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问找到人了吗?然后又说老黄很生气,拒绝再谈。
陈逐听后,缓了口气,沉声道:“不谈就不谈。你现在也回北城。”
“你开玩笑呢?”谢嘉昀说,“你不能因为谈个恋爱,事业不要了吧?”
陈逐说:“回北城。”
挂了电话,陈逐将手机调成静音,搁在了茶几上。
林孟随站在一边,猜到七七八八,忙说:“你有工作要处理就赶紧回去啊!我不就是几个小时没联系上吗?你干什么小题大做?”
几个小时没联系上?
陈逐对她的轻描淡写,有些想发笑。
而林孟随一心担忧他为自己耽误正事,就像当年的竞赛……她不想他因为她出现任何闪失。
林孟随掏出手机给陈逐订票,让他回去。
无奈飞机场不是她家开的,不是她想让陈逐什么时候走,陈逐就能什么时候走。
心里涌上难以言明的滋味,林孟随问:“会影响你吗?”
陈逐说:“不会。”
“你骗我。”林孟随不信,又去看高铁,“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陈逐见她眼圈有些红,过去握住她的手,他记得刚见面时,她抓着他,她的手还是温热的,现在,两人的手一样冷冰冰的。
陈逐抽走手机,又说了一遍:“不会影响。”
林孟随一时不言不语,随即又像是被点燃某种情绪,喊道:“怎么不会?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为什么!你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不觉得压力很大吗?”
又是压力。
陈逐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可林孟随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没了刚才那一下子的冲劲儿,喃喃道:“你早晚会累的……早晚。这都是我给你的压力……早晚会扛不住的。”
陈逐抓住她:“怎么了?”
林孟随抬头看过来,她的眼神飘忽迷茫,像是在透过陈逐去看另一个人,问他:“要是有一天你很累很累了,你是不是就会后悔和我在一起?甚至怨恨我。”
陈逐听不懂林孟随在说什么,他试图抱她,让她平静下来,可她十分抗拒,推开他,站到了窗前。
陈逐看看空了的双手,沉默半晌,声音干哑紧涩:“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林孟随心里一揪,摇头,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一起,他承受巨大压力;不在一起,她又根本舍不下。
林孟随抱着自己,搓搓手臂,又是小心地问:“你现在觉得压力大吗?跟我说实话。”
陈逐不解:“我有什么压力?”
林孟随苦笑:“你怎么会没有压力?”她垂下头,“我们恋爱,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那么好,那么优秀,却因为我的缘故被人议论。你的光芒会因为我黯淡。”
陈逐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林孟随一愣。
来的这一路上,陈逐也以为他会有怨恨情绪产生。
她让他几次三番置身在恐慌和失去中,就算他的心是铁打的,也得出现伤痕。可意外的是,他压根没空去怨恨,他只想找到她。
陈逐走到林孟随身边,两个人冷冰冰的手交握在一起,取不了暖,又无法分开。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吗?”
“我怕你又走了。”
“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林孟随定定地看着男人,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不等她去领悟这句话背后的种种含义,陈逐又说:“你问我在不在意外界怎么看我们……”
她一颗心猛地提上来,甚至不敢听后面的回答。
陈逐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他干脆利落地告诉她:“我在意的,是你在意。”
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中,陈逐不能说经历过大起大落,但相对大多数人而言,他提早看清了一些事。
外界对一个人评价和看法,仅仅是评价和看法,它不能左右你的生活,更不该改变你人生的前行方向。陈逐不在乎外界怎么看他。
可他在乎林孟随。
他不想林孟随难过,哪怕是一丁点,他会比她更难过。
但他却恰恰是她难过的“根源”,这是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陈逐……”林孟随轻声唤他,“那你知道吗?我在意的,也是你在意。”
陈逐怔然。
林孟随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逐说那段过往,她这会儿组织不了那么多语言,她所有的言语都只能随她的心走。
“陈逐,如果说我是因为喜欢你,当年才离开你,你会信吗?”
陈逐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晶润。
“而现在,如果我说我还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会信吗?”
“你可以再信我一次吗?”
房间里灯光开得不太足,昏暗的暖黄色调看久了,容易让人眼前模糊。
林孟随心中沉浮着什么,也终于确定了什么,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听到男人说——
“我信。”
第50章
陈逐擦掉林孟随的眼泪, 低头细细地吻她。
两具冰凉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渐渐回温。
林孟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就像是这么久以来, 她一直背着什么东西前行,因为背得时间太久, 误以为那就是她的一部分。而当它卸下去了, 才发现那并不属于她,她自己是那么轻快。
仰头仰得脖子酸了, 林孟随拍拍陈逐。
陈逐会意, 抱她去沙发那里, 她睁开眼一瞥, 瞧见茶几上陈逐的手机亮起,又想起他的工作来。
“真没事吗?”林孟随问, “你别报喜不报忧。”
陈逐舔舔唇,扯了下衬衣衣领,点头:“没事。”
那位黄总,他观察了两天, 这人在谈判桌上的许多话不过是真假参半, 虚张声势, 想利用心理战为自己博更大的利益。用谢嘉昀的话说:胃口过大, 也不怕撑。
既然如此,以退为进就是最好的办法。
林孟随放心了些, 嘱咐:“那以后也不要这样。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闻言, 陈逐垂下眼眸,沉默好一会儿,一开口,声音低哑飘忽:“那年春节, 你就不见了。”
林孟随一怔,心又揪起来。
她想起苏小优堂姐的事,想起安全感,终于有些明白他奇怪的反应源于何处。
她踮起脚抱他,陈逐把脸埋在她颈窝,搂紧她的腰身。
两人静静相拥。
林孟随温声道:“陈逐,这段时间你忙。等忙过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逐:“好。”
说着,又去寻女孩的唇,她笑笑躲开。
“还有一个事儿。”林孟随想着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儿,就都说开了,“如果,我说如果,你因为我感到有压力,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陈逐真是被这两个字绕糊涂了。
他问:“为什么你坚持认为我会因为你有压力?”
林孟随的家庭背景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和一个人的性别一样,是确定的。就像他不可能复活他的父母,她同样也不能让她的家庭质变,让她的出身逆转。
既然是她身上的东西,于他而言都不是压力。
即便有,那也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以及……
林孟随追问:“以及什么?”
陈逐又不说话。
林孟随不依,叫他必须说,陈逐打算走为上计,她看出来,索性整个人压过去,坐到他身上,看他往哪儿跑。
陈逐被磨得没办法,人好似回到上学那时,每每当她撒娇任性,对他纠缠不休,他便心跳失衡,耳根发热,脖子都泛起红晕来。
而末了,赢的都是她。
“压力也是动力。”男人睫毛轻颤,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我越好,你和我分手的概率越低。”
说罢,别了过头。
林孟随愣愣的,眼看着那人耳垂又红了一度,快要滴血似的,就连白皙的脸也有了淡淡颜色,白里透红。
她不禁想到少年时的他。
林孟随用手指戳陈同学,陈逐腰肌收缩了两下,攥住她的手不让动。
“疼。”她娇嗔,“你弄疼我了。”
陈逐不看她,他根本没使劲。
见骗他不过,林孟随又蹭过去,他躲,她便像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似的,边笑着,边再去蹭,蹭他高挺的鼻梁,蹭他的眼睫,蹭来蹭去,落下一个软绵绵的吻。
陈逐心头一颤,喉结不觉滚了滚,想回吻,她又捂着他的嘴不让。
两两相看,林孟随叫他的名字,叫了两遍。
一遍是心疼,是叹息;一遍是欢喜,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