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丽丽也太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她从供销社调去百货商店没到两年吧?那经理也该被送进去吃枪子,听说卷走了好几万呢!”
“我听说的是卷走了十几万!”
“瞎说!咋可能有那么多?我有亲戚在百货公司上班,说是八万整。”
“百货公司好几个领导都被抓了,那家百货商店的职工在派出所待了几天,还不知道之后是怎么个处罚呢?”
关月荷推着摩托车过来,大爷大妈们个个端着饭碗,说得激动了,嘴里的米饭还往外喷。
她听了一会儿,算是听到想听的了:曹丽丽现在还在接受调查,他们这一批售货员可能都要接受处分。
正听着呢,又传来了一阵摩托车声响,大爷大妈们抬头看了一眼,立刻互相使眼色,没再继续讨论。
回来的是常正义。
常正义从小到大日子过得太轻松,结婚前父母双职工、亲大哥大嫂还是单位里的小领导。结婚后,爱人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早早结婚成家,儿女双全,还有父母帮忙带孩子。这几年的日子更是过得滋润,孩子上学去了,外头的时髦,他和曹丽丽那是一样没落,属于是银杏胡同最潇洒的夫妻了。
平时爱收拾打扮的人,现在粗糙得不行,估计是这几天为了曹丽丽的事奔波。
大爷大妈们平时没少拿他说笑,今天倒是默契地没问他今天又是个什么时髦打扮,而是关心曹丽丽啥时候能回来。
“没说。”常正义没心情和他们唠嗑,点点头就推车回家去。
关月荷叹了声气,她帮不上忙,就不去添乱多问了。
三号院里,他俩娃都在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赵大妈也愁着张脸。
等出去打听消息的常大爷也回来了,一家子围着桌子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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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关月荷家里多出来了一本房屋所有权证,以及两张借条。
家里三张存折的存款都变成了零。
所有人那栏写的她的名字,共有人那栏写了林忆苦和林听。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共同出资买下的新家。
虽然它现在还是个四面漏风的破院子。
虽然一朝变回穷光蛋,但他们家现在有了两处房子!
“对了,明天回单位了要记得主动向组织报备情况。”关月荷提醒道。
林忆苦点头,“还是关政委想得周到。”
关月荷笑了下,“我不提醒,青天大老爷也会提醒的。”
家里的青天大老爷现在忙活的就是查贪污腐败,时不时回来给他们紧皮,让他们别把脑筋动到不该动的东西上。
其实她也不怕被查,她和林忆苦的家底都是自己正当攒下来的,但为了减少麻烦,她还是想着主动报备,省得有人怀疑她家房子有猫腻。
房子一过户,关月荷就想着早点把院子给收拾出来,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商量先找二哥,看老家那儿有没有靠谱的建筑队。
“早点把房子建起来,咱们也早点搬过去,这边的房子到时候就租出去。”
关月荷侧头看他,“把房子留给爸妈开个小杂货铺怎么样?爸一直说想找点事儿干,妈说要帮思甜带一年宝宝,等明年,陈立中爸妈退休了,再让他们带。”
这样的话,他们不用每天往外跑,俩人管一个杂货铺,还能一块儿作伴唠嗑,谁出去干点事儿也有人守着杂货铺。
就只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林忆苦刚一心想着:他媳妇儿这头脑,要是不在外贸部当领导,出来做生意也能挣大钱成为银杏胡同数一数二的大户。
关月荷可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多糖衣炮弹,下巴朝对面抬了抬,“开了杂货铺,就怕零食都进林听的肚子里。”
林忆苦倒是没想到这上头来,但月荷说得有道理,他们家养了一只小馋嘴。家里要是开了个杂货铺,林听就是只掉油缸的小老鼠了。
林听似有所感,抬头往他们房间看过来。没一会儿,他们中间挤进来个小胖妞。
“我也要来学习了!”
才学了两句,院子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金俊伟和元宝出门没一会儿,关月荷就听到了“丽丽回来了”这一句。
于是,他们一家三口也跟着出门。
曹丽丽被堵在家门口,有些无奈。
她上一次被这么多邻居围着看,还是她刚嫁进来那会儿。
她和常正义背着家里悄悄领了证,这事在银杏胡同也算是个大新闻。他俩后来没少被邻居们当反面例子对自家孩子说教。
“没啥事,也没被处分。”
“被卷走的钱?被拦下来了。”
“嗐!他压根没法出国,放了个烟雾弹,偷偷跑到亲戚老家躲着,被逮回来了,钱也没少。”
曹丽丽一一解释,还耐心地把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赵大妈高兴,拿出瓜子花生和糖果招呼大家都抓一把。人回来了,就是大喜事儿!
