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在闻州毫不顾忌的嘲笑中暗自磨牙，果断选择转移话题，“闻澈，安安这孩子有异样你应该察觉到了吧？”
“嗯。”
闻澈桌前手指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前点击几下后翻转屏幕，让闻泽闻州两人更清楚地看清上面的内容。
正是安安被几个熊孩子围堵落水的监控画面，画面中小小的安安惊慌失措的在小路上狂奔，时不时四下张望，警惕四面八方有人靠近。
这是被追逐人的本能反应，让人感到奇怪的反而是安安边跑边仰头望向眼前空气，而每次仰头之后，她都会调转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该往哪个方向奔跑。
“有什么感觉？”
闻澈冷淡疏离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十分诡异，毛孔炸开的感觉再次侵袭闻州全身，僵着脸望向闻澈。
“这...是我没看到前面有指示牌么？为什么安安执着于看那里？”
闻泽眯眼又看了一遍，心里有了大概猜测，对闻州无情地发出鄙夷。
“你瞎啊，那就是一团空气，哪里来的指示牌？”
“闻泽你一天不找茬会死是不是！”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闻澈出声打断。
“安安应该是看得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根据观察，她看到的东西我的猜测更倾向于...字。”
“啊？”
已经脑补出“怨鬼幼崽一家亲”的闻州，听到答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闻泽却只是点头，颇有些意料之中的平静。
身为演技卓越的演员，观察体验旁人人生是基本业务，对人类动作、神态、微表情的观察细致入微，这也是他只看一眼就察觉到闻星河异常的原因。
而安安跟空气对话时的动作神态做不得假，如果不是她演技太好，那就是她真的能看到什么东西。
闻泽不认为一个胎毛都没褪干净的小奶团能有什么演技，那就只能说明她真的看得到某些东西，而安安的回答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套话安安时他已经有所猜测，所以才会在套话之际尽可能遮挡安安的视线。
闻澈的话恰好应证了他的猜测，那颗小奶团的的确确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某些方面而言，演员是一个极其需要想象力的职业，闻泽对一些怪力乱神之事怀有敬畏之心。
只可惜，智多近妖又极其富有想象力的闻泽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了解，推开惊呆了的闻州，神色淡淡地看向闻澈。
“你为什么认为小奶团看到的东西是字？”
闻澈瞥了闻州一眼，示意他把安安之前的事告诉闻泽。
闻州嫌弃地撇嘴还是听话得将安安找上他认爸爸，验伤时对空气临摹出令人震惊的真相，安安被当时处于黑心时期的闻澈带去当施压工具时被熊孩子欺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闻泽追问了很多细节，时间拖得很长。
闻澈担心安安一个人害怕，就拨通闻州的电话，带着蓝牙耳机去了安安的房间。
“爸爸~”
安安正抱着小海豚自言自语，听到门口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闻澈，仿佛看着世上最珍视之物。
在这样孺慕的目光中，闻澈的心一软在软，拿起放在床头的故事书，大手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盖住。
安安手上的茧子尚未褪去，皮肤相接的部位尚有粗糙的触感，闻澈抿唇，转头看向安安，“安安不想听故事了？”
“不是。”
安安摇头，犹豫片刻爬下床从衣服口袋中翻出孙泉塞给她的名片，“爸爸，安安想跟坏二叔一起参加这个节目，爸爸可以答应安安嘛？”
闻澈接过名片看清上面的人后瞬间了然。
他对闻泽身边的人有些了解，知道孙泉是闻泽的朋友，也是个眼光独到的制片人，这人近期在筹备一部名为“家乡之路”的公益类综艺，他的弟弟是第一批拟邀嘉宾。
现在看来...这位眼光独到的制片人，不仅要拐带他弟弟，连他小女儿也准备拐带？
压下心中异样，闻澈放柔了声音，“安安可以告诉爸爸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嘛？”
安安回答得十分迅速，“安安要保护坏二叔，坏二叔在节目中会被坏人欺负！被桃子欺负！”
闻澈并未嘲笑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童言稚语，眸光深邃如同黑洞令人心生畏惧，在幼崽看过来的时候垂眸，掩去那抹骇人的深沉。
“安安为什么认为二叔会被欺负？有人告诉你什么了？是...你的哥哥姐姐？”
第42章 选择 安安决定了，安安要参加节目！……
安安似乎没想到闻澈会猜得这么准, 乖乖点头承认。
“是哥哥姐姐告诉安安的。”
“安安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安安摇头，生怕闻澈怀疑弹幕连忙解释，“他们没有撒谎, 哥哥姐姐知道好多事情，还带安安找到爸爸, 这次就说有人要用桃子…”
幼崽很聪明，但终归年龄小, 一下午过去已经忘了“桃色绯闻”过于复杂的词汇, 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干脆趴在闻澈腿上明目张胆地摆烂。
“就是有人要害坏二叔，安安长大了，可以保护坏二叔。”
灯光下, 闻澈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中，长睫下压遮去了眸底的幽光，殷红的薄唇似有若无地勾起, 语调低沉而平静。
“哥哥姐姐是不是对安安很好？”
