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处了十来年的邻居一下子搬走了,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小孩们的不舍更强烈,“以后看电视还要去一号院!”
元宝搬到新家,有了自己的房间,再不是睡爸妈屋里的小床了。
高兴地去要零花钱买冰棍,坐在新家门口翘二郎腿。很有礼貌地和对面东厢房的牛大妈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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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苦在家休息了足足五天,和关月荷每天在家琢磨吃的,俩人都想着法儿给对方补油水。
出任务辛苦,去上学也很辛苦,都要补。
早上和傍晚凉快的时候一块儿出门打听哪有卖房子的。
特意让林忆苦带着军官证出门,避免了不少驱赶。
但找了几天下来,还是没有收获。
关月荷从小在银杏胡同长大,以为其他胡同的院子都大差不差,但真去看了,发现差别真不少。
唯一一个符合她要求的两间房,离公厕太近,而且那边胡同的公厕味道特别重。
江桂英却半点不奇怪。
银杏胡同里大部分房子产权在是汽车厂,外头不少房子的产权归属太乱,有街道办的、有单位的、还有个人的,一个院子里能住好几个单位的人,遇上大矛盾了,管事大爷说话不管用的话,只能找街道办和派出所了。不像银杏胡同这儿,基本都是汽车厂工人,闹起来了,厂里的保卫科或者工会过来调解,比街道办和派出所管用。
再有,银杏胡同外面的公厕被挪了地儿,虽然上厕所要跑远几步,但没臭味,住得舒服多了。
关月荷烦躁地摇着葵扇,“谁让咱们胡同没人卖房子呢!”
“哪那么好卖?除非哪天单位的房子产权划给工人了。”但江桂英可不敢想这么美的事,没一个单位是这样的。
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但关月荷和林忆苦又攒了不少存款。
主要是林忆苦前面五个月的工资和补贴。
“出任务为什么还有额外的……”但一想到出任务危险不少,也就能理解了。
关月荷抽了几张大团结出来,“给你那位受伤的战友买点营养品。”
“对了,钟声还跑内蒙的运输车吗?我想托他给带些奶粉回来,给你那位战友也带点。”
她回来还没去看过秦子兰和二嫂,她俩都早出月子了。
“我问问他。”林忆苦把她划拉过来的大团结整齐折叠好,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继续看她把家里的存款一一定好它们的归属:存起来买房子的、日常开销的、应对突发情况的。接着又开始列清单,让他一块儿想家里缺什么。
他进部队第二次回家探亲,好几次听到胡同里的大爷大妈说起她,都是说她以前是个抠门鬼。
外面的人真是逮着什么都乱说。
她分明对自己、对朋友、爱人和家人都很大方,连只见过一次的人都能拿出一大笔钱让他买营养品送过去。
下一秒,一块红色的枕巾盖到了他脑袋上,关月荷提醒他,光天化日的,不能在家乱搞。
虽然他没这么想,但是,他们的结婚证就在炕边的柜子里,怎么就是乱搞了?
八月。
关月荷和林忆苦一样六点半就出门,但俩人出了胡同口就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她倒是和五星汽车厂的工人顺路走一半,然后在日化厂附近岔开,关月荷往外研社所在的方向猛蹬车轮。
外研社挂起的牌子崭新得能当镜子使,今年才刚办起来,工作都还没走向正轨呢。
但秦老师说了,意义重大,**和教育部都很重视,这是由外语大学创办主管,她过来实习正好能跟外语大学的老师、同学们多交流。
“小关同学吧?”一位看起来很知性优雅的女同志自我介绍道:“我姓曾,外语大学的老师,秦老师说给我送个最优秀的学生过来,终于见到你了。”
“曾老师您好。”关月荷赶忙打招呼,心里却想着,原来秦老师在外面这么夸我啊?!
“走,我带你转转,也给你介绍下这边的工作。”曾老师一说到工作,整个人又变了气质,像她见过的一搞工作就风风火火的女同志们。
“秦老师说你最擅长英语,德语也精通,让我尽管给你安排任务。”
关月荷还能说啥呢?秦老师夸过头了!
“你学外语的,怎么没想着报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呢?”曾老师好奇。
“之前没多想,我是在京大读的工农兵大学。”当然是想着继续跟熟悉的老师读书了!
