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逐冷笑:“狡猾。”
“你能不能不要看了?”林孟随挡住手机,“哪有你这样的。”
陈逐依旧不肯避讳,直问:“你想怎么回复?”
林孟随苦恼:“能怎么回复?本来就是表姑非让我去见,我根本不想相亲。这都是顾着长辈们的面子。”
女孩说起这话时,虽是埋怨,眉眼间却漾着女儿家浑然天成的娇憨。
陈逐停顿片刻,靠上沙发背,放在腿上的手指敲了两下,淡淡道:“那就更该说清楚。表姑那边也得说清楚。”
林孟随笑得鸡贼:“表姑回伦敦了,管不着我啦。”
闻言,陈逐眼里也染出点点笑意。
又一次拒绝完唐邵禾,茶几上的姜丝可乐也差不多凉了,林孟随和陈逐一人一杯。
他们喝完就都发了汗,陈逐发的比林孟随多。
林孟随把杯子放到水池去,然后拿来陈逐的大衣,挂到衣帽间的熨烫机上,想着用吹风机吹干。
家里不是没有烘干机,可她疑心这样的羊绒大衣放进去会毁了大衣,还是用笨法子比较让她安心。
陈逐见她为自己忙碌,自是不好一个人坐享其成地在客厅待着,他也来到衣帽间,站在门口,和她说说话。
陈逐问:“这几天还像之前一样忙吗?”
林孟随开着吹风机没听清,关上了,回头:“什么?”
他又问一遍:“这几天还那么忙吗?”
“好些了。”主要是任思阳可能“舞”累了,得歇歇。
林孟随说:“你们好像还是特别忙?是为新研究的事?”
陈逐“嗯”了声。
他看着林孟随站在他的大衣前,修身的浅灰色针织连衣裙将她的曲线勾勒出来,纤柔曼妙,她的头发比他们刚重逢时长了些,发梢蜷曲着坠在腰间,随她的动作来回摆动。
陈逐过去帮忙扶着衣服,省得有时候肩膀那里滑下去,她还要费劲儿去够。
“下周就能忙完。”陈逐接着刚才的话,“到时也快过年了,可以给大家的年终奖里加一个红包。”
林孟随笑笑,故意用吹风机吹陈总的脸,陈逐躲开,也就没听到夹在里面的那句:陈总就是厉害。
大衣正面吹完,该吹反面,林孟随问:“你们过年休息几天呀?”
陈逐看她一眼,在她给衣服翻面之前,站到她身后替她挂好了衣服。
男人胸膛宽阔,两条长手臂在林孟随身体两侧灵活动作,身上那股幽微的冷檀香散发出来,包围在林孟随鼻尖。
陈逐说:“和法定假日一个安排。你呢?”
“一样。”林孟随去翻平大衣袖口,“你是不是得去新西兰陪奶奶?去几天?”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林孟随感到他似乎上前了一点,很克制,和她隔着一定的间隙,若即若离,过了几秒,他说:“定的六天。”
林孟随抿抿唇:“哦。”
没说别的。
吹风机又开始呜呜工作起来,热风时不时吹到林孟随和陈逐身上。
陈逐一直默默站在林孟随的身后,必要时搭把手,过程中,他们的手指偶尔会碰到一起,再自然地分开。
等吹完了,林孟随要出来,陈逐挪开,他这才稍稍打量了一下衣帽间。
女孩的衣帽间肯定是空间越大越好,林孟随这间是拿客卧改的,面积惊人,通体大衣柜定制了整整两面墙,颜色是温馨的乳白色,浅粉色的丝绒复古沙发摆在一角,上面堆着毛绒绒的抱枕。
陈逐大致浏览一圈,继而注意到立在角落的刺绣,以及苏绣前面放着的几个男装品牌购物袋。
林孟随完全把这茬儿给忘了,这会儿被抓个现行,想瞒也瞒不了,只能老实交代。
陈逐略有惊讶,他先是看了要送给奶奶的那幅凤穿牡丹的苏绣,向林孟随道谢,说奶奶肯定会喜欢;再来,去看他的礼物。
陈逐问:“有三份?”
“领带是补新年礼物。”林孟随解释,“袖扣和衬衣是生日礼物。”
陈逐一下想起那晚的试探,他还以为她根本不记得了。
稍稍呼了口气,他又问:“为什么生日礼物是两份?”
林孟随说:“没为什么。”不过是想着你穿上好看,恨不得都为你买下而已。
陈逐将购物袋拎起,一手拎一个,说:“我的我拿走了。至于奶奶那份,等她回国亲自给她,好吗?”