林听也挤进去沾了喜,她只想拿一颗水果糖,最后却被赵大妈塞了一大把水果糖,口袋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高兴得林听不肯往外走,挤在人群里头,喜滋滋地剥了颗水果糖。
她听到爸爸妈妈喊她了,她当没听到,甚至还把耳朵给捂了起来。背对着爸爸妈妈摇头晃脑,嘎吱嘎吱地咬糖果。
伍家旺看她的眼神都写着“佩服”二字,觉得她真是皮实,居然敢和她妈——月荷姐对着干?!
关月荷气得在人群外叉腰,几下就把人给挤开了,夹起林听就往外走。
“啊,啊啊!爸爸救救我!”
林忆苦默默跟上,并把林听口袋里的糖果都给掏了出来,“爸爸帮你保管,一天可以吃一颗。”
邻居们只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催着曹丽丽往下讲。
大人收拾孩子,这种事情天天见,没什么新鲜的。
再说了,就月荷和忆苦家那只皮猴,被收拾一点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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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跑去三号院告状,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接话,问她要不要吃水果。
“吃!”
然后一帮人拿着房屋所有权证轮流看完,就开始给他们出主意,什么活能找谁,买材料可以找哪些人。
关月荷一一记下来。
但家里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新买的那院子啥时候开始建,而是要准备给陈鱼办满月酒的事儿。
林思甜和陈立中琢磨了那么多天,最后还是决定用最开始商量的名字。
甭管是林家还是陈家,都赞同去饭店办酒席。这样省心省力,大家谁也别折腾,到时候只管招待亲朋好友就行。
虽然是林、陈两家的事儿,但江桂英也过来听着。
办完了陈鱼的满月酒,就该办瑶瑶的满月酒了,江桂英打算取取经,要是合适,干脆就定同一家国营饭店,说不定还能谈谈价。
瑶瑶就是关月荷的小侄女,家里给小辈们起名,就跟搞对称似的,前面的几个都是叠字,后面的几个娃也跟着用叠字。
刚聊到必须要有哪些主菜时,方大妈提了句:“要不要鱼?”
娃的名字里带了鱼,还吃鱼,这兆头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咱们家党员多,不在意这些。”林思甜还道:“我这大半个月吃的鱼也不少了。”
“说得也是,那就把年年有鱼这道菜给添上。”
“鱼鱼,鱼鱼,我想吃酸菜鱼。”
关月荷看向声音源头,林听又开始讨打了。她说就算了,她还拉着陈鱼手说,说完还嗷地一声假装要咬陈鱼,最后凑过去亲了两下,“牛奶味的酸菜鱼。”
林听天天往三号院跑,看着陈鱼一点点地变好看,没再抗拒大人说的:“姐妹俩长得真像。”
江桂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后被瞪的却是关月荷。
“又关我什么事?”关月荷觉得自己冤枉透了。
“还有脸说?就是你起的头。”她给谷雨起外号,谷雨给林听起外号,现在林听有样学样,也给陈鱼起外号。
关月荷没话可说。
“别把陈鱼给抖醒了。”关月荷提醒靠在自己身上笑得一抖一抖的林思甜。
罪魁祸首应该是林思甜才对!
自从林思甜确定了名字,给林听解释说,妹妹的“鱼”是沉鱼落雁的“鱼”。林听不理解,育红班还没教到这个词。
林思甜灵机一动,就说:“酸菜鱼的鱼。”
林听懂了,陈鱼在林听这儿也就有了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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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和林忆苦买小院子的消息瞒不住,这才过去两天,大爷大妈们就打听到了。
倒也不是人家专门盯着她家。
而是胡同里有人看中了那个破院子,想着买下来。结果一去问,院子已经被关月荷和林忆苦给买下了!
“不是,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娃,买那么多房子干啥?现在这三十多平还不够住?”
“看您这话说的,能住宽敞房子,谁乐意住小房子?房子买下来了又丢不了。”
邻居们只是震惊,关月荷和林忆苦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花钱买的,现在竟然又买了一处!这两口子也是挺能攒钱啊。
“你也不看看他俩,一个的工资能顶几个普通工人,两干部就养一个娃。”
而且这俩天天早出晚归,吃饭大半在单位食堂解决,那肯定能攒钱了。
倒是有知情的邻居道:“以前是,以后不好说喽。”
“怎么个说法?”都那么大个干部了,工资还能比他们工人差了?
邻居翘起了二郎腿,老神在在地道:“月荷的工资我不清楚,但忆苦的怕是没那么高。咱们总厂不是要调来个副厂长?人家就是部队里副团转业的,厂里给开的工资上千,说是在部队里工资的三倍多,你算算。”
其他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咱们厂副厂长有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