安安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哥哥姐姐很爱安安, 安安也爱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教安安洗脸刷牙，也教会安安躲起来不挨打, 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姐姐。”
寥寥数语, 闻澈已经拼凑出“哥哥姐姐”的简易轮廓。
以字符的模样出现，保护安安、帮她找到“爸爸”, 甚至可能预言他们家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
看起来像是对他们了如指掌，通晓后事的预言家。
孩子的喜欢直白又热烈，安安凝望闻澈的小脸上笑容满满, 未有丝毫阴霾，弯弯的眉眼都诉说着她的快乐和幸福。
闻澈微微勾唇，不打算在安安这边探索“哥哥姐姐”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都是安安那段黑暗岁月里的救赎。
就这样吧。
大人世界的复杂和多疑没必要污染孩子的懵懂天真。
超自然存在的“哥哥姐姐”是安安心中的保护神。身为成年人，做为父亲，闻澈不会因便捷利用孩子套出“哥哥姐姐”的来龙去脉，再次伤害懵懂的安安。
孩子的小世界应该温暖如春日，干净如初雪，永远澄澈，永远明亮。
“爸爸，安安可以参加节目嘛？叔叔说要家长同意才能参加的。”
安安不知道“家长”是什么，还是弹幕体贴地给予的答案。
“爸爸回答你之前，安安要回答爸爸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安安茫然。
“除了想要保护…”
闻澈微顿，默默将“坏”字咽了回去，在安安澄澈的目光中继续道:“...除了想保护阿泽以外，安安真的想参加节目么？”
安安抓抓小脑袋，一时间理不清两个问题之间的逻辑关系，闻澈适时做出解释。
“大人有大人的战场，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乐园，保护二叔不是安安的责任。爸爸需要你好好想想，在考虑阿泽的情况下，安安想不想参加节目？”
安安会错意，清亮的奶音变得失落，“爸爸不想安安参加节目嘛？爸爸不想安安参加，安安就不参加。”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闻澈叹息，捧起安安低垂下去的小脑袋，望着她水汪汪的目光郑重开口。
“安安，你是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喜怒哀乐，你只需要考虑做这件事情会不会让你感到快乐就好。”
眼见安安小眉头打结，一副没太听明白的样子，闻澈无奈，再次简化表述。
“…爸爸希望你快乐，如果参加节目会让你感到开心那就去，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那就不去，安安要做一个健康快乐的宝宝。”
这句话安安听懂了，在闻澈逐渐柔软的目光中陷入沉思。
她其实不太明白参加节目的含义，只记得闻泽似乎很排斥她上节目，闻州也不怎么赞同，而她之前想参加节目也只是因为弹幕的告诫，想要在坏人手里保护闻泽。
现在爸爸却告诉她，她的出发点错了，她不该以保护坏二叔的理由参加节目。
“爸爸，安安不懂。”
幼崽的声音满是茫然和不解，她之前没什么兴趣也是因为不懂“节目”代表着什么。
好在闻澈瞬间明白了安安话中含义，眸底掠过一丝笑意，“没关系，爸爸告诉你。”
“孙泉说的节目是一档公益性综艺，邀请几个明星带上亲人朋友到贫困地区或者交通不便的山区短期居住，体验当地生活的同时也在当地助农创收。节目所得收益将根据旅居地情况建造希望小学、养老院、中央食堂等各种公益设施。”
知道安安听不懂这部分，闻澈也没硬要解释，直接跳转到最重要的问题上。
“参加这档节目，就意味着安安要离开家，跟二叔一起到条件艰苦的山村或者农村，那里的生活会过得很苦，但安安可以认识很多朋友，见很多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像牛羊、鸡鸭鹅等等各种小动物。”
听到“朋友”和“牛羊、鸡鸭鹅”安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闻澈有些想笑，十分利落地给安安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你在节目中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放大，节目播出后或许会招徕很多误解，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人讨厌你，还有些人会藏在网络后面肆无忌惮地辱骂你。”
闻澈的言语直白又冷酷，像锐利的刀锋般毫无顾忌挑开华丽衣袍下遮盖的暗疮。
关在温室里的孩子可以长大却不会健康。
闻澈希望安安在保持天真懵懂的同时学会坚强勇敢，明白凡事有利有弊，遵从本心的同时学会直面选择背后的鲜花与谩骂。
在闻澈柔和的目光中，安安摸着小下巴陷入沉思，不自觉想起前些日子闻州被人恶意剪辑造谣的事，想起网上对闻州的指责谩骂，小身子抖了抖。
还没来得及开口，过于活跃的小脑袋又开始浮现蓝天白云，鲜花牛羊，好朋友手拉手一起在草地上做游戏的场景。
安安犹豫，小眉头都拧成麻花了，一时间根本无法抉择。
闻澈也不急，安静得看着安安等候她的最终答案。
电话那边，闻泽闻州两人不知何时停止了讲述与询问，安静地听着闻澈安安这边的对话。
寂静的夜里只有幼崽纠结地在床上滚动的声音，不知过了过久，安安一个翻身坐起来，一点一点蹭回闻澈身边，小奶音清亮。
“爸爸，安安决定了，安安要参加节目！”
闻澈对此毫不意外，冷峻的面容依旧波澜不惊，“决定了不可以反悔，受委屈哭闹爸爸也不会带你回来。”
“好~不反悔！安安要参加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