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陈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放她走的,只知道一看不见她,他心里立时空了一块。
*
机场里,人头攒动。
林孟随陪陈逐办理好行李托运后,在安检外说话。
林孟随让陈逐代她向奶奶拜年,还说自己买的那些东西要是奶奶有喜欢的就告诉她,她再去买,邮寄过去。
陈逐说:“不用麻烦。过不了多久奶奶就回来了,你到时亲自问她喜不喜欢。”
其实见奶奶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他们这个年纪,奶奶又是陈逐唯一的亲人,按照很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来看,这会是一次很重要的见面。
“也不知道奶奶对我印象还深不深?”林孟随有点担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陈逐告诉她:“她一直记得你叫西西。”
不然也不会定制一条刻着“XiXi”的手链了。
林孟随深吸口气,笑了笑。
机场广播里又一次提醒飞往奥克兰的乘客该办理登机。
林孟随慢慢松开陈逐的手,祝他一路平安,陈逐摸摸她的脸,并未多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安全线外,林孟随望着陈逐渐渐远去的背影。
明明并不相干,可此刻,却叫她无端想起当年她离开北城前往英国时的场景。
很巧,也是在大年初一。
唐若意的病情一天都不能再耽误,小姨孟映和唐致礼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一切,老林和孟女士也出动,一家人在一个大团圆的日子,离乡背井。
时至今日,林孟随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哭没哭,她只记得她过安检时,不停地回头。
她知道她不可能看见陈逐,陈逐都不知道她走,怎么会出现?
可她还是不停地看。
模糊的,瞧见一个酷似陈逐的背影,她眼前一亮,疯了一样地往外跑,吓了老林他们一跳,连唐若意都对她投来目光。
她死死抓住那个背影,对方吃痛,转过脸的时候,失望和绝望差点令她崩溃……
陈逐过安检门前,最后一次扭头看去。
林孟随还在原地,见他转头,她就笑着冲他挥挥手,这场景陌生又真实,还带着几分梦幻,叫陈逐有些恍惚。
多少次,他抱着满腹希望前往英国,再又咽下满腔失望回国。
每一次,他告诉自己或许就是这次了,他就能找到她,他也告诉自己,找不到没关系,他还有下次,许多下次。
那时的他多么渴望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如今,竟真的实现。
他内心无疑是极为愉悦的,人生能有几次失而复得?
可越是得来不易,越叫他心有不安,总会想着这次是真的再也不会失去吗?
他真的有如此幸运吗?
陈逐不免患得患失。
*
航班起飞后,林孟随也得赶紧回林家。
家里的阿姨和厨师都是今早回来的,已经各自做着分内工作。
吴姨看到林孟随,高兴坏了,林家没有很严格的称呼要求,吴姨也管林孟随叫西西。
“西西啊,你可把吴姨想坏了!”吴姨说,“你这孩子也是的,你爸妈不回来,你也就不回来,好歹来吃个饭啊。说给你送,又不让。怎么?嫌弃吴姨了?”
“哪有啊。”林孟随笑道,“我这是等重要日子再来见您。吴姨,春节快乐。”
吴姨掏出红包:“好孩子。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林孟随大大方方收下,想起什么,说自己先回房换身衣服。
她跑进电梯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这一层最里面,带一个超大露台,吴姨一早把房间收拾得干净妥帖,床品也都换的新的,是她喜欢的淡粉色。
林孟随关上门,翻着包往沙发那里走。
分别时,陈逐给了她一个红包,叫她回家后再看。
她迫不及待找出来,摘开,先是看到一张不限额的附属卡,再来是一张素描贺卡。
画一看就是陈逐亲手画的,画的不是别的,是她昨天拿着小福字回头看他时的模样,笑容灿烂甜美。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笑得这么好看呢。
贺卡背面是新年祝福语,笔迹刚劲有力,写着:所愿皆得,诸事顺心——陈逐。
林孟随举着贺卡傻笑,怎么看怎么欢喜,等想起那张附属卡时,傻笑变成大笑。
陈同学还有这么霸总的一面呢?
