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主任也很惊讶,过来看了眼,还真是。
才一个上午,关月荷要参加厂里举办的联谊会的消息就被散开了。
都怪小关同志太优秀,多的是人想给她介绍对象,但小关同志连着几年都对外说:年纪还小,不着急。
小关同志连联谊会都不参加,外人想给她介绍都没个切入点。
现在,人冷不丁地就要去参加联谊会了?
计划科的同事开玩笑问:“小关,你不会是想去看电影了没找到电影票吧?”
关月荷被问得一脸懵,这才知道,报名参加这次联谊会的同志,都能领到一张电影票。要是有互相看对眼的,联谊会早上结束,当天下午就能约着一起去看电影了。
关月荷夸工会这次活动办得好,居然能想到给报名的同志发电影票?!
她都不用费劲琢磨怎么约林忆苦、去哪儿约了。电影院挺好的,比她想到的去公园划船好。
“小关看上厂里哪位男同志了?和我们说说,我们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小关同志拒绝了。她有自己的计划安排。
中午被谢冬雪他们调侃,也是问她:“你该不会是奔着工会发的电影票去的吧?”
关月荷回以一个白眼,她想搞电影票多简单,许成才的三哥三嫂就是汽车厂电影院的工人,托他们帮忙买票就行了。
“你和林思甜有事瞒着我。”许成才肯定地道。
“哎呀,改天再和你们说。”
许成才心里猜着,难道是月荷突然开了窍看上哪个男同志了?是他不认识的?
猜不到,他也就没再刨根问底。只提醒她道:“找对象一定要睁大双眼!”
“嗯嗯,睁着呢。”
她这嘻嘻哈哈了一上午,下班时在楼下和王铮遇上,都是往自行车棚去。
“王铮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她都看见王铮一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厂里最近开会好几次提到计划生育,提倡要干部们带头做示范,晚婚晚育,你知道的吧?”
关月荷点点头。
以前还只是喊口号说要提倡“晚婚晚育”,妇联上门给生了三个孩子的工人做思想工作,并不做硬性要求。
但今年不太一样,上头反复提及“晚婚晚育”,她在计划科,没少关注上头各项政策变化,自然也意识到了,或许在不久之后有新的政策下来。
卓越服装厂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五星汽车厂已经有了新的干部选拔规定——要求提拔年轻干部时要考虑他们的婚育情况,同等条件下,晚于二十五岁后才婚育的同志,优先得到提拔。
就是因为这个新规定,她姐和姐夫商量过两年再考虑孩子的事情。免得影响了她姐的提干。
王铮斟酌了一会儿,才意有所指地道:“你们计划科的林科长,工作表现突出,往上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这时候要是掉链子……”
关月荷瞬间就懂了王铮话里的深意。
这事,林科长在带她去开会时,也含蓄地提过一嘴。
所以,林科长平时没少给她安排工作,她也二话不说全都接下,样样都认真完成。
机会都捧到面前了,她肯定是不能错过的。怎么可能会掉链子?
其实她自己也反复地琢磨过:既然都知道林忆苦也有意思,不如通个气,两年后再说?
但她和林科长出去开会,好几次被人问起有没有对象,要不是林科长帮忙岔开话题,人家下一句就要给她介绍一个了。
不说外面的人了,连厂里的领导都有想给她做媒的。
没办法,小关同志太优秀也是种烦恼。
总之,关月荷假设了一堆问题,也列了一堆解决方案。思来想去,最后认为,带林忆苦去联谊会露个面最省心。
她不用去胡同口堵林忆苦直接表明心意,还能让厂里人都知道,林忆苦还是当兵的。
关月荷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也不知道别人如果还非要给她介绍对象,算不算破坏军婚?
或者,勉强算耽误军人结婚?
王铮嘴巴严实,关月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下就把情况交代了。
王铮听完,替她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对了。遇到条件好的男同志是不能错过,但不能顾此失彼,把工作给落下了。”
“我就怕你头脑一热,为个男人把事业抛一边,千万不能糊涂啊!”
关月荷保证道:“时刻保持清醒!”
怕自己不够清醒,关月荷下班直奔供销社卖冰棍。
一口咬下去,冻得牙齿打哆嗦,脑子清醒得不得了。
说来也怪,她和林思甜坦白后,就没在胡同里遇上林忆苦过。
“你哥不会悄悄跑路了吧?”关月荷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不可能!前几天他跟厂里运输队出了趟远门,昨晚就回来了。他今天还去厂里的理发店剪头发呢。”林思甜道:“我回来的时候,我妈说他出门排队买烧鸭去了。”
关月荷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前段时间,她几次天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林忆苦在胡同口。他现在在家,不去胡同口站岗了?
