”
他叹口气,放下手,忽的站起来。
虞谷秋有某种预兆感,抬起头看他,看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近,停在了她的椅背后。
她刚才还在摸索耳上的手停下来,慢慢地下滑,握住了自己的耳垂,像拉住正在和心脏拔河的绳索,以此平复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是这里。”
不同于她的大拇指腹贴上她的耳朵上方。
汤骏年半弯下身,声音也轻轻的,贴在她耳边不远,和门口的竹筒流水声一样缓慢,漫流的水积到一定重量,砰一下,竹筒左右翻了个转,耳上的指腹按下来,将穴位按开,水落到承接的渠中,按开的血液沿着血管奔涌。
“知、知道了……”
他的手指正沿着她的发丝划下去,定在后脑勺的位置,摁住脖颈和脑袋连接处脆弱的那块凹陷。
“这里是风池,偏正头痛和颈椎引起的头疼就按这里,像这样。”
走到一处,他的声音也跟到一处,态度如此大方,手上施力,正经地教她生理。
这样的态度更让她难捱。
本该在这时应对一声好的,她却无法说话,咬紧嘴唇,用被他还掌握的脖子微弱地点了一点。
都已经指导了两个穴位,送佛送到西,大概汤骏年是这样想,他的指腹又转到她的脸上。
没有了头发的阻隔,她的皮肤切实地感受到他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