等他落地了,她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林正声和孟昭下午三点多到的家。
夫妻俩也是够够的,都一把年纪了,回个家还要手牵手。
林孟随叼着挖酸奶的勺子看到这一幕,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没跑。
“西西!”林正声声如洪钟,“想死爸爸了!来,爸爸抱抱。”
林孟随:“……”
您倒是松开孟女士的手啊。
林孟随呵呵哒,走过去,叫爸、妈。
孟昭孟女士一贯是严母姿态,含蓄地给女儿一个拥抱,见女儿气色不错,放心地笑了笑。
老林要外放得多,对着女儿又抱又拍,就差举高高,等松开人,就让女儿去翻行李,有两箱是他在柏林专门给她挑的礼物。
一家三口来到客厅闲话。
林正声三句不离妻子,说她这趟巡视可是辛苦坏了,赶紧上楼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孟昭点点头,让他们父女俩先聊。
孟女士一走,林孟随立刻坐没坐相,在沙发上葛优瘫。
老林瞧着女儿直笑,说:“也就你妈镇得住你。我跟你说啊,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你爸我。”
“谢您什么?”林孟随震惊,“您还记得我吗?”
老林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结合了老林家几代人基因的优势,五官深邃,不是混血,却有混血的模子。
但他爱笑,一笑起来,那种男人的威严感便大大削弱,成了一位幸福大叔。
老林说:“你表姑要和你妈说你有情况不和家里汇报,还说你不满她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大好青年说不要就不要。”
林孟随腾地坐起来:“表姑怎么还背后告状啊?我妈怎么说?生气了?”
老林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得谢谢你爸我,我给你拦下了。不过——你表姑说你有情况,什么情况?老实招来。”
林孟随又躺回去,只要不是孟女士,她无所畏惧。
“什么什么情况?”她吊儿郎当,“没情况,表姑污蔑我。”
老林说:“你表姑污蔑你有什么好处?有情况不怕,但你得和我透露透露,我给你参谋啊。”
“不要。”
“啧,那我告你妈了啊。”
林孟随耸耸肩:“随您。反正您要是告诉我妈,我就告诉我妈您借着工作之便,想让您喜欢的女明星给培西的新药代言。”
老林顿时慌了,点着女儿:“你这孩子!你这是污蔑!”
林孟随淡淡道:“污蔑您,我有什么好处?”
“……”
老林气得鼻孔出气,父女情说断就断。
不过,就算老林不出卖女儿,林孟随的“奸情”也都写在了脸上。
孟女士不止一次抓到林孟随对着手机发呆,一副期待盼望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压都压不住。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在客厅看节目,林孟随也没多待,九点一过就回了房间。
孟女士问丈夫瞧出端倪来没有?
老林光瞧老婆了,端倪是谁?
孟女士骂他老不正经,说:“这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那不是很正常?”老林说,“咱们女儿那么漂亮又讨人喜欢,大好年纪,不恋爱才是浪费。”
孟女士不太放心:“可是……”
老林拍拍妻子的手:“咱不都说好了?只要西西高兴,咱们就一概接受。”
话是这么说,可做父母的怎么也得把把关啊,尤其家里还出过那样一件事。
思及此,孟女士又想起别的来。
她这趟巡视考察,途径一个市,正巧是纪临的老家。
当年唐、纪两家的事,孟女士的秘书,也是她的心腹,是知道的。这次路过,好巧不巧,秘书在当地有朋友,二人抽空见面叙旧,而对方又恰好和纪临家的亲戚相识。
“听说纪临妈妈这两年精神出现了问题,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孟女士叹口气,“总把邻居小孩认成纪临,非要拉着人家的孩子回家。”
几次下来,邻居害怕,告到派出所和居委会,说这事必须得管管。
可纪临妈妈就纪临这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来管呢?
老林说:“要不我找人想想办法?”
孟女士摇头,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