“等等!”林思甜似乎猜到了真相,“下午开工人代表大会,你爹去参加了。我哥要是去理发,那就只有陈大爷在……”
他不会是被陈大爷剪了个比狗啃还难看的发型吧?
俩人面面相觑片刻,下一秒,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此时,林忆苦拎着新鲜出炉的烧鸭慢吞吞地往回走。走几步就抬手摸摸脑袋,像摸到了一个刺球。
路过供销社,玻璃柜被售货员擦得锃亮,他能隐约看到自己的样子。
头发被剪短到让他不太习惯。
他在外边待久了,想着多年下来,陈大爷的理发技术应该有提升。
是他想多了,陈大爷还是只适合当兽医。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发型,但怎么就好巧不巧地赶在联谊会之前?
带着烧鸭回家,耳朵里全是林思甜“哈哈哈”嚣张的大笑声,更郁闷了。
方大妈本来不觉得好笑的,闺女这么乐呵,她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但还是安慰儿子道:“剪得挺好的,看着更精神了。”
要去前院洗菜的关沧海看了,竖着大拇指夸陈大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年轻人,就该剪这样的,板板正正,清清爽爽,看了得劲。”
被夸的林忆苦心情稍微好了点。
屋里的谷满年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还不等他有想法,关月华就道:“你要也剪成那样,你就睡地板吧!”
谷满年立刻缩回了手。
但仔细想想,刚结婚的那阵,他没少睡地板,都是睡着睡着,没防备,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咚的一声,踹他的人翻个身继续睡,他懵了半晚上都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现在好一点了。他睡靠墙那边,最多被踢到几下,好过被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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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甜笑够了,趁爸妈都没看他们这边,就小声地林忆苦道:“哥你放心,月荷就喜欢这样的。其实看多了还是能看顺眼的,真的!”
“……”他亲妹真会安慰人。
“我说真的,哥,月荷以前就夸她班上的男同学剪板寸头特别显精神。月荷对解放军战士很有好感的,哥你可不能灰心啊!”千万不能跑路啊!不然她怎么和月荷交代?
林忆苦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认真严肃地对她道:“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身份是好的,就觉得这个人好。可靠的是人民子弟兵整个群体,不是单独某个人。”
“还能有不好的?”
她身边在部队待过的,人品都不差,例如她哥,例如李大爷华大妈和宋公安。
她哥忽然这么严肃地说起这个问题,她都有些搞不懂了。
“有人对国家忠心耿耿、对父母兄弟孝顺友爱,但也不耽误他们嫌弃没文化的爱人,申请离婚再娶一个。”
“啊?哦。”林思甜挠挠头。
“所以,找对象不能单看他的条件,还要看这个人的品行,要有责任心。”
林思甜懂了,“哥,你脸皮真厚。”拐着弯地夸自己。
林忆苦还真没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连这么可靠的群体都有对爱人不好的,你多长个心眼,多考察你那对象。”
误会亲哥了。
林思甜也很识好歹,没反驳她哥的话,她肯定是要再考察周敬杭这个人的。
“别聊了,拿碗筷出来吃饭。”林大爷又问:“烧鸭腿砍不砍?不砍就给你俩留着。”
“不砍!我的我吃,哥的月荷吃。”
林大爷应了声,砍完了才发现不对,问老伴儿,“思甜说她哥的谁吃?”
“甭问。”
方大妈没搭理他的问题,从旁边橱柜单独拿个碗装了一只烧鸭腿,招呼林思甜给送二号院去。
林思甜才出门,就见关月荷大步跨过门槛进后院,“喏,你的烧鸭腿。”
等关月荷接过去了,林思甜冲她挤眉弄眼,笑得贼兮兮的。
关月荷一抬头,就看到站门边的林忆苦,眼睛倏地亮了下:谁说陈大爷手艺不好了?这不挺好的吗?
她的情绪全写脸上了,林忆苦也终于放了心。
关月华左等右等不见人过来,出门一看,催道:“关月荷,傻笑啥呢?就等你了。”
眼里根本看不到隔壁家的林忆苦。
林思甜也招呼自己亲哥回屋吃饭,院子里才空了下来。
趴在窗户看热闹的谢大妈撇嘴,“烧鸭腿说送就送,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关家的小闺女是林家的呢。钱多了烧的。”
一转头,看到刘阿秀从屋里出来,谢大妈赶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