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这小院儿捯饬得不错,规规整整的。”
“是不错。就是中间空出来的地浪费了。房管局不给建房子,拿来种点菜也成啊。”
关月荷心道:这话要是让她两个妈听到了,那可就有得聊了。
她两个妈一心想着在小院里种点菜,连位置都选好了,就是靠门右边的墙根底下那大概一平方的小空地,她俩打算弄几个泡沫箱子,往里头种菜。
过来看搬家热闹的,还有住这条胡同的新邻居。
甭管在哪儿都有消息灵通的。关月荷刚把小院买下,这旁边的邻居们就把她的情况都给打听出来了。
其实,不用专门打听,只要提“银杏胡同那个老抓逃犯的女同志”,大家就知道是谁了。
毕竟大家都是长湖街道这一片儿,离得近,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整条街道。
了解了关月荷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敢动歪脑筋。想趁新邻居刚搬过来不了解情况占便宜?那是没人敢起心思的。
关月荷走过来,和新老邻居们打招呼,又拿出早准备好的水果糖,甭管面生面熟,见着了就都给拿两颗甜甜嘴。
等家当全都搬过来了,家里还得继续收拾。
大件家具都搬到了该放的位置,剩下的就是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需要一一归置。
“月荷,这些书往哪儿搬?”许成才指了指石桌上的几箱书。
“你这儿书也不少啊,和老丁家一样,书咋那么多呢?”
“我不敢和他比,那不是小巫见大巫?”关月荷指了指她和林忆苦的卧室,“放那间屋。”
“你们搬出来,不请院里的老邻居吃饭?”丁学文问道。
关月荷坦诚道:“请客就算了。和一号院的邻居关系好的也就红旗姐一家,单独请一家说不过去。再说了,光请客,不收礼金,我觉得亏。收礼金,万一有人会错意给多了,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干脆都不请。”
主要是也没搬多远,家里长辈帮忙接送林听上下学,他们以后还天天往三号院跑,照样和老邻居们天天见。
“我和明大爷定了两桌菜,就家里人和你们吃就成。”
刚说完,关月荷的大腿就撞上来一个娃。
逢春仰头一看,抱错大腿了,扭头又往旁边横冲直撞,和林听撞一块儿去了。
大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小孩在院里围着海棠树追赶,小狗不知道为啥要在原地团团转。
叶知秋把院子内外都转了一遍,越看越喜欢。
“喜欢,那你们也买一个。”
他们两口子的收入比关月荷和林忆苦的高多了,除了上班工资,他们还悄悄地在外头做导游挣外快。
一到星期天,就把逢春送姥姥姥爷家里,他们两口子就出门干活。
关月荷算是看出来了,丁学文和叶知秋这俩人就是纯粹爱挣钱。
“我们两个单位附近的小院贵太多了,我们打算留着钱做别的。”
小院里只有他们几个发小和发小家属,丁学文就没卖关子。
“知秋打算办离职,出来自己开个旅行社。”
啥?
其他人瞬间停下动作,许成才有些不确定,“办离职还是停薪留职?”
“我俩商量过了,她办离职创业,我工作照旧,算是给家里留个保障。”
既然已经是两口子都商量好了的,他们作为发小,这时候当然是只有支持的份儿。
再说,他们这创业也不算是一时心血来潮,都干好几年导游了,早摸到了门道,自己创业说不定能干出番大事业来。
叶知秋谦虚地摆摆手,“没想着干大事业。我这人不太乐意留在单位里,那总不能不工作吧?我想着,那就剩离职下海经商这条路了。”
“我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工作要服从分配,不像现在的大学生,毕业了可以自己选择去分配的单位还是去外企、去创业。”叶知秋道:“高考恢复了十年,各行各业的人才也慢慢补了上来,现在国家鼓励干部下海经商,我这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了。”
当然也有点别的原因。她在单位里的发展没达到预期,继续留单位里,用领导的话说,她还得再磨练几年。
可她觉得,不如换条道,说不定就把自己给“磨练”出来了。
关月荷冲她竖大拇指,“早点开始早点占优势,真佩服你们这些有想法有冲劲儿的。”
许成才很赞同她的话,“这早点开始,就早点比别人挣钱。”
他丈母娘就是做个体户最早的那批人,除了严打那年受点影响,挣到的钱是一年比一年多。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要开裁缝店分一杯羹时,丈母娘那家裁缝店已经打出口碑,留住了一批稳定的客人。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我俩对厂子感情深,厂子开的工资也不低,我俩说不定也去开个裁缝铺了。”许成才感慨道:“你们看看胡同里的瓜子王,人家胆子大,就早早发了财。”
好家伙,那么大个四合院住着、小轿车开着,家底不知道多厚呢。
“不过,他们肯定也走了别的捷径,你们别学。咱们普通人,还是得踏踏实实挣钱。”
关月荷点点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拍了下许成才,“啥捷径?我咋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林思甜也瞪大了双眼,怎么,她们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了?
“……我以为你知道!”许成才很是无语,“你和瓜子王家以前住一条胡同里,这么大的八卦消息你居然不知道?!”