“怪不得。”
曾老师带她转了一圈,直接就给她分配了工作——和外语大学的几个英语专业学生一起做资料翻译。
她觉得她可能是翻译生产线转世来的,没完没了的全是密密麻麻的翻译资料。
但和她同组的同学,和她互相认识了一番,又一头扎进了资料堆里,她也就顾不上觉得心里苦苦的,撸起袖子就是干。
虽然外研社刚办起来没多久,工作也多,但胜在伙食不错。
关月荷在这一天吃两顿,早上出门时天刚亮,晚上回家时已经天黑了。
甚至还带了资料回家继续干活。
林思甜好几次过来找她,都看到她房间窗户亮着灯,家里也没有电视声,站门口看了几眼又回去了。
还冲想打招呼的赵大妈嘘了声,示意关月荷正在屋里学习。
赵大妈到嘴边的话落了回去,进了屋就摇摇头,“月荷这学习看得我都累,你说他们这些人脑子怎么长的?”
常正义不吭声,生怕待会就被问:“你们老常家的脑子怎么就不好使呢?”
但关月荷连着去实习了半个月,很是肯定地和林忆苦道:“我以后不想去这个单位上班。”
“嗯?”林忆苦问:“不喜欢?”
关月荷叹气,“说不上来,我觉得我不适合这单位。”
“我觉得我是一条翻译生产线。”
第108章 确定
但她这条翻译生产线做不出半途撂担子的事, 愣是干了一个月的实习。
在开学前两天才提出后面没法来了,她要回去上学了。
曾老师临时起意, 问她:“你还没确定毕业分配的单位吧?”
“呃,我再考虑考虑。”关月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她忙着整理桌上本就整齐的资料。
放假前,秦老师就找她聊过了,他们这届研究生,是精挑细选出来,毕业后要去到国家紧缺外语人才的岗位上的。差不多就等于明说:你想回卓越服装厂,学校可能不给放人。
曾老师倒是没想着非要把她招过来,只说要是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她继续共事。
“你们这届研究生, 还有第一届毕业的大学生, 怕是不用等到毕业, 就有单位发函到学校要人了。”
还真让曾老师说对了。
关月荷回到学校上学的第二个星期,就被同学告知, 秦老师找她,让她去秦老师办公室。
“我待会还有课, 长话短说。”秦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了个文件, 递给她,“对外贸易部今天来人了, 点了你的名,你拿到毕业证就去外贸部报道。”
“啊?”
关月荷发懵,“这么突然?”
文件上面只写了要关月荷同学毕业后准备好毕业证、证明、推荐信到外贸部报道。
“您不会在外面吹我的牛皮吹大了吧?”
秦老师刚刚还一脸严肃, 被她这么一说,气笑了,她能是这么不着调的人?
“还是你自己争取的啊。”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外贸部的人, 外贸部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秦老师抬手点了点她,不信,“人家过来的时候都说了,几年前在广交会就见过你,你一个卓越服装厂的工人,跑去给五星汽车厂做翻译,还给其他厂子做翻译谈单子,对小关同志印象深刻得很。”
关月荷依然觉得很惊讶。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广交会的时候吧?但她还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眼光这么独到、明亮,居然还记得她,甚至在时隔几年后,专门来学校要人。
小关同志还在思索,而秦老师已经斟酌了两遍要说的话,一开口,语重心长地道:“小关啊,国家现在明确说了要对外开放,过去十年人才断代,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
“嗯嗯,老师我知道的。”她和同学们听很多遍了,要认真学习,不能愧对国家全力培养,要去需要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她都能背下来了。
就是可惜了,她还想着郑厂长来学校把她拎回去呢。
“拎你回去也没用。”秦老师让她有空去听听经贸专业的课程,“国营厂要想出口,必须经过进出口外贸公司,外贸公司有专门的外贸员,国营厂不需要个专门的外语翻译人员。”
关月荷对出“出口”,就知道个广交会。刚想提章新碧和郭旭升两位老师,又想起来,他们的本职工作是技术员。
话说回来,广交会就是由外贸部筹办的。
“我以后进去做什么啊?当翻译还是去谈判室里搞谈判?”关月荷把文件看了又看,只让她毕业后去外贸部报道,也没说给她安排什么岗位。
“去了就知道了,服从组织安排。”秦老师特别提醒她道:“这是多少人想去都进不去的单位,你可别半路出岔子。”
“我知道。”关月荷说不上心里高不高兴,反正她以后的毕业去向已经被定下来了,不用再想能去哪个单位的事了。
外贸部?听着就是个大单位,好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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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荷,秦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关月荷想了想,决定把翘起的尾巴藏起来,“说提前毕业的事情。”
兰韵琴羡慕道:“你都能出师了,我还有得学。”
但她很服气,月荷就是很厉害啊。
羡慕完,就咬牙道:“我国庆不回家了。”
但关月荷临时决定回家。
出了学校没多远,关月荷就把关月华喊停了,把文件拿出来显摆,“人家领导过来,点名道姓要关月荷同学。”
满脸写着:看我多厉害!
关月华看完,又替她高兴,又忍不住冒酸气。但想说她运气好吧,也不对。能坚持这么多年学英语,还自学了德语,说靠运气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