林孟随看着陈逐,点头。
时间不早,陈逐也该回去。
林孟随送他到玄关,陈逐顺口问明天有时间吗?有的话,和谢嘉昀一起吃顿饭。
林孟随直接说她来请客,陈逐没搭这话,离开前又嘱咐:“把门锁好。”
说罢,他的衣服下摆被揪住。
陈逐喉结一滚,扭头问:“怎么了?”
林孟随巴望他。
回家这么久,她脸上的粉红才彻底消下去,之前又哭又冻的,眼睛红,鼻头也红,和当年在考点外面时的模样一样,像只化了妆的洋娃娃。
陈逐心软下去,声音不觉更加低沉不舍:“怎么?”
林孟随咬咬唇,鼓起勇气:“陈逐,你能再抱抱我吗?”
话落,购物袋发出“砰”的一小声,掉在了地上。
陈逐转身,反手将门关上,把人拽进怀里。
陈逐的怀抱是真的暖,完全包容着她。
林孟随整张脸埋进去,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恍惚间,她清楚了一件事:她渴望这个拥抱已经很久很久了。
有七年那么久。
可是……
“我太坏了。”林孟随闷声说,“我太坏了,是不是?”
一味地迷恋他,贪婪他,却迈不出那一步,总是让他悬在半空中无法向前,还不得不为她无底线让步。
陈逐收紧手臂,说:“不是。”
林孟随更加用力抱住男人的背。
渐渐地,陈逐感到有一丝沁凉穿过衣衫,渗透进他皮肤,最后流进他心里。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女孩,几乎呢喃地告诉她:“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
雪停了。
林孟随站在窗边看陈逐离开。
男人背影挺拔,月光镀在身上,他几次回头,几次驻足,看向同一方向,直到消失在林孟随的视野中。
而林孟随即便看不到了,也没有马上离开,她又望向月亮,想起他们的一件旧事。
期中,学校组织春游。
那时候,她和陈逐关系虽不错,但没到那一步,多数情况还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为多多争取和陈逐亲近的机会,林孟随想了一个昏招。
那次春游,学校为保障学生们的安全,决定不让整个年级一起出动,而是双数班级一起,单数班级一起,分两批去。
林孟随在二班,她为了能和一班一起去,故意吃了那么一两粒泻药,以生病为由,错过她本该春游的日期。
大巴车上,一班里就林孟随一个“外人”。
她这人不怕生,人缘也一向不错,和一班的几个女生玩得挺好。
可是玩得再好,不是一个班的,关系还是不一样,等老师组织同学们开始爬山后,林孟随就慢慢落单了。
但她也不害怕,她本来就是为陈逐来的。
她跑到陈逐身边,叽叽喳喳和他说自己背了好多零食,还有火腿三明治,等到了山顶都给他。
陈逐从看到林孟随上车,就猜出七八分她为什么会出现,对于这样胡闹的行为,他不想理会。
林孟随什么都不怕,就怕陈逐冲她冷脸。
而且到底是小姑娘,一次次的主动却换不来那人的一眼,哪怕是石头一样坚固的心,也得出现裂痕。
林孟随一下来了脾气,觉得全世界属她委屈,她看不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幼稚地想:你不是不理我吗?好,我也不理你。
恰好一班有个男生暗恋林孟随,见林孟随在陈逐那里碰了钉子,就过来献殷勤。
林孟随顺水推舟,假意对那个男生亲切,还把自己带的好吃的分给了对方,而这个男生也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林孟随。
最后林孟随实在受不了,偷摸溜了。
下午,山里突然变天下起了雨。
老师组织学生们迅速返回大本营,林孟随作为一个临时“插班”的,很自然被人遗忘了。
而林孟随也是倒霉,她为了躲避男生的纠缠,在山里瞎转悠迷了路,又赶上下雨,山里还没信号,无法求助。
林孟随慌了。
她一边哭,一边抹泪儿往前走,手里抓着块儿小石头,防身用,也在过来的路上做记号,以免走重复的路。
走了好久,雨越下越大,身体冷透了,还是没找到回去的路。
林孟随那会儿连遗言都想好了,还想着自己做鬼也要去吓唬陈逐,她冲着大山喊了一声“陈逐讨厌鬼”,然后陈逐就从山里出来了。
少年浑身也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
他从书包里拿出他带着的防水冲锋衣给林孟随披上,还把他剩的那点热水,也都给林孟随喝了。
林孟随问他:“你不是不理我吗?”