思甜不知道就算了,毕竟结婚后的几年工作忙,没法常回银杏胡同。
“大家都猜,瓜子王家跟着炒君子兰,赚了不少。不然,单靠他们自己卖炒瓜子和开杂货铺,那得什么时候才能买到东城区那边的大四合院?”
关月荷了然地哦了声,原来是这事儿啊?!炒君子兰最火热的就数八四年那时候了,当时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拿着报纸研究,她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半点没掺和。
她家里几个长辈心痒,但不敢掺和。毕竟家里吃公家饭的好几个,万一这事儿不合法,他们被抓了,影响到孩子,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许成才继续道:“听说有人转手卖出去挣一两百,还有人挣一两千,八四年炒得最厉害的时候,挣一两万的都有。”
“有人见过瓜子王两口子跟人收君子兰,就猜他们肯定挣到大钱了。”
说完,许成才又道:“这种事情就是搞投机,咱们没那么大本事,还是脚踏实地挣钱的好。”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关月荷斜了他一眼,“那你眼红啥?”
“这么大好事砸脑袋上,我眼红多正常。”要是有得选,谁不想住大四合院、开小轿车?
“说得也是。”关月荷叹气,“咱们怎么就没想着掺和一把呢?”
其他人忍不住跟着叹气。
陈立中叹得最厉害,“我家亲戚当时喊我一起干来着,当时厂里忙着突破一项技术,没时间,错过了。”
叹气了几秒,不知道谁先开始噗嗤笑,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愣着干啥呢?还有什么没收拾完的?”江桂英过来一看,几个孩子都围在杂物间外头的狗窝旁,八个大人或叉腰、或看天看地傻站着。
真让人看不明白。
江桂英又催了一遍,“赶紧地收拾,我去和老明说一声,可以送菜过来了。”
说到吃饭,那大家可就积极了,手上的动作都快了起来。
等家里其他人陆续到齐,新家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开始了。
关月荷带叶知秋去拿酒时,可把叶知秋给震惊到了。
“师姐,你囤这么多酒是打算?”
外头的茅台酒是一年比一年贵,尤其是今年,突然暴涨到一百二十多块钱一瓶。要知道,这茅台酒在八一年的时候才七块钱一瓶!
关月荷怕她多想,赶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像炒君子兰那样炒茅台酒,我就是爱喝两口,以前买得多了点,又一直没喝完。”
之前买了不少,但这两年就没再买过了,实在是卖得太贵,足足一百多一瓶,太贵了!
其实这家里剩的这半箱不算多。她托谷满年帮忙卖了一半出去,换回了一部分钱,现在已经把借她两个妈的钱给提前还上了。
不然,她家里的茅台酒还更多。
上个月,林大爷和方大妈去办了个体经营证,准备在胡同口开个杂货铺。
老两口想着,房子地方不小,干脆就把小房间后面的窗弄大些,这样店里够亮堂,买东西的人也能把店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找好了工人,准备过两天就去改窗户、打货架。
关月荷想着,老两口手里怕是没那么多存款,就把借的一千五提前给还了。
她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人,这个妈的钱还了,那个妈的钱也不能落下。跟朋友借的钱本来就剩了点,加上转手了一半的茅台酒出去,拿三千出来还钱,绰绰有余。
叶知秋琢磨了会儿,觉得茅台酒的价格还会继续往上涨,提醒她别把剩下的这些全卖了。并打算着下午就去商店里转转,她也要买点囤家里。
关沧海眼尖,看到关月荷和叶知秋一人拿一瓶酒,高兴地哎呀了两声,夸张地道:“这酒现在喝着烫嘴啊!”
一小杯就能值个几块钱,搁在以前,都够买一瓶的了。
谷满年也道:“月荷,你们家今天这酒席规格够高啊。”
“别说了,再说下去,月荷就要把酒给收回去了。”林思甜哈哈笑。
“就是,难得月荷阔气了一回,我今儿个怎么着也得喝两口。”
关月荷真是无语,虽然这酒现在卖得贵,但拿出来喝,说多心疼,她是真没有。在她这儿,这酒是几块钱一瓶买回来的,管它外头买多少,它现在就七块钱!
下一秒,关月荷开口道:“一桌一瓶,多了就没有了啊。”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下。
人就是没办法说违心话,她还是有点心疼的,两瓶加起来能卖两百五呢!
但心疼归心疼,“也就是今天日子好,家人好友都在,是应该拿好酒招待大家。”
关月荷招呼林忆苦去家里人那桌倒酒,自己留在朋友们这桌倒酒。
这桌上,都是她和林忆苦的发小和发小家属。他们两口子买房,发小们二话不说就借了钱,都是沉甸甸的情谊。
“意思意思就行了,我最多抿两口。”丁学文紧盯着酒瓶,很快就把杯子挪开了。
“我比老丁好点,我能喝四口。”陈立中得意道。
钟声倒是能喝,但待会还得回单位送货,“改天,改天我来再多喝几口。”
看吧,不是她不舍得多拿酒出来,是这帮人酒量不行啊!
“来来来,祝月荷和忆苦哥早日换上大四合院!”
“下次再换房子,是该换到大四合院去了。”
关月荷嘶了声,他们可真敢想!但日子嘛,总得有根胡萝卜吊前头,不然